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个时辰的工夫,就见胥吏带着一群高大魁梧的衙役朝这边走来。

    呵,这帮子皂隶,成天介也没有个罪犯供他们打一打,正闲得浑身难受呢!一听县尹放他们出来疯一疯,便争先恐后地跑了来。

    走近再看他们,着实吓人!

    只见,他们个顶个长得呜呜喳喳的,还都留着络腮胡子,那些胡子也不正经长,“草长莺飞”的;再看他们的那双大手,这要是哪个人落到他们手里,还需要用板子么?一巴掌过去,准能折了几根骨头……

    【一】《敬酒歌》伍勒.词  安渝.曲

    只听领头的皂隶张开嗓子说:“喊俺们来作甚?!”

    纪绪问道:“你们谁会唱歌?”

    “都会,都会,我们每天都练声呢!”接着,领头的皂隶学道,“升--堂--”

    其余皂隶接着喊:“威--武--”

    “不不不,我们是在卖酒,不是过堂。”纪绪又问,“会不会唱,稍微柔和一些的曲子?”

    “会呀!”其中一个皂隶连唱带比划,“小妹妹送情郎呀……”

    “哎~这歌不行。”纪绪告诉他,“咱们是来卖酒,不是来相亲。”

    “酒歌,我也会呀!包括你们老家的《敬酒歌》……”说着,那皂隶又唱了起来:

    [歌曲]“远方的贵宾四方的朋友,我们不常聚难有相见时,尼家[彝家]有传统待客先用酒,尼乡[彝乡]多美酒美酒敬宾朋。请喝一杯酒呀,请喝一杯酒哟……”

    听见有人唱歌,路人便驻足观看。那皂隶见有人欣赏,便唱得就更卖力了。

    纪绪也不好打断这个好唱者,只好等他唱到“哟”,才说道:“这些南方的酒歌,北方人不一定喜欢,当地的‘酒歌’,你可会唱?”

    那皂隶摇了摇头道:“我们京畿之地,还真没有专门唱酒的歌儿……”

    “怎没有?”领头的皂隶抢话说,“你看---哥俩好呀,五魁首啊,六六大顺,八匹马呀……”

    爱唱的皂隶道:“皂头唱的是酒令。”

    皂头却说:“酒令也是歌呀!”

    皂隶争辩道:“是歌,但不是曲。”

    眼看就要打起来,纪绪赶紧说:“蒙古的那首《酒歌》,尔等可会?”

    皂头抢答道:“会会会!”

    “会什么会,就你那嗓子,跟破锣似的……”爱唱的皂隶一把推走了皂头,说道,“这歌,我会!”说着,又唱了起来,“瓶子里的奶酒啊……”

    纪绪赶紧阻止他,否则,又不知他会唱到什么时候,“这歌吧,唱原词可不行!”

    皂隶问:“怎么不行?”

    “这大老虎,小绵羊的,谁听得懂?”纪绪说,“我教你们一首新词。”说着,便把霍都事的那首《酒色赋》教给了众衙役。

    【二】《酒色赋》蒙古民歌  莫言作词

    待大家把这首歌的演唱及伴奏都学的差不多了,纪绪却安排皂头来做主唱。

    爱唱的皂隶有些失望,问道:“他的嗓音,能行么!?”

    兴奋的皂头说:“怎不行?我这声音多有威慑力!”

    皂隶道:“这是让我们来拉人头,又不是让我们来吓唬人,要的什么威慑……”

    纪绪解释说:“正是皂头的嗓音传的远,才能把路人给吸引过来不是?”

    “反正,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啰!”说罢,皂隶便拿起了铜锣,“咣”地敲了一下,生气道,“他那破锣嗓子,哪有这…传的远……”

    众衙役各就各位,操“马头琴”的胥吏一拉,那悠扬的旋律就随之而出。

    可能是爱唱的皂隶,嘴是不能闲着的!不知什么时候,他把一只“呼麦”放进了嘴里。只见他嘴巴微张,巧妙地调节舌尖的空隙,一股高泛音的天籁就响彻苍穹。

    “图瓦鼓”是立着放的,敲鼓的胥吏拿着两只鼓槌,他先连击了四下鼓皮,又敲一下鼓身;接着,一声清脆悦耳的竹笛声就吹响了过门;“图瓦三弦”和着“马头琴”便急促地演奏起来。

    人们寻着音乐声从四面八方围拢了过来。

    等众人来到了跟前,马头琴拉了一声马嘶,呼麦便伸长了脖子,学了一声马鸣……瞬时便掌声雷动……

    打雷似的“中原大鼓”有力地敲了三下,众衙役“嗨!嗨!”地大喊了两声,那意思是告诉大家,演唱会马上就要开场了。

    只听皂头唱道:“如果世上无美酒,男人还有啥活头?如果男人不恋色,女子还有啥盼头?男人不恋酒---”

    众衙役随皂头和声:“嗨!”

    皂头又唱:“女人不爱色---”

    众衙役和道:“嗨!”

    皂头唱:“还有啥盼头!”

    众衙役又和:“吼!”

    莫名其妙的人们,走到秀才模样的纪绪身边,问道:“这些官府衙门,今天犯什么病了,竟如此地兴奋?”

    纪绪把情况跟众人详细地说了一遍。

    当然,很多人是不相信的。

    有个公子哥说:“哪有挨家挨户去抢,来得痛快?”

    纪绪道:“不是搜刮不到么!”

    只听皂头又唱:“如果生活没有爱,日子还有啥过头?如果男女都安分,小曲还有啥唱头?男人不酒色---”

    众衙役和:“嗨!”

    皂头唱:“女人都安分---”

    众衙役和:“嗨!”

    皂头唱:“还有啥过头?”

    众衙役和:“吼!”

    看到官府摆出如此大的阵仗,也不像是在造假。

    那公子又问:“我要是拿着这‘一担酒’去那些勾栏瓦舍[指夜总会],嫲嫲会认么?”

    纪绪告诉他说:“县衙已经打过了招呼。”

    “去那种地方,就喝一瓶酒,怎么会够?”

    “不够的话,可以消费她们的酒。”

    公子一听,乐了,“要是…我多带些人去……”

    纪绪告诉他:“一瓶酒,只准一个人消费。衙役会每天晚上,去每一家勾栏瓦舍清查的!”

    公子不屑道:“即便查到,又能如何?”

    纪绪说:“会查封那家院子的!”

    看到围观的人越积越多,众衙役的旋律也随之加快,皂头更是意气风发,他大声唱道:

    “如果散曲不够劲,大曲还有啥品头?如果男子不酒色,哪个还愿吃苦头?男子不爱酒---”

    众衙役和:“嗨!”

    皂头唱:“女子不爱情---”

    众衙役和:“嗨!”

    皂头唱:“还有啥活头?”随后皂头大喊了一声,“喝吧!”

    众衙役紧接着和道:“还有啥过头?造吧!”

    听得纪绪这么一详细介绍,那几名公子哥儿便欢天喜地的,急溜溜地回家取粮食去了。

    看来,这半年“禁酒令”下来,确实把他们憋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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