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泉是楚川的人,又是掌管内务司的宦官,在内务司中大量收敛钱财,培养势力,猎场一事,青泉出了不少力。

    楚清歌叹口气:“我没有理由去惩治青泉,更何况他做得一手好假账,我暂时无从下手。”

    “你查不了的事,就让司卫司去查!”崔泓深眉头紧皱,“是人都有弱点,只是你没找到罢了。”

    “那个黎相安不是在司卫司吗,他与你交好,交给他,让他去查。”

    楚清歌垂眸:“可黎相安刚刚被吊了腰牌,只怕……”

    崔泓深眼中闪过几分狠厉:“那就让他再爬上去。”

    “我听说,沈家罪子从司禁司出来了?”

    楚清歌点点头,看着棋盘,努力想理出些头绪。

    “这人能力如何?”

    楚清歌想到沈叶初就觉得头痛:“他有能力,但是他现在怕不与我们一条心。”

    崔泓深手指点着桌子:“若是不能为我所用,那就把他的才能压死,不让他崭露头角,把人捧上去难,把人压着可是易如反掌。”

    “沈家究竟犯了何事,怎得满门就只剩他一人。”

    楚清歌拿着棋子,有意无意磕在桌上。

    “不知是谁将兰城的军防图泄露出去,契丹大举来犯,可沈氏一组并未迎战,反而开城门,让契丹占领了兰城,沈修畏罪自刎,因着军防图只有沈氏一家保管,泄露之事与沈氏脱不了干系,父皇以通敌之罪,判处满门问斩。”

    “而沈叶初……”楚清歌叹息,“他是沈修的私生子,出事是他刚刚认祖归宗,父皇将他押解入京,本意也是想严加审问的,没想到被人救下来了。”

    “此人能在司禁司活下来,让人保住他,怕是颇有城府。”崔泓深拿过楚清歌手中的白子。

    一子落满盘活。

    “切记,此人若不能为我所用,就要想方设法除掉。”

    楚清歌走出青花阁时脑中还想着舅父与自己说的青泉之事,她思忖着如何让黎相安官复原职,帮自己调查青泉一事,没注意迎面而来撞上的人。

    楚清歌踉跄两步,揉揉被撞疼的头,抬眼看到一个熟悉的脸,是黎相安的贴身侍卫。

    “陇青?”楚清歌在这撞见他有些诧异,“你不好好照顾你主子,在街上横冲直撞地干什么?”

    陇青眼中难掩焦急,看到楚清歌那一刻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连忙要跪下去:“殿下,殿下!救救小侯爷吧!”

    陇青此举吸引了许多人目光,楚清歌连忙扶住他,将他带到巷子中:“这是怎么了?”

    “自猎场回来后,小侯爷受了廷仗之刑,本来三十廷仗本没别的事,可那些拜高踩低的杂碎,给主子用的力气格外大,要换作旁人,不死也残了。”

    陇青说着掉了眼泪,“那些杂碎,不让太医医治,也不让医馆医治,眼看着主子的病越来越严重,我只得上街碰碰运气,就算遇到个云游大夫也好。”

    楚清歌瞳孔一震,手紧紧抓住衣袍,红了眼眶:“他可是燕北侯的独子,他们怎么敢?”

    “为什么没人告诉本宫!”

    陇青带着哭腔:“侯爷下令,谁都不许惊扰公主,我,我们……”

    她一把将腰间的玉佩扯下,交给陇青:“拿着这个去国公府,找朱小姐,国公府有军医,快去!”

    陇青拿到玉佩连礼都没行,一摸眼泪,如离弦之箭一般朝国公府跑去。

    楚清歌左思右想,还是放心不下黎相安,便向燕北侯府走去。

    楚清歌踏过燕北侯府的门槛,眼前所见让她心中一沉。

    院落里杂草丛生,几只野猫在角落里寻觅食物,昔日这座权贵之家如今竟然落魄至此。

    她目光掠过四周,只见那黎相安的贴身侍卫晋阳在大门外焦急地来回走动。

    他看到楚清歌后停下了步伐,神情间满是迷茫与无助。

    “公主殿下……”晋阳欲言又止,不知是否应该让公主进入这样一个颓败之地。

    更何况主子吩咐过……

    楚清歌皱眉:“这才几天,怎会如此荒凉?”

    “侯府在洛京本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晋阳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谁曾想小侯爷要来常住,原本正在收拾的。”

    “自从主子被吊销腰牌后……”晋阳声音低沉,“修整侯府的事情也被内务司搁置了。”

    楚清歌左右看着:“为何只有你们几人,侍女呢?仆人呢?”

    晋阳苦笑:“那些人见主子失了势,来往的宾客渐少,主子觉得没必要留那么多仆人。”

    听闻此言,楚清歌心中波澜起伏。

    她轻抬衣摆跨入屋内,房间冰冷刺骨如同屋外的寒冬。

    窗户紧闭着防止寒风乱入,可难掩寒冷。

    就连最基本的炭火也没有。

    “内务司竟敢克扣!”楚清歌咬唇,“青泉!”

    她对青泉的杀意又增添了几分。

    目光落到床榻之上时,楚清歌看到的景象更是让她心如刀割:

    黎相安躺在硬木板床上面色苍白、呼吸微弱。

    他身上盖着一件薄被,连基本的暖和都做不到。

    黎相安睁眼,看到楚清歌那刻下意识地想下床,却不想扯动了伤口,疼的冷汗直流。

    楚清歌见状连忙走过去,扶住他,可黎相安有意躲避,他不想让公主看到自己如此狼狈。

    “你怎可瞒我?”楚清歌语气带着责备和担忧交织。

    黎相安艰难地撑起身体:“我不想让你为我担心。”他嘴角挤出一抹苦笑,“何况……”

    话未说完就被楚清歌打断:“因为我而受罪,我岂能置之不理?”

    她眼圈红润,“你为何不告诉我。”

    正当两人对话间还未平复时,朱诗宜匆匆带着御医赶至。

    “医生来了。”朱诗宜喘息道,“这是国公府最好的军医,比宫中的太医还厉害。”

    楚清歌还想说什么,便被军医挡住:“这位公子请出去,我要为小侯爷医治了。”

    朱诗宜将楚清歌拉出去。

    陇青看着自家主子有救了,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走到楚清歌身边,笑着说:“公主男装也十分俊俏啊。”

    晋阳用胳膊肘拐了一下陇青,陪笑道:“公主息怒,陇青在辽西散漫惯了,口无遮拦,之后我一定会好好管教他。”

    “我可没瞎说,我看到公主从青花阁……唔……”话还没说完,陇青便被晋阳捂着嘴拖走了。

    朱诗宜贴上来,看热闹不嫌事大:“怎么,你还真去了青花阁?”

    她看着楚清歌一身男装,学着青花阁的女子,柔弱无骨地抚上她的肩膀:“你这一身,是去点歌女啊还是小倌啊。”

    楚清歌一阵恶寒,回嘴讥讽:“你学得倒是像。”

    她用手挑起朱诗宜的下巴,眸光流转:“你这样子去做个戏子,肯定是头牌。”

    朱诗宜气急败坏地打掉她的手,正色道:“你那边怎么样?”

    楚清歌唇角浅笑:“我把楚清玉接到丹凤宫了,留着她我有大用处。”

    朱诗宜看向她,楚清歌接着说:“和亲之事,总得有人去,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享了福,就该做该做的事。”

    楚清歌与朱诗宜正低声商议着,军医却已经收拾好药箱走了出来。

    楚清歌立即迎上去,眉心微蹙:“大夫,黎相安他……”

    军医摇头叹气:“幸亏公主及时找到我,这伤若再晚几日,怕不是连条腿都要保不住了。”

    他看向楚清歌:“此次用药甚多,需得静养调理。”

    朱诗宜看着侯府简陋的环境,对身边的人吩咐几句。

    不一会,十几个人抬着几筐炭火走进来,身后还有几个奴婢。

    “这侯府只有你们几个大老爷们有什么用,你看破败成什么样了。”她瞥了眼晋阳和陇青,“这几个奴婢都是国公府养出来的,精明能干,洒扫收拾,至少比你们几个强。”

    “如今正值寒冬,可不能让你家主子受那寒。”她指着那几筐炭火,“这些先用着,不够再到国公府要,别省着。”

    楚清歌对朱诗宜颔首:“多谢。”

    说罢便转身进入房间。

    黎相安上了药,神色仍旧有些苍白,但见到楚清歌还是勉强扯出一抹笑:“公主莫要担心,我没事。”

    “你先别急着开口。”楚清歌坐在床沿,“这些事全都是内务司青泉干的,可他哪有这么大权力,定是有人指使,怕是楚川忌惮我,所以才连累了你。”

    黎相安皱眉,有些心急:“没有什么连累,公主没事就好,这都是些皮肉之苦,没什么的。”

    “我知道你心中有恨,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伤体。”她看着黎相安,“等待时机到来,今日所受之屈辱必将十倍奉还。”

    黎相安握紧被单:“公主放心!臣一定会谨记您说的话。”

    天色渐晚,楚清歌不便多留,离开侯府后,楚清歌换回宫女服饰,在暮色中悄然回宫。

    长街上昏暗无灯,楚清歌不由得想到前世长街血流成河的样子,不禁后背生凉,步子随后更快了一些。

    “姐姐。”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像是地狱的恶鬼一般。

    楚清歌回头,楚清玉正站在昏暗处看着她。

    她歪头笑了笑,指着楚清歌身上的衣服:“姐姐这是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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