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边泛起鱼肚白。

    孟兰被一阵尿意憋醒的时候,下意识地用脸颊蹭了蹭柔软的枕头,两眼惺忪地半眯,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迷茫。身边的被子实在暖热得让他舍不得丢手,他不自觉地往身前抱了抱,决定还是再眯会儿再起。

    然而,手掌下异样的伏动隐约却又不可忽略,孟兰闭着眼睛蹙眉,心道奇怪。

    “难道被子成精了?”

    片刻后意识到什么,豁然睁目。眼前的场景,让他表情瞬间皲裂,差点没止住喉头的惊呼。

    他、他居然手脚并用地扒在云飞身上。

    孟兰欲哭无泪,他抱着的哪里是暖被,分明是个大活人。枕着的倒是枕头,却不是自己睡前用披风叠的那个,而是云飞惯用的旧枕。眼下,他全然贴在对方身上,胸膛紧挨着云飞的上臂,脑袋挤在她的枕头上,鼻尖满是女人颈窝里的暖香。

    孟兰浑身僵硬了好半晌,才屏住呼吸,将脸从对方脖颈间抬起,手掌下绵长的起伏昭示着主人尚未被惊醒,他抬眼悄悄瞄着云飞的侧脸,见她睡得确似深沉,才忍着羞意,小心地缩回手,随后动作极轻极慢地,把半蜷的膝盖从女人的大腿上挪开。

    做完这些,他鼓噪的心跳才稍有平复,松口气的同时,心下也暗自懊悔,怎么能如此没有防人之心,睡着了不说,居然还能睡得那么……那么不规矩!

    被俘虏以后,孟兰便养成了浅眠的习惯,夜里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机警惊醒,像昨晚这样不省人事的情况压根没有过,他抿着嘴角骂自己,连带着睡相极好的云飞也被他恼上了。

    这人别说打鼾磨牙,连翻身都无,若不是……若不是她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又怎么会失了警惕心……对,必是这样!

    理清楚自己“投怀送抱”的原因,少年从短暂的惊慌中冷静下来,坐直身躯,这才看清两人的“地盘”不对等,躺在外侧的云飞肩膀悬空,手长腿长的人四肢并拢,几乎是半个人挂到床边沿,看上去莫名委屈。

    “难为她还能睡得着……”对比挤占大半床铺、睡姿奔放的自己,少年不由有些脸红。

    小腹的尿意袭来,孟兰瞥见女人姣好的睡颜,暗自作罢,算了,现在把人弄醒委实尴尬,等天亮她走了我再下去,这样想着孟兰觉得自己还能再忍一忍,到天亮应该也没多久,却不想几乎是他刚要躺回去,床边的女人有了动静。

    云飞翻了这一觉的第一个侧身,面朝里,在孟兰定定的目光中,悄然睁开了双眼,

    “做什么?解手?”

    女人眸光清明,不含睡意,若不是嗓音微哑,神情里又透露着明显的困倦慵懒,孟兰会有种她一夜未眠的错觉。呸,怎么可能,我一个男子担惊受怕,尚且睡迷糊过去了。她一个大女人,怎么都吃不上亏的,犯得着一宿不睡?孟兰暗自甩甩脑袋,把奇怪的想法赶走,压根不去想若是对方真的一夜没合眼,自己爬到人家身上去意味着什么。

    这厢,云飞看着眼前人,见他表情变换,时而皱眉,时而咬唇,像是难以启齿,实在好奇这小脑袋瓜里又在想些什么。女人轻笑一声,干脆地起身下地,在少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长手一捞,把人从床上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骤然腾空,孟兰不由自主地撑住了她的肩膀,语带惊慌。

    “嘘,隔壁帐还没醒,小声些。”云飞带着他八风不动地往外走,“不是要小解?”

    “是……可也不用……”少年表情纠结,还欲挣扎。

    “趁着没人,我带你寻个僻静处,伤好以后你就自己去。”

    她这么一说,孟兰就不说话了,毕竟他个男子,实在也害怕方便的时候撞到人,于是暂时安分下来,心里想的却是,伤没好我也能自己去,哼,至多就这一回。

    云飞将他抱到一处踪迹罕至的小土坡,绕到背风的坡后把人放下,确定他能自己站稳后,就放了手,怕他难为情,还特意走出十几步,背过身不看他。

    耳畔的风嚎盖过某种淅淅沥沥的声音,女人原地抱胸,眉眼淡淡地杵在风口,过了一会,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颤颤巍巍的男声。

    “……好、好了。”

    眉头一挑,心道还挺快,抬脚走了回去。

    孟兰穿的单薄,刚被云飞抱着的时候不觉冷,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裤头一松,顿时原地一哆嗦。清早的风夹着露水的寒意,无情地刮过他光溜溜的屁股蛋和腿肚子,冻得他牙齿打颤,话都说不利索。

    这回,看到女人的身影,想起温暖的怀抱,少年几乎不由自主地往前迎一步,后觉不妥,半路刹住了。

    “汉人畏寒,面前的男子似乎尤甚。”并没有在意对方的动作,云飞扫过少年苍白的脸和冻得发红的琼鼻,心道确实体弱啊,看上去一丝战力都没有,尤其露在外面的脚脖子,细白纤瘦,仿佛一捏就断似的。

    “喂,你瞎看什么?!”

    见她半天不过来,视线还往地上落,孟兰忍不住羞恼地瞪人。虽然此处还有些矮草遮掩,瞧不出什么泥泞,但仔细看去,被他……被他浇倒的也不少,少年脸上发烧,她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实在……实在孟浪得紧!

    “额,没什么。”奇怪了,刚还冻得白生生的小脸怎么忽然泛起红,云飞心里纳闷。

    难道是……发热了?

    那可不行!心中一惊,云飞大步走过去接人,外伤都还没好,再染上风寒,这病啥时候养到头啊。而这次,不知是不是她感觉错了,少年投入怀中的动作居然有些急切,几乎自己刚伸手,他就顺从地扎了进来。

    这让云飞有种诱骗到一头天真幼兽的怪异感,她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睛,随后才收拢手臂,就着这个姿势,把人蹲身抱起。

    重新陷入温暖的怀抱中,孟兰冻僵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他伏在云飞肩膀上,忍不住悄悄吸了口气,再次确认,没错,竟然真的有种暖香。像是木棉花,又像是薪柴烧过的淡淡余味,随着她的体温,从领口热烘烘地钻出来,若有若无地缭绕在鼻尖。

    一个女人,身上居然有香味,孟兰表情怪异,可在秋霜露寒的早晨,又控制不住地凑近她的颈窝,一口又一口地缓缓深嗅,觉得胸腔内都因为这股馨香的充盈而暖胀起来。

    察觉到怀中这具身体冰冷,云飞明白过来,眉目不变地将人抱得更紧,脚下加快,鬓边的碎发不经意搔到一个圆润的耳垂,惹得孟兰有些怨念地揪了揪她的衣服。同样穿着单薄的衣衫,同样一路被冷风吹着,自己早就四肢冻僵了,对方却像是一点没感觉。身前暖热就算了,就连按在自己背上的手都一片熨烫。

    孟兰也是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女男之间的差别。原来不止力量和身型,就连体温都不一样,一个年轻女子就像个移动的火炉,到哪里都干燥热烘烘的。

    这么看,她……她倒也勉强算得上体魄强健……躲在被子里,少年漫无目的地想。女人回来睡了没一小会就起了,离开前一本正经地对他说,“天要亮了,我就不陪你躺了。”

    谁……谁要你陪了?!孟兰抖了抖睫毛,闭着眼睛装作听不见。

    “安心养伤,我午前就回来。”

    听不见,还是听不见。

    等到帐内真的只剩下自己,却又睡不着了,衾被一点点失去温存,孟兰到底经不住诱惑一般几个翻覆,直到陷进熟悉的余温中,才又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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