“除了我,还有谁此时能进入知县衙门?”梁平不答反问,清高孤傲神色虽未看见,夏侯星霜面前已经浮现出那人此时的模样。

    “可有敖谨行消息?”夏侯星霜不想与这人多做口舌之争,急切的问道。

    “还真是一对心意相通的苦命鸳鸯,他见我第一面也是如此问你。”梁平依靠在破旧的瓦片上,并未动,看着暗淡的天光逐渐失去色彩。

    “你可是将他救出?”对于梁平无所谓的态度,夏侯星霜心中着急,却也无法逼迫。

    “我告诉他,我的时间只够救一人,他便让我来救你,我便来了。”梁平终于起身,掀起几片破瓦扔到一旁,整个人从面前的洞中跳了下去。

    “快随我走,要不然今日一个也别想走。”梁平拉起夏侯星霜的手臂,将人向上抛起,待夏侯星霜下落之时,又以掌心向上发力顶起,夏侯星霜稳稳落在牢室屋顶,破旧的瓦片随着人的坠落,噼啪作响,好在狱卒已醉,尚未注意这边动静。

    监牢设在知县衙门外侧,与衙门不过一墙之隔,周围同样被围的水泄不通。梁平能来去自如,概因他会用毒。这也多亏当日为他淬骨的大巫,那大巫见他是个伶俐的,随手教了他一些用毒之法。

    这些毒均无色无味,可随风飘入口鼻,中毒之人并不会致死。只是全身奇痒难耐,非要用水冲洗才罢。

    一队人马中了此毒,混乱之际他才进来此处。但此法不宜多用,云风城在东夷探子中的地位并不低,自然知晓此法。若是被他知道定会早作防范,且此毒只有淬骨之人可用,他人施毒无效。这便是为何他只能救一人,无暇两边兼顾。

    夏侯星霜与梁平跳到墙边,已听得一队人马向此处赶来。

    “我们已经进了衙门,能否寻一妥善之处隐藏,找时机将敖谨行一并救出?”夏侯星霜不甘如此逃走,她不知此时敖谨行伤势如何,若云风城回去仍对他用刑,恐怕到时神仙也难以施救。

    “你若是不冒失前来,我早已将他救出。”梁平语气不善朝着夏侯星霜嘀咕。

    他今日受梦茹所托,潜入救人。谁知道好不容易找到人,那人却不可走,反叫他来救夏侯星霜。也罢,反正对于他来说救谁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此时这人又不肯走,又要他去救那人。

    他今日就是一个便宜打杂,谁都可以使唤,搞不好还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梁平心中不忿,感情这些人都有真情在,他就是一个没人在乎的工具罢了。

    “放心,若是在遇到人,你便先行离开,我绝不拖累你。”夏侯星霜看出梁平的不情愿,连忙解释道。

    “算了,就当还你在夏侯家照顾我的恩情。”梁平引着夏侯星霜朝着知县府衙的祠堂奔去。

    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在府衙外,府衙内的兵力主要集中在关押敖谨行与云风城的住处,其他各处只是派人巡视。

    若是避开巡视的兵力,便可顺利进入祠堂。

    梁平在进入知县衙门前已经找人绘制府内布局,知县衙门只比寻常人家略大一些,穷乡僻壤的府衙尚比不上繁华地界的富商。

    不过是三进院子,前面是县衙衙门大堂,百姓若是有了冤屈便可在此处告状伸冤,也是知县大人审案子的地方。

    后面是管家、家丁的居所,院落不大,结构简单。此时已经成为众多兵将休憩之所。

    最后面的院子便是知县一家居住的院落,除了正房和几处厢房之外,知县大人家族祠堂也设在此处。

    祠堂与其他房屋间用一堵墙隔开,留了一扇门便于通行。云风城的居所便在正房,敖谨行被关押在厢房,二人藏身之处选择同一院落一墙之隔的地方,虽是凶险,也是最容易救人之所。

    况且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容易隐藏。

    梁平将耳朵伏在地上,听着巡视兵将的动静。

    片刻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听声音人数应该不过十余人。巡视兵将边走边小声议论着

    “七皇子今日有些怪异,从未见他如此凶残。”

    “对,对,之前我还以为七皇子性子软,平日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听说在东夷被关了十几年,今日见他对那人用刑,吓得我看见他就腿抖。”

    “都别说话了,知道怕了,还不好好巡视。”领头的朝后面厉声呵斥,众人顿时不敢出声。

    脚步声渐行渐远,云风城朝着墙内微微扬了扬下颌,夏侯星霜意会,二人一同越过围墙,用院子中高大的树木做掩护。见四下无人,梁平独自跃到祠堂檐下,轻轻推了推窗子,靠近门的一扇窗子可能因为年久失修,真被他推出一条缝隙。

    梁平朝夏侯星霜招了招手,随即推开窗子跳了进去。反手拉着夏侯星霜,两人一同躲进祠堂内。

    梁平敢将藏身之处选在祠堂,一是祠堂距离敖谨行与云风城都更近一些;二是大晟风俗,即便是抄家也不能随意动祠堂。

    只有朝廷灭九族才会将祠堂中的牌位直接捣毁,否则都要留出安顿牌位的时间。

    这个规矩虽然无法寻根溯源,但是已经植根在大晟臣民的骨子里,他笃定云风城也定不会对知县祠堂动手。

    毕竟在大晟动人祠堂无异于掘人祖坟,若非有杀父之仇,绝不至于如此。

    果然祠堂除了积了一层厚厚的尘土,其他物件均无乱象。

    云风城借着窗外的月光仔细端详着祠堂上的牌位,除了知县这一代,这一家七代竟然无一人做官,知县大人还真是耀了自家门楣,那一瞬他似乎懂了知县当初的选择。

    七代人才出了一个知县,对于张家来说可谓是一代功臣,若是最后他委曲求全,将南穆城拱手送出,恐怕张家七代的希望也尽毁于此。倒不如舍了自已一身剐,让张家世代留名。

    夏侯星霜见梁平尚有心思研究人家祖宗,摇头轻叹。

    今日月光分外明亮,她看着窗外高悬的月,不禁想起自己与敖谨行在月下闲聊的岁月,那是今生都不会再回去的岁月。

    他们本意或许都想留在那段岁月中,只是世事推着人向前走,不会给任何人流连的机会。他们二人不知不觉竟然走到这一步。

    一墙之隔响起一阵嘈杂,夏侯星霜侧耳倾听。

    “这位先生,我家公子伤势可有大碍?”一个少年的声音透过窗子传了进来,夏侯星霜听这人的问话便已经猜出此人身份。

    应该是云风城的随从,因不便于透漏皇子身份,便只称呼公子。想必是自己伤了云风城,已请了郎中来诊治。

    “唉,这伤我见过,应是被一枚看似银针的暗器所伤。此暗器伤人极其难医,伤口处的血肉破碎,难以缝合,伤口无法愈合,一着不慎便会引起疮疡,必要将腐坏的烂肉割去才好。”年迈的声音随着传进来。

    夏侯星霜熟悉这声音,是距离夏侯剑庄不远一处医馆的郎中,此人也是南穆城中最好的郎中,从前城中百姓瞧病都要排起长队,想来他们请郎中也是打听过了的。

    少年顿时急了,声音充满惊恐“如此说来,公子要的承受割肉剔骨之苦?”

    “我先写个方子,你随我去取药,为公子敷上,若是不生脓疮腐肉,便还有救。你们也要小心侍奉着,不要碰水,用干净布巾包着,定要勤换。”郎中说着与少年一同离去,想必是去医馆拿药。

    “此时云风城想来也起不来床,我们称此时将敖谨行救出。只是院外已被围得水泄不通,若无人接应,恐怕你我之力无法逃脱。”梁平站在夏侯星霜身后,自然也将方才的对话听入耳中。

    夏侯星霜说不清此时内心内疚多一些,还是庆幸多一些。她自然知晓银针刺入皮肉造成的伤害药石难医,全凭运气,云风城此时所受的苦皆源于自己。可若非云风城受伤,她恐怕也无法救出敖谨行。

    “好,你去救人,我去引开他们。”夏侯星霜并未回头,目光坚定的望向窗外的那堵墙。

    那两个人皆在这堵墙之后,他们如此之近,却又如此之远,今日过后可能三人皆不会再相见。即便是再相见也终不是从前。

    梁平并未询问夏侯星霜如何引开其他人,看准机会跳出窗去,直接跃上房檐,夜行衣隐入夜色中。

    夏侯星霜从祠堂的供台上拿起一截蜡烛与火折子,随着跳出窗去。

    她并未随着梁平一同行去,而是跃入二进院中,将燃着的烛火扔进柴房。又从柴房中捡了一块燃着的柴火,扔向云风城住的院子。

    耳房的窗子被点燃,冲天的浓烟滚滚溢出,瞬间便弥漫了整个院落。

    惊动了二进院内已经休息的兵将,墙外的兵将见到冲天的火光从后院燃起,又听见院内的叫喊声瞬间慌了神,一溜烟的向院内跑去。

    梁平扶起地上躺着的敖谨行吃力的翻上围墙,墙外已站着几人,却不是南疆守城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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