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挂着的厚重布幔重掩,隔绝了由外窥视车内动静的可能,孙鱼舒了口气。

    躲进车厢时打晕的那名宫女,显然就是这道姑的命门。

    挟持着已经昏死过去的丫头片子,他压低了嗓子,抛去一个小瓷瓶,嘿嘿笑了两声,言简意赅道:“吞了吧。”

    进来的女人见此状况倒也乖巧,没问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便利索往嘴里倒,举止豪放,气定神闲,看样子并不在乎。

    片刻的功夫,软筋散发作奇快。

    靠着摇摇晃晃的车壁,孙鱼有了闲空打量,这才发现进来的道姑眸如点漆,红唇丰润,眉宇间有股说不出的高贵出尘,俨然像古书里说的“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的战国美人,顿时便来了兴致,眼神一路痴痴往下去……

    这一打量不要紧,心跳漏了两拍不说,竟连三魂七魄都跌碎几处。

    赖那道姑实在生的太过婀娜!

    ——浓红抹胸束着两团软琼酪,雪腻的晃眼,平躺时也呼之欲出。

    孙鱼哪里见过等活色生香的尤物,当下便起了世间男子最诚实的反应,呼吸粗重。

    他心痒难耐,原本就想瞧瞧近来搅动汴京风云、传闻中的天女究竟是何等人物?

    岂料那方小侯爷护食的很。

    虽未得见天女真容,但朝彻子腰细如蜂,宽胯大腿连接处曲线圆润,勾勒出的诱人体态已让孙鱼忘乎所以。

    便趴在她耳边,绘声绘色的讲起了闯进天女闺房的艶闻:

    “你猜怎么地?这二人偷情叫我撞个正着!好在都赤条条的,不便立刻抓我,否则哪能叫老子顺利跑出来。”孙鱼说着,一双手也逐渐变得不老实,效仿起他嘴里所述的情节,以图撩拨朝彻子。

    只不过因着那软筋散的缘故,女冠连舌头都动不了,无法应和捧场。

    孙鱼一向好色。

    迄今,他共玩过三百七十九位女子,事后将人均记录在一本名为《忆旧怀新梦华录》的霪书里,而这道姑无疑将是其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再无人可及。

    他剥开碍事的衫裙,继而大开大合。

    那道姑已经人事,身子仿佛水做的,竟比甜水巷的姑娘更有滋味。

    一时间孙鱼可怜自己阅女无数,当下才始知风月无边何解。

    ——也不知她是哪位高官精心蓄养的外室?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能让他孙鱼摊上此等艳遇?

    ——汴京该死的的达官贵人私底下居然吃这么好?何止大鱼大肉,简直是山珍海味!

    他一边感受着朝彻子身体的丰满,一边又忍不住骂娘。

    或许是命数不佳。

    贼人冲着天女而来,却反倒叫朝彻子受了些无妄之灾。

    孙鱼迟迟不肯云收雨歇,久到软筋散的药力开始减退。

    马车碾着碎石路,骨碌碌在愁湿的夜雾中缓慢前行,兴头正浓处,他却突然听见,美人嘶哑的低语:

    “我好痛。”此时,女冠过分超然的神态,竟让人感觉连那如同朝阳般云蒸霞蔚的美丽,也不过是游离于她周身的纷扰外物。

    但她说、说什么来着?

    痛?

    孙鱼大骇之下,停了动作,见她巴掌大的脸苍白无比,才发觉自己手心已经黏腻温热一片。

    是血。

    孙鱼貌丑,不光眉粗眼小、脸上也常长着痘子,但举止柔情,自认方才床笫间十分怜惜她,可以说含在嘴里怕化了,直到扶着肩将人转过去才发现斑斑血痕已浸透了整个后背,只是她穿的鲜红在昏暗的车厢里瞧不出罢了!

    这伤也太重了!贯穿!

    比自己胳膊上的长剑擦伤要重太多!

    处理不好怕是会死人!

    “你、你方才怎么不吱声?”孙鱼的语气焦急,很快又自知失言,当下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刮子。

    她哪里是不愿吱声,而是之前因药力无法吱声。

    朝彻子内心薄鄙:说了你便会怜惜我有伤在身吗?你们男人上头的时候哪还会管别人死活?尤其是不爱的女人,恐怕连路边的狗尾巴草都不如。

    纵使伤口崩裂疼得死去活来,她也没有力气去哼了,只想昏沉沉躺着。

    被押入玉皇阁,将要面对的是寂寂寒夜,她忘了便是飞龙在天也有困于浅滩的时候。

    她亦烦了方应看,巴不得投身其他男子,与他速速撇清关系。

    哪怕她的“新相好”给尊贵的方小侯爷提鞋都不配。

    朝彻子不缺耀武扬威的丈夫相公,倒是急缺条像六分半堂狄飞惊那样的好狗。

    但她对孙鱼亦没有过多想法,天女无趣的一员舔狗罢了。所以她才如此平静。

    于是,她告诉孙鱼,睡了她别来日张口婊子的骂就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怎么会骂她婊子呢?

    孙鱼无比诧异,如今他爱她都来不及,唯愿立刻表明心迹。

    随着马车越来越靠近玉皇阁,车角的宫女悠悠转醒,见到眼前情境如遭雷劈,忙不迭扑倒了朝彻子的脚边察看。

    即使再三隐忍,那悲恸欲绝的呜咽还是从小宫女齿间流放出来。

    知已不可再留,孙鱼眷恋的抚了抚朝彻子冰凉的云鬓,心虚道:“……若你日后有事,尽管来找我。”

    这无非是句安抚女子的空话,他尚不知自己染指的是谁,朝彻子却也没有找他算账的意思。

    ——这个节骨眼,她确实想要个男人,来抹除方应看对她的影响,不是孙鱼也可以是孙羊、孙狗。

    听到他的话,朝彻子不禁冷笑。

    这一笑教孙鱼神魂颠倒,但美人嘴里吐出的话可就难听了,只听她恶狠狠啐道:

    “你不过金风细雨楼白愁飞手下的一条狗,哪来能耐管我的事!还真把自己当什么英雄好汉不成?”

    对方竟一语道出自己的身份!

    就这两句,叱得孙鱼膝头发软,就差给这位姑奶奶跪下磕一个,生怕她是白副楼主的熟人。

    他才刚被白愁飞提携不久,好不容易在楼里一众兄弟中混出头,连被朝彻子侮辱了都不敢生气,反而在她的训斥下生出了股愧惧之意,急臊难当。

    趁着夜色浓稠,朝彻子在贴身宫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二人不约而同垂头,遮掩着身躯快步遁入玉皇阁。

    禁军将帝姬护送到玉皇阁后落锁,便一心等着明早与神通侯的府兵交班。

    “你说官家的女儿怎么好端端的被关这?”

    仁宗年间的一场大火将这座有两千多间宫殿房间的宫观烧毁大半。

    玉皇阁便位于玉清宫仅存的西北角,下半部分为石制建筑,约莫五十尺高,无窗且仅有一处入口,内部有石梯盘旋而上,可来到上半部分的木质阁楼,房间外四面都是平台,可以供人在游走、观景。

    加之如今官家更爱艮岳,玉清宫翻修无望,由于长久未住人,老旧房间内有股挥之不去的陈腐的丸香霉味,自然算不得什么好去处。

    “还用问吗?自是怕顺淑帝姬那疯女人,再伤了侯爷的心肝宝贝。”

    “嘘!你不要命了?!”有懂事的小兵急声打断。神通侯外表温润如玉,做事却心狠有手段,岂是他们能够议论的?

    孙鱼藏在假山池后的幽暗绿影,他离得远,并未听到禁军的窃窃私语。

    他目送朝彻子被束之高阁,心底不免怅然若失,却只能逃离是非之地。

    天女竟比她还美吗?

    孙鱼已经无心探寻天女的模样,乃至往后更长一段年岁,他都在为玉清宫的美貌道姑魂牵梦绕,朝思暮想却求不得。

    *

    朱红的墙,靛蓝的琉璃顶。

    龙鳞般排布的苍翠瓦片,排列成这座高耸华丽的玉皇阁,初见时在宫女小苔眼里倒真有那么点仙人楼台的味道。

    打被关进来那天起,从阁上眺望成了朝彻子每天必做的事,尤其校对经书杂乱疲惫时,便成了少有的消遣。

    这段时间里她一直在认真养伤,却迟迟不见好。

    孙鱼之事宫女小苔为之痛哭自责,朝彻子却说自己本就不是什么洁净的女儿家。

    这日雷纯拜别了新认的义父,便携姐妹温柔、随侍婢子带着太师手令掩人耳目往玉皇阁来,如今的她想见帝姬轻而易举。

    原本朝彻子盼着这位大小姐未遭奸污,心底的痛少些,别绝望之下投了蔡京才是头等要紧事,哪知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金风细雨楼与六分半堂的决裂已摆至明面。

    苏梦枕正式向她提了退婚的事,所有人都知道这婚结不成了,但双方始终未曾明面提过此事后续该如何,直到昨天……

    “官家只说禁顺淑帝姬的足,可没下旨不让旁人进香。”蔡府的管家亲自出面,外加太师手令,神通侯府的府兵莫敢不从。

    雷纯此次前来,就是指望朝彻子能出面“主持大局”的。

    帝姬虽不愿被太师差遣,但已然入局。

    既已入局便是他老人家棋盘上的一颗棋,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

    雷纯调整好面上微笑,施施然踏入了这座镇压着顺淑帝姬的玉皇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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