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歌听闻燕北侯遇刺之事,心中一震,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轻语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步,扶住了她颤抖的肩膀。

    “公主稍安勿躁。”轻语急切地搀扶着回到寝殿,坐在檀木椅中。

    楚清歌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那因消息而起伏不定的情绪。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她沉声问道,“黎相安知不知道?”

    轻语摇头:“没有,只有初国公府送来的密信,并未告诉任何人。”

    想到皇帝下旨让燕北侯回京之后,自己与朱诗宜曾商议过,谋算颇久。

    朱诗宜派出的轻骑暗中保护燕北侯入京,可没料到雁北军刚出雁门关就处处受限。

    通过晋城时,皇上更是下旨让雁北军卸去大半!

    这才给了贼人可乘之机。

    “公主……”轻语小心翼翼地开口,“现下该如何是好。”

    “待我想想。”楚清歌按捺住内心涌动的波澜,“此事万万不能传出去。”

    她看着天,长叹口气:“现在宫门早已下钥,我即使有心也难以出宫。”

    夜色渐浓,在窗棂斑驳光影间,楚清歌面色阴晴不定。

    她转向轻语:“明日一早,本宫要出宫。”

    “但是……”轻语欲言又止。

    “无需多言!”楚清歌打断了她,“你只需记得,在我离开后去内务司记档。”

    说罢,楚清歌起身走向书案边缘,指尖触及冰凉墨池时微微颤抖。

    每滴墨落纸成字时都重若千钧。

    她需要想到每个种可能性、预见每个风险。

    她瞥了眼棋盘,上面的黑子似是多了几重胜算。

    “楚川……”楚清歌将手中的纸逐渐握紧,“今日之事,定让你百倍奉还。”

    楚清歌一夜未眠,天微亮便匆匆换上便装,步履疾速地穿过宫廷的回廊,踏出了皇城。

    寒风中,她的衣摆随风起舞,如同心中那不安的情绪在空气中肆意弥散。

    到国公府时,门前已有仆人恭候多时。

    “公主殿下。”仆人恭恭敬敬行礼。

    “你家小姐呢?”

    “请跟我来。”仆人领路间低声道,“我家小姐早已料到您会来。”

    楚清歌紧锁眉头:“她为何不在府内等我?”

    “这里……”仆人环顾四周,“人多眼杂。”

    他在楚清歌耳边轻语:“小姐让我带句话,稍安勿躁,一切还在计划之中。”

    “殿下,小姐恭候多时了。”仆人做了个手势,“请吧。”

    仆人在前面快步走着,楚清歌紧跟其后,在冷风中裹紧衣襟。

    刚刚朱诗宜让她安心的话,如同一股暖流,安抚着她焦急的心情,让她的急促呼吸慢慢平复。

    穿过曲折小径,终于到了城墙脚下:“公主请,我会给您看着,不会让人打扰您。”

    楚清歌点头,提群走上台阶,城墙上风更大了些,朱诗宜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看着远方。

    她似乎是感觉楚清歌到了,问了一句:“你觉得这洛城像什么。”

    楚清歌不知为何,看到朱诗宜的瞬间心安了下来,与她并肩而立,苦笑道:“像棋盘。”

    “每一处宅子都是一颗棋子。”楚清歌指着初国公府的方向,“初国公府也是一颗棋子。”

    “我是公主,吃着天下人的供养,我就该在这棋局中一生。”楚清歌顿了顿,“可黎相安他不能成一颗棋子,不该是权力的牺牲品。”

    朱诗宜握住楚清歌的手:“别愁眉苦脸的,年关将至,好运气都没了。”

    楚清歌正欲开口询问燕北侯遇刺之事,却被朱诗宜打断:“别担心燕北侯了!几日后他就能毫发无伤地入京。”

    “这是何意?”楚清歌皱眉询问。

    朱诗宜调皮一笑:“哎呀,其实啊这都是我们设下的局,目的就是引蛇出洞。”

    “只是让你平白担心了一夜。”

    “晋城……”楚清歌恍然大悟,“原来到晋城卸去雁北军是因为……”

    “对!”朱诗宜打断了她,“晋城的城防将军可是楚川最信任的爪牙。”

    “我已将燕北侯遇刺的事发散出去了,假传圣旨之罪…… 哼,想必楚川现在也要头疼了吧?”

    记忆闪回至狩猎场景——当日黎相安险些背上刺杀公主的罪名,而今日之事似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也不怕事情败露?”楚清歌问。

    “你以为楚川真的什么都没做吗?”朱诗宜冷哼一声,“我的轻骑暗中抓住多少刺客,都出自楚川的手笔。”

    “不过……”朱诗宜有些担忧:“要是此事让小侯爷知道怕是又要担心。”

    楚清歌嘴角扬起轻微的弧度:“他要是能闹起来就好了,父皇知道了必会严惩,说不定,他还能准许黎相安回雁门关。”

    “只有我知道你心中到底想要什么。”朱诗宜指着洛京,扬声说,“整个洛川,不,整个大乾,都是你楚清歌的。”

    “我会助你一步一步,走到权力顶峰。”

    正说着,宫门打开,大臣穿着朝服拿着玉笏从宫内走出,大多都三两结伴,只有一人快步离开人群。

    江海晏一身三品文官的官袍,腰封上坠着一块上好的玉佩,身姿清瘦却笔挺,浑身散发着眸中清冷的书卷贵气。

    楚清歌看着失了神,身边的朱诗宜戳戳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怎么,情郎?”她调侃道,“还是你钟情于他?”

    楚清歌有些羞赧:“你说什么呢,我只是看中他的才华。”

    “淮南江氏,三代皆为文官,从不结党,在一众书生中有极大的威信。”楚清歌抬眼,“可就是这般清廉的人,父皇还是不放过他们。”

    江家满门抄斩,楚川为了恶心他,保下江海晏和他妹妹江清河一条命。

    可换来的处决是江河清发配为官妓,而江海晏则成了个太监。

    一生高洁的他怎能受到如此屈辱,他所学的礼记纲常告诫他皇权至上不要寻仇,所以在一个大雪纷飞之日,用匕首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可悲,江家为大乾鞠躬尽瘁,到最后甚至连坟头都没有。”

    “啧。”朱诗宜看着楚清歌难过的样子,“你现在你难过什么,这人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至于江家,我们不会让旧事重演。”

    朱诗宜朝城楼下望了望,看到那个身影,大声喊:“喂!”

    这一声引得许多人侧目,江海晏也抬头看来,楚清歌拉了拉她的袖口,责怪道:“你这是做什么?”

    朱诗宜忽视别人的眼光,对上江海晏的视线:“对,就是你,上来,有事找你!”

    江海晏不疑有他,忙走上来,看到楚清歌那刻,一反刚下朝的疲惫,眼中尽是欣喜。

    “公主殿下万安。”江海晏连忙行礼。

    楚清歌淡淡笑着,寒暄问道:“江老大人如何,我听说前几日病了。”

    江海晏低头,恭敬地回答:“是,父亲前些时日偶感风寒,现下好的差不多了。”

    楚清歌看着面前的人,依旧那么守规矩,虽说认识十数载,可两人却还是犹如隔着一道鸿沟。

    君臣之礼,一直都拦在两人之间,不可逾越。

    她正欲让江海晏回家,没想到平日不多言语的他竟开了口。

    “微臣得知公主在宫外有了别苑,早该恭贺公主,可这段时日太学之事繁多,竟拖了这么久。”

    江海晏从衣袖中拿出一个小的卷轴:“刚好今日带着,正愁在宫中没遇到公主,这正好,也可送于公主了。”

    楚清歌接过来,打开卷轴,是自己的画像,坐于树下身姿神态惟妙惟肖。

    看着已经磨损的边角,这哪里是刚做完,是一直放在身上,没有机会送而已。

    “多谢。”楚清歌收起来,“本宫……我很喜欢,过几日,我在别苑设宴,到时候你一定要来。”

    江海晏嘴角扬起似有似无的笑:“微臣一定去赴宴。”

    他低声道:“不过,公主过些时日再设宴吧,年底了,京中不安稳。”

    果然,没几日,洛京乱了套。

    不知是谁将青泉一党祁利用职位之便为他人牟取官职之事写成了文章,多方发散。

    众多文人因此不平,自发赶往洛京,一路上四处宣扬青泉的‘事迹’,群情激愤,入京的队伍也就强大起来,写文章,传播,宣讲,俨然成为了一个组织。

    这件事,让楚川头疼起来,卖官一事牵扯甚多,若是闹起来,估计都察院的亲信也难逃一死。他必须要压下此事,免得再生事端。

    京中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客栈都人满为患,有些文人看到京中有那么多的乞儿,心生怜悯,又洋洋洒洒万字,控诉世家,引得争相传抄,到动人之处,让人泪流不止。

    一时间,京中舆论之风盛行。

    楚川在府中坐立难安,相比之下,楚清歌便悠闲许多。

    这些时日,父皇正在气头上。

    拨给前线的粮饷缺了半数之多,致使初国公带领的军队吃了败仗,而燕北侯示踪,至今无半点消息,黎相安每日都在他面前晃悠,惹得心烦。

    楚川这次可真是触了大霉头。

    “公主。”轻语将茶放到楚清歌手边,“听说许多士子在城门外闹呢。”

    “好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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