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无罪言-其七》赵汝绩.诗

    太守务循良,监司去姑息。

    智则谋朝野,勇则卫疆场。

    自然风雨时,自然稼穑植。

    纪绪继续说道:“在这次鼠疫中,约有13万人丧生,耗费金钱更是百万锭之多,可谓是国家损失惨重。”

    “若是‘太守务循良,监司去姑息’,又何至于造成如今之惨状?”揭傒斯深感心痛,进而又说,“死这么多人,花这么多钱,若是这百万之巨都用于灾民,还有情可原……”

    “恨的是,越是灾民的钱,长季子等人越要放手大胆地捞!”纪绪已是义愤填庸,说,“花在灾民身上的银两,还不及朝廷拨款的十之三四。”

    “天灾人祸啊!”揭傒斯听后,越发激愤起来,“你们可知,我们大元朝一年的财政收入才不过200万锭。这一次疫情,他们就贪墨了三分之一……此等人不杀,岂能平民愤?若不株其九族,又怎能告慰死者的在天之灵?”

    “老师可能不知,长季子的靠山硬得很呐。”

    “他一个没骟利索的小太监,能有多硬的后台?又不是什么皇亲国戚。”

    “错了,老师,”纪绪告诉他,“长季子的靠山,就是连当今圣上都要惧怕三分。”

    “皇帝都怕?难不成是帝师?”揭傒斯细想又不对,“帝师管的是佛教,那长季子不是道士么,怎会有帝师做靠山?”

    “哎呀,老师啊,您就甭提那帝师了,他更不是什么好鸟!”

    “这孩子说话,你怎能如此辱骂帝师?”

    纪绪继续骂道:“若是帝师都成了‘捣子’[指流氓],国师也成了‘淫者神龟’,那,这个国家还有救么?”

    揭傒斯问:“什么龟?”

    纪绪低头不语。

    于湉接话说:“忍者神龟,难不成,你这个国子助教连个时尚名称也不解?”随后,她又对姑娘们说,“你们也该饿了吧,英英,你带着姑娘们去厨房寻些好吃的去!”

    英英哪能意会二姑的意思,回道:“我们不饿。”

    “不饿,也去。”于湉说,“他们男人们说些私密话,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在这里合适么?”

    英英没所谓道:“二姑都合适,我为何就不合适?”

    于湉骂道:“二姑是无徒[没有友伴,无赖、流氓之辈],难不成,你也想做个无徒不成?”

    英英不情愿地起身,不屑道,“哼,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净说一些男女之事……真是一些无赖之徒!”

    于湉转身就打,英英“呀~”地一声跳,随之闪身而去;杏儿也赶紧起身,领着丫鬟们匆匆离开了客厅。

    【二】《无罪言-其六》赵汝绩.诗

    揭傒斯见于湉把女孩子们都打发走了,便也明白了“淫者神龟”的意思,便讪讪说道:“还别说,年轻人编排起个人来,还真形象---淫者神龟……”说着,又学着那乌龟做缩头伸脑的动作。

    纪绪又说:“老师,赵夫人,过两天,修染兄要去上都了。”

    于湉惊问:“去上都,作甚?”

    纪绪道:“去年春天,帝师之弟‘琐南藏卜’自乌思藏萨斯迦[西藏萨迦县]去到上都,教授皇帝、贵妃和公主一些‘密教法术’。”

    于湉问:“什么密教法术?”

    揭傒斯说:“就是‘男女双修’,也就是通过与女性配偶行房事来超度自己,从而达到一种修炼的最高境界。”

    于湉脸儿羞红道:“一个和尚,教公主妃子做些不雅之事,说他们是‘捣子’,一点儿不为过……”

    纪绪说:“可能是寿宁公主[泰定帝妹]学的很开心,便奏请圣上想要嫁给琐南藏卜。于是,圣上下诏:责成琐南藏卜还俗,复立白兰王,并定于今年五月在大都与寿宁公主成婚。宣政院选派了108名伟岸之僧侣前去上都迎接帝师及琐南藏卜一行,修染兄就是这108名僧侣之一。当帝师抵达大都时,中书省的官员还要奉命出城远迎,难道老师还没接到通知?”

    “一直还没上班呢,”揭傒斯解释道,“清明连着上巳节,朝廷不是多放了几天假么……一回到京城,听说修染做了和尚,为师便来到香山别业,就是想见见我这不争气的外甥。哎~,修染什么时候启程?”

    纪绪说:“说是二十九日上午。”

    “噢,那你明天陪我再去趟甘露寺吧,临走前,我这个做舅舅的,总得见他一面……”揭傒斯又转头问于湉,“怎么,你也去吧?!”

    于湉点了点头。

    揭傒斯又感叹道:“什么时候,修染能学着琐南藏卜还俗结婚,该有多好?”

    于湉说:“那得先跟着琐南藏卜学习他的密教法术---男女双修。”

    “呵,这是什么世道啊!”揭傒斯感慨道,“老师不是老师,和尚不是和尚。”

    “老师,”纪绪还想告诉揭傒斯一件事。

    揭傒斯却说:“锦心啊,以后,你就别一口一个老师地称呼老夫了。”

    纪绪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老恩师。

    于湉帮腔问:“你不让他称呼老师,称呼你什么?”

    揭傒斯长叹道:“你不见,现在的‘老师’已成了‘淫龟’的代名词了么!”

    于湉与王冕都笑,只有纪绪尴尬地笑不出来。

    于湉笑着对揭傒斯说:“看把你怨的,好像自己有多么地清高……你背地里做的那些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揭傒斯问:“我做什么事了?”

    “金屋藏娇呀!”于湉道,“能远楼的谢依依,听说是你,寄存在那里的?”

    揭傒斯说:“哎呀,那是我的学生盖耘夫送与老夫的,谢依依是谁,我还不知道呢!”

    于湉吓唬道:“小心,等我告诉了我家大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揭傒斯笑而不答,一点儿没有害怕的样子。

    于湉嗔怒说:“你这都教了些什么学生,怎能送小姑娘给老师?亏着好,他们不是女子,要不然,是否自己就献身了……”

    “哎呀呀,当我学生的面儿,妻妹呀,你就嘴下留情吧!”揭傒斯赶紧转移话题,“古时候,带‘子’之人皆圣贤。现在,可倒好,阿狗阿猫也叫起来了什么‘某某子’。来京的路上,听人说,泉州有个人叫‘阮凤子’的农民带领这一群流民起事作乱了。”

    纪绪说:“老师可知,他们为何作乱?”

    揭傒斯道:“这我哪能知道!要是为师知道详情,岂不成了同党。”

    “自武宗皇帝继位以来,几乎年年都有水灾。”纪绪说,“最近的几次大水灾就有:至治元年[1321年],霸州大水,平地水深一丈余,洪水暴决入城,城内居民死亡十之七八,被灾者二万三千三百户。

    去年闰正月,广东雄州归信诸县大雨,引起山崩和泥石流,各种官署、衙门、庙宇、民房等被破坏两万一千多间,共有3400多人死亡。

    4月,甘肃巩昌路伏羌县大雨,山崩。5月,浙西诸郡霖雨,江湖水溢;大都路檀州大水,平地深丈有五尺;开封汴梁路十五县河溢;湖北省江陵路江溢。

    6月,通州三可县大雨,水丈馀;四川潼川府绵江、中江水溢入城郭;冀宁路汾水溢;甘肃省秦州秦安山移。7月,宗仁卫屯田陨霜杀禾,睢州河决。

    8月,河南卫辉路汲县河溢。11月,常德路大水。刚刚得知,河南的归德府属县河又决堤了……

    老师,您老人家看一看,自去年以来,哪一个月没有水灾?百姓真真地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可是,我们的皇帝还有心思练什么‘男女双修’?!”

    揭傒斯道:“皇上不是安排魏旭[字翩跹,号家人]总领受灾群众的安居乐业事宜了吗?”

    “学生说的,就是这安居之事。”纪绪说,“受损房屋的估损补助,不足于重建一所新房子,只能在魏旭那里交个首付。所以,州府衙门作保,让受灾户在‘幹脱所’[国有银行]里贷足建一座新房子的款项。魏旭拿着这笔钱不好好地建房子,却做起了典当行。他私下里放贷,做起了“羊羔利”[年利100%、复利计息的高利贷],也就是如羊出羔,今年而二,明年而四,又明年而八,至十年则累而千。这三年下来,魏旭建好的房屋还不足五成,自己倒挣了个锅满盆满,富可敌国。他拿走了灾民的首付,连同他们从‘幹脱所’贷的银子,麻利地来了个‘卷包会’,带着258万锭巨款逃去了察合台汗国。

    那些受灾的农户,既没有房子可住,又要每月往‘幹脱所’缴贷款利息……这哪还有活路,所以就跟着阮凤子造反了……”

    “嗨,这世道啊!”揭傒斯感慨地吟唱道:

    “自然至和生,自然元气实。

    何忧乎驩兜,何畏乎强敌。

    勿罪狂斐言,斯言定金石。

    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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