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川被贬去岭南确实是意料之外,楚清歌本以为出了这些事,父皇会除去他的玉碟,没想到竟然只是发配到岭南。

    看来她还是低估了楚川在父皇心中的地位、

    是啊,大乾自建国以来就没有女子登帝的先例,大皇兄早夭,楚川算是皇长子,于情于理,都应是他得到皇位。

    楚清歌来到青花阁,对崔泓深说着这些时日朝堂发生的事。

    “舅父,经过昨日一闹,估计沈叶初会成楚川的心腹,这个人难压了。”

    崔泓深捋了捋胡子,说:“无论如何,我们让文人去散播舆论,这步棋走对了,这些时日楚川不会找你的麻烦,至于那个沈叶初,没了楚川他也会收敛锋芒。”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局势对我们有利,你该抓着这次机会,扩大自己在朝堂的地位。”

    “舅父,我觉得父皇并不想把权力真的交给我。”楚清歌低垂眼眸,“楚川这一次看似被贬,父皇却给了个看太守的职位,意在让他笼络民心,扩充势力。”

    崔泓深抬眼看她:“天高皇帝远,他做得再好,也难传到皇上耳中。”

    “现下你要做的就是尽全力让皇上器重你,不管是他自愿的还是非用你不可,你要利用这次机会爬上去。”崔泓深眯了眯眼,“别忘了,查出你母亲的死因,为她报仇!”

    楚清歌点点头,垂在身侧的手渐渐锁紧。

    母亲的死太过蹊跷,是谁能逃过重重禁卫的眼睛,在皇后寝宫将她杀死,然后全身而退?

    母亲的死状太过惨烈,她至今不敢回想,那夜之后,楚清歌便陷进了深深的梦魇中。

    入夜,楚清歌躺在榻上,又听见了恐惧又熟悉的声音。

    “歌儿,歌儿……”楚清歌听见一个温柔的女声在前面呼唤,忽远忽近。

    她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走进了废弃已久凤鸾宫。

    刚踏进这院子里,那女人抬手就掐上了她的脖子,目呲尽裂,嘴里高声嘶吼着:“你为什么不救我?我是你母后呀!为什么不为我报仇!为什么?”

    女人的手收紧,窒息感让楚清歌难受至极:“母后,女儿不是不为您报仇,那件事父皇不许任何人重提,女……女儿一定会查清楚。”

    强烈的窒息感笼罩着她,楚清歌目光逐渐涣散,而母后似是没有听到一般,一直重复着刚刚的话。

    楚清歌见劝说无用,她用尽力气,一脚踹向了所谓的母后,女人吃痛躺在地上哀嚎着。

    楚清歌像是个溺水者,捂着脖子大口呼吸,感觉好了点,她看向母后,却生出了冷汗。

    那女人,竟变成了一滩恶臭的血水!

    紧接着,画面一转,她坐在司禁司腐臭的房间中,眼前是楚清玉的那张恶狠狠的脸正癫狂地笑着。

    “落得如此境地,皆归咎于你离经叛道的想法,女子为帝,滑天下之大稽。”

    楚清歌看见自己的脸,七窍流血,倒在大火中。

    楚清歌从梦魇中惊醒,床榻上的被褥已经湿了大半。

    她扶了扶额角,梦魇越来越频繁,每次醒来都头痛欲裂。

    “公主。”轻语在门外轻唤,楚清歌这才发现天已经大亮。

    “进来。”楚清歌沉声道,“楚清玉醒了吗?”

    轻语点头;“五公主昨日一早就醒了,关在偏殿呢。”

    楚清歌点头,把一个瓷瓶递给轻语:“把这个喂给她,之后若无本宫旨意,她不许踏出丹凤宫半步,若有人问起,就说她得了风寒,需要静养。”

    楚清歌递给轻语的瓶子是她和舅父学的一门毒,可以使人忘记三日内的事,只是她不知道这毒到底有没有效,现在用在楚清玉身上实验刚刚好。

    “本宫今日晚要在别苑宴请宾客,几日内不会回宫,你看好她,管好宫中大小事务。”楚清歌将腰牌递给轻语,“有这个,没人敢为为难你。”

    轻语点头,领命而去,门外的颜雪凑过来:“殿下不带轻语,带着奴婢吧,奴婢还能帮公主做些事情,公主……”

    颜雪还没说完就被折回来的轻语拎着衣服拖了出去:“公主,公主带着奴婢吧,奴婢保证不惹事。”

    颜雪声音越来越小,逐渐消失在楚清歌视线中。

    楚清歌掩嘴一笑,太监从门口走进来,满脸堆笑:“恭贺公主乔迁之喜,公主,车马已备好,咱们走吧。”

    楚清歌将备好的金瓜子给了太监:“谈不上乔迁之喜,本宫请你们喝茶。”

    车马行驶在街上,看着城中繁华的景象楚清歌心底悲凉,人人只看见洛京的繁华,却没人知道仅隔一条街的西苑街。

    那个只有贱民居住的地方,官沟无人疏通不及,蝇虫漫天,恶臭非常。

    楚清歌叹口气,转眼马车便停在别苑门口,珍珠玛瑙灯笼高挂,锦缎幔帷随风轻拂,高宅大院,看上去好生华贵。

    门口家丁看着公主来了,连忙迎上来,楚清歌身着绛红宫裙,扶着他一人的手走下。

    “今日过后,将这些东西都撤掉,别苑而已,不用这么华丽。”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进了院中。

    很快,黎相安便到了,随即跟来的是江海晏以及她的妹妹,江河清。

    楚清歌看到江河清的那刻,心被紧紧攥了一下。

    前世江河清被江家所累,本应充作官妓,可自己非要保她,没想到是害了她,在自己被囚禁之后,江河清被楚川充作军妓,短短几日便被折磨致死。

    “你愣什么神呢?”朱诗宜拍拍她的肩膀,“喏,送你的文房四宝,知道你喜欢这个,这是我在我爹的藏宝阁中拿的,肯定是极品。”

    江清河也凑上来:“楚姐姐不喜欢金银首饰,我就在家中的藏书阁里找了基本前朝的古籍,觉得姐姐应该会喜欢。”

    楚清歌眼睛亮了亮,江家几代从文,搜罗天下古籍,拓本就难找,更何况江家藏书阁全是真迹,这几本书价值千金。

    江河清左看右看,拉起楚清歌的手:“楚姐姐,听闻你别苑中新引进了几株罕见花卉,何不带我们去看一看?”

    “河清不得对公主殿下无礼!”一旁的江海晏怒斥道。

    楚清歌将江清河护在身后:“不在宫中何必拘着礼数,你们随性。”

    黎相安闻言一屁股坐在宴席上,自顾自倒了杯酒,闻了闻:“我早就等不及了,公主自己酿的酒,可真是馋死我了。”

    说罢一饮而尽,宾客们也逐渐放松下来。

    “走吧。”楚清歌应声而笑,对江清河说,“去看看我的花,诗宜你跟我们一起吗?”

    朱诗宜盯着桌上的酒移不开眼:“不了,我要跟他们喝酒。”说着便走到黎相安身边,一把夺过酒杯,“喝喝喝,好酒都被你自己喝了!”

    楚清歌没理他们,与江清河往内院走去。

    冬日里别苑依旧繁华如昔,雪白梅枝斗艳争辉,在寒风中摇曳生姿;温泉水池边,则有金鸭戏水、欢快畅游。远处偶尔传来琴音悠扬、笛声缭绕,使得整个别苑都沉浸在一片和谐安祥之中。

    黎相安与朱诗宜划拳之际,门外的喧哗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只听得门外传来几声怒吼:“没有请帖不可入内!”

    “胡说!”一小厮气愤反驳,“公主的口头邀请,并未言及请帖!”

    两人互不相让,在众目睽睽下面红耳赤地大打口水仗。

    门外围着百姓皆是掩口窃笑。

    宋长亭皱眉看向黎相安:“此事当如何处理?”

    黎相安看清来人,冷哼一声,没好气地走过去:“呦,沈大人怎得来此,楚川之事没有波及到你这个爪牙,你就想另寻下家了?”

    江海晏连忙走上前拉住黎相安:“这是说什么话,来者皆是客,这是公主的客人,小侯爷不能这样说话。”

    沈叶初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你我都是一样的人,我是罪臣你是质子,谁比谁更高贵?”

    黎相安反唇相讥:“我就算是质子,别人见了我都得恭恭敬敬地尊我一声小侯爷,你呢,私生子,卖国贼!”

    沈叶初从容地对刚刚赶到的管家说:“无需动肝火,我确实我没有请帖。”

    管家闻言顿感尴尬万分:“但……”

    话还未说完便被沈叶初平静打断:“既然规矩如此严格,请恕在下告退。

    “慢着!”楚清歌缓缓从回廊走出, “沈大人是本宫的先生,亦是贵客,你们不得无礼。”

    请帖一事楚清歌确实是忘记了,昨日一事发生后,楚清歌更是觉得沈叶初会避嫌,不会参加宴席。

    没想到……

    黎相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公主,您可知道他是谁,他……”

    楚清歌看向黎相安,让他不要多言。

    她也终于知道夺位失败后沈叶初为何会如此针对黎相安,直至把他处死为止。

    明明楚川需要黎家的兵权,若黎家臣服,他也不会赶尽杀绝。

    原来是沈叶初。

    以沈叶初的性格,被黎相安如此羞辱,他定会百倍奉还,反而江海晏,只是帮他说了几句话,沈叶初就能在江家获罪时跪求皇上饶江家一脉。

    “呦,这门口怎么如此热闹。”一个雄浑有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黎相安吃惊地看向门外。

    “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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