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平见院内火光突起,府内外乱做一团,知晓此时便是最好的时机。他手握长枪做好准备,却见院外横七竖八躺着几个府兵的尸体。

    尸体旁立着几个女子,王夕瑶见梁平跃上围墙,紧绷的面部微微放松,左右瞧瞧未见到夏侯星霜,稍微放松的嘴角又一次抿了起来。

    还未等她开口,大丫便按捺不住先问了出来“夏侯娘子身在何处?可是未能救出?”

    梁平向火光处望了一瞬,将已经昏迷的敖谨行粗暴的扔了下去。幸好众人扶着才未再一次受伤,他顾不得与众人解释,返回院内去寻夏侯星霜。

    平日里他嘴上时常抱怨,又不饶人,倒是得罪不少人。但是并未有人真与他计较,便是因深知此人钢铁铸的嘴,棉花造的心,危难关头绝不会弃大家于不顾。

    王夕瑶见梁平的反应,略一思忖便得知这场大火着的蹊跷,定是有人在内掩护梁平救出敖谨行,那便只有夏侯星霜。

    她将敖谨行交于一群小丫头,嘱咐从小路走,将敖谨行藏入提前准备好的密室。自己一个跃身翻过墙去。

    院内已经乱做一团,到处都是官兵。

    王夕瑶对知县府衙内部布局并不了解,只能本能的朝着人少处行走。

    目光四处搜寻着夏侯星霜的身影,她观察着院中可能的藏身之处。

    却迎面对上一队方才赶过来的官兵,此时院内四处笼罩着黑烟,纵使面对面也难以看清面目,但是若是在一群身着苍灰色服饰中混入一女子,便显得甚是扎眼。

    这队人正是奉了七皇子之命前来搜寻放火之人,漆黑的暗夜中,府衙内被照的亮如白昼,王夕瑶无处躲藏。

    此时身份暴露,必会被怀疑她混入府衙的居心。她心一横,若是如此能救出夏侯娘子,倒也是幸事一桩。

    “你是何人?”领头的官差大吼一声,身后跟着的衙役迅速朝着王夕瑶包抄过来。

    “郑参领,这是小妹,原也在府衙中当差,今日想来是看见走水才跑过来帮忙。”一个彪形汉子,拉过王夕瑶藏在自己身后。

    王夕瑶见着人眼熟,却记不得自己与此人有何渊源。

    郑参领狐疑的打量着面前的两人,见两人眉目确有几分相似,便摆了摆手“快去寻人,不要在此处耽误工夫。”

    那人将手中长枪顿地,拱手向后退去。

    王夕瑶目光瞥见那杆长枪才忆起此人,这人竟是那日在夏侯剑庄带走夏侯娘子之人。王夕瑶不知此人跳出来救自己有何目的,但对着人并没有好脸色。

    草草的谢过,便又要去寻夏侯星霜。

    “王家娘子,在下穆青,并非歹人,曾与夏侯娘子、敖公子一处在知府大牢中犯了事,不得已投到南疆守城军中,并无意加害。还请快快离去,此地不宜久留。”穆青当时一眼便认出这个女子。

    当日在夏侯剑庄他便觉得此女子似曾相识,多日辗转反侧,才想起此人的面貌与已故的母亲十分相似,只不过自己记忆中的母亲因饥饿,瘦骨嶙峋,一时无法与面前女子重合。

    待回去后细细想来才后知后觉知晓自己为何见到此人如此亲切。

    他也曾经有过一个妹妹,当时家中遭遇饥荒,母亲带着兄妹二人从北面逃来南面。以为南面被称为鱼米之乡,必然不会挨饿。

    却不想那一年洪涝灾害又北至南。南面接近外邦,不仅灾荒严重,还遭遇外邦匪寇,日子更是难熬。

    一个妇人带着一双年幼儿女逃难,顾上了这个便顾不上那个,最终还是将妹妹丢了。

    最难的时候很多人不得不易子而食,母亲却将自己寻到的一切可食之物都给了他。临终时仍交代“你妹妹不知流落何处,恐被人吃了。若是你能长大成人,也要多多留意,万一她还活着。”

    穆青含泪葬了母亲,也将母亲的话记在心中,只是那年灾荒城中人所剩无几。他多方打探都未寻到妹妹的线索,逐渐接受了妹妹已故的事实。

    直到那日在南穆城遇到王夕瑶,他竟莫名的想起妹妹,那种无法言表的亲切感,让穆青的心仿佛都忘记跳动。

    本想之后寻一个机会找人询问一番,却不想接下来已经无暇再来寻人,他那日在牢中救了夏侯星霜便已经无法回头。

    没想到今日在此处竟然又一次遇到,这才跳出来将人救下。

    王夕瑶半信半疑的上下打量着穆青,那日夏侯娘子从金风城回来后,便遭遇追兵,又逢东夷来犯,并未将那日在金风城之事细细说与她听。

    此时这人的话她不知该信几分。

    “你可是前来寻夏侯娘子?我会暗中查找,你速速离去。”穆青不由分说,将王夕瑶拽到院墙边,矮下身让她爬到自己背上,将人送出去。

    王夕瑶挣扎,被强硬放在肩上,从围墙扔了过去。

    无奈王夕瑶只得朝着敖谨行的藏身之所赶去,那是他们这些日子在自家院内挖出的一个通道。

    通道连接城外,为了避免此时出城被发现,又在通道内修出一室,以供暂时藏匿。

    通道的入口隐蔽,在院内的羊圈中,平时无人注意。

    王夕瑶趁无人移开通道的盖子,偷偷潜入。

    里面顿时传来戒备的询问声“谁?”

    王夕瑶听得出是大丫的声音,顿时松了一口气。不管怎样,他们还是将敖谨行救了出来,总比两个人都被关起来要好。

    当时在府衙外,她尚未来得及看清敖谨行的伤势。此时应了大丫一声后,将通道的盖子盖好,便快速赶到敖谨行旁边查看。

    敖谨行尚在昏迷,身上白色的长衫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沾满血污。腿部的伤势最重,看样子腿骨已经折了,若不能及时接骨,这条腿恐怕废了。

    身上的鞭伤纵横交错,覆盖整个后背。

    几个小姑娘顾不得男女大防,将布巾浸湿帮忙轻轻清理血污,最小的几个声音带着些呜咽。

    她们遇到外敌与内奸决不手软,但是见不得自己人受折磨。

    更何况这人还是前几日刚刚带领她们逼退东夷大军的恩人。

    “莫要哭泣,大丫你先出去想办法联系梦凡,寻一可靠的医师为敖公子诊治。”王夕瑶见敖谨行的伤势心中也是一凛,但此时只有她能撑起大局,只能强装镇定。

    大丫点头立即从通道出去,去夏侯剑庄寻梦凡。

    梦凡并不在剑庄内,听伙计说午时便与尤五一同离去。

    大丫知晓尤五是极乐坊的人,此时的极乐坊已经关门歇业,她便也不顾及烟街柳巷对于良家女子名节的玷污,直接朝着极乐坊奔去。

    说明来意后被伙计带到梦茹姑娘房中,大丫仍觉得全身不舒服,此处的气息让她窒息,只能低垂着头跟在伙计后面。

    还未进门便感觉一股胭脂味扑面而来,她心中暗暗骂道“都是些登徒子。”

    却在见到里面的几人后,目光顿时亮了起来。菊香、梦茹、梦凡、尤五皆在,这些都是她此时可以依仗的人。

    只是此前并不知晓梦茹姑娘便是极乐坊的头牌,见到这些人也顾不得胭脂味,似是见到亲人般的心安,险些让她流下泪来。

    “你们都在太好了,谁能帮我寻一个郎中。敖公子再不医治,恐怕会成废人。”大丫声音有些颤抖。

    尤五与梦凡顿时站起身,尤五一把拉过大丫厉声问道“你这是何意?敖公子可是被救出来了?”

    他们与梁平已经商议妥帖,梁平将人带出后他们负责接应。不想打草惊蛇便没有通知其他人,却不想这几人还未出去便被穆清扬绊住。

    穆清扬派人盯着此处的动静,见梁平离开,便又派人来寻菊香。几人与他拉扯多时,本以为梁平并未按照约定提前传出信号,便是未将人救出。

    直到远远瞧见府衙走水才将人打发了,在县衙周围巡视几圈未见到人。

    远远见到王夕瑶带着几个小丫头过来,几个人放心聚在此处商议对策。

    原本四人要硬闯知县衙门,此时听闻敖谨行得救,梁平潜入救夏侯星霜不得不改变计划。

    梦茹朝着梦凡点了点头,梦凡快步离去。

    一盏茶的光景,便将极乐坊中烧茶水的老头叫了进来。

    “此人是郑伯,医术了得,一直陪姐姐藏匿于此,将他带去即可,我们前去救夏侯娘子。”梦凡指着身边的老人朝着大丫道。

    大丫一手手拉着老人,一手接过药箱背在身上,便朝外跑去,老人被拽的踉跄,口中不停的叫着“慢点、慢点……”

    密室中的敖谨行已经清醒,只是因为伤势严重,人身体滚烫,脑子也有些晕。

    他睁开眼看着面前模糊的人影,辨认了好久才认出王夕瑶。

    “霜儿,霜儿,在哪?她去县衙救我,那人不会放过她的。”敖谨行支撑着身子,不过起来寸于,又落了下去。

    满身的伤痕牵扯着整个人痛的面目扭曲。

    “敖公子,你伤得很重,梁平已经去救夏侯娘子,相信很快就会回来。你先躺好,待大丫请郎中回来为你诊治。”王夕瑶连忙将人摆正,轻声安慰。

    大丫带着郎中刻意绕了些路,才从洞口钻了进来。郎中见到敖谨行一身伤痕,摇头叹息“主人,您这是何苦?”

    这一声“主人”让室内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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