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歌走出宫,轻语在宫门口接应,见楚清歌出来了,立马给她披上大氅。

    楚清歌今日一早就去了宴席,谁知以前后礼仪下来竟到了晚上。

    她早上走得急,连大氅都没顾得带。

    这洛京入了冬,天凉得很,这更深露重的,若是着了风寒就严重了。

    “让你查的事,查出来了?”楚清歌拢了拢大氅,步伐沉稳的向别苑走去。

    “回公主的话,刚刚探子来报,说皇上的一直服的汤药没有问题,都是补品,药渣也给郎中看了,都没有什么问题。”轻语好像是知道她想说什么,“皇上如此虚弱,怕是几年前那事落下的病根。”

    “几年前的病?你倒真敢说!”楚清歌冷哼一声,瞥了眼身边的人,冷声说道.

    “父皇这药自我从偏殿出来前时就喝着,说是补药怎的喝了这些年一点用处都没有?轻语,你派人跟着为皇上备药之人,看看中间有没有人做手脚。”

    “是,公主。”轻语领了命,跟在楚清歌身后亦步亦趋的走着。

    刚走了没多久,楚清歌就看着一个顶奢华的轿辇从他身边过去,直奔皇宫。

    “这是?”楚清歌回头看着那顶轿子,从洛京待了那么久,许多达官显贵都能认个七七八八,却没有见过这顶轿子。

    “公主,这是薛老王爷的轿子。”轻语回答。

    “老王爷?那是父皇的舅舅,我记得老王爷不是在岭南颐养天年吗?怎的回来了?”

    “更何况这洛京不比岭南,这么冷的天,这老王爷能受得住?”楚清歌微眯了一下双目,感觉会有什么不妙的事发生。

    这老王爷算是楚川母妃的表亲,自楚清歌小时候就不喜欢她,硬说是她的母亲夺了楚川母亲的皇后之位。

    这次来怕是为的楚川一事,看来来者不善。

    轻语把手放到嘴边哈着热气,说道:“这不是前些时候文人闹的沸沸扬扬的,也不知是怎么的,竟传到了老王爷的耳朵里,他虽然一直是个闲王,朝堂之事向来不插手,可二皇子受了委屈,他是想来撑腰的。”

    楚清歌嗤笑,长叹一声道:“这命啊,在这个世道,从来不由天,都是由人的。”

    话语间,雪又纷纷扬扬下了起来,楚清歌抬手任凭雪落在手心:“瑞雪兆丰年,只怕有人挺不过去这洛京的寒冬了。”

    楚清歌向前走着,轻语盯着楚清歌的背影。

    她眼睁睁地看着在偏殿时笑容明媚的公主,自偏殿出来的这些年,被宫中的礼仪束住手脚,让宫中的的红墙黄瓦磨平棱角,开始学习她之前最不屑的谋划和左右逢源。

    世人都觉得女子难当大任,可只有轻语知道,自家公主的才华,和心怀天下的志向,她觉得,那个宝座,只有楚清歌可以坐得。

    “今年可真冷啊。”

    “可不是,听说西苑街早就冻死人了。”

    “看这雪大的,等着雪化了,疏通官沟又是一笔开销啊。”

    五更,群臣肃立在朝堂上,一个个搓着手缩着脖子,一边闲谈着宫外的事,一边等着薛锦佑上朝。

    不一会,皇帝从偏殿走出来,没想到后面还跟着一个被抬出来的人。

    朝中的老臣们看着躺椅中的人连忙跪下去。

    哎呦,这不是老王爷吗,怎的回来了?

    楚清歌没有露出什么表情,昨夜她去了青花阁,与崔泓深谋划一夜,对上老王爷锐利的眼神,她倒是有些轻松。

    楚清歌对老王爷行礼作揖,没想到老王爷冷哼一声,正眼没瞧她,反倒是对皇上说:“皇上啊,这女子就该束之高阁,在家中相夫教子,老臣竟不知,洛京何时有女子上朝一说了?”

    表面上他在跟皇上说话,可这个王爷偏偏是个大嗓门的,说话中气十足,这几句话让朝堂上下听了个清楚。

    楚清歌没有恼火,面上也没有生气的样子。

    “老王爷一路奔波,怪劳累的,怎得不多歇上几天,难为您这么早还来早朝,您若有什么事,找人通传,咱们过去见您就是了。”楚清歌笑着说。

    老王爷瞥了眼楚清歌,不屑的说:“呦,我可不见你,平白污了我的眼,我倒是听说,现今洛京中女子学堂办的越来越多,女子登堂入室已成了潮流。”

    他哼冷一声,半个眼神也不分给她,“若不是今日来京中看到皇上仍端坐皇位,不然本王还以为这大乾成了公主当家!”

    楚清歌上下打量着老王爷,又看了眼默不作声的皇帝,也知这是皇上授意的。

    怪不得,岭南到洛京几千里,紧赶慢赶也该半月的时日,若不是皇上在同意女子从政之前就早已让老王爷前来,他怎能赶到?

    她的父皇,可是走了一步好棋。

    楚清歌连忙跪下,假意流下几滴眼泪:“王爷这可是冤枉儿臣了,自从儿臣被准许女子上朝后不敢懈怠,更没有丝毫的逾越啊!”

    “儿臣不知是哪里做的不好,竟惹得王爷不远千里而来,可儿臣真的是为大乾着想,王爷这般说儿臣,可叫儿臣人寒心呐。”楚清歌说到这里竟几度垂泪。

    皇帝看着下面楚清歌跪在老王爷的脚边哭诉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就只得示意让楚清歌先起来。

    楚清歌起身,擦去眼角的泪水,冷眼看着老王爷。

    这老王爷年事已高,病疾缠身,这次又是赶路而来,洛京的冬日太冷,他的身体受不住。

    洛京的冬日总是飘雪,每每都是鹅毛大雪,正常人都冷的受不住,跟别提老王爷了,纵使殿内地笼烘得极热,老王爷还是咳得不停。

    老王爷从怀中颤颤巍巍拿出一纸诏书,撑着气说:“本王这里有先皇留给本王的诏书,说日后若有人胡作非为祸乱朝纲,本王可按律处死。”

    此言一出朝堂顿时乱了起来,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沈叶初在一旁看着,心里乱的很,他总觉得皇帝想要废除女子从政只是也太过心急,还惊动了老王爷,这不是明智之举,以楚清歌的能力,怕是要踩着老王呀站稳脚跟。

    果真,楚清歌淡淡一笑,用手扶着老王爷的椅子,咄咄逼人:“敢问王爷,女子做了什么为祸朝纲之事,您这般看不起女子,太祖曾直言,若无皇后他无法打下大乾的天下,父皇若没有母后,怕是那年就要葬身于战场之上。”

    楚清歌慢慢逼近老王爷:“就算是您,若没有您的妻子为您请命,怕是您也没有今天。”

    她回头看着众朝臣:“你们都觉得女子从政有违伦理纲常,国公府独女,现今亦可带兵打仗,立下赫赫战功,本宫虽是一介女流,论才情谋略,绝不逊于王子皇孙。”

    “你们反对女子从政,无疑是觉得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你们不如想一想,如何为大乾出一份力,而不是让大乾养着你们一群酒囊饭袋。”

    “文人动乱,是儿臣献计广纳贤臣堵住了他们的嘴;青泉祸乱朝政,儿臣帮父皇铲除了此等逆贼,这叫谋逆,这叫有违纲常?儿臣为大乾做了这些事情,为何平白要受到灭顶之灾!”

    楚清歌扬声道,一众朝臣没了声响,大殿一片死寂。

    沈叶初看着此情形,不禁叹气,他竟不知,楚清歌的诡辩能力这般强。

    他看见老王爷瘫在躺椅中上气不接下气,脸色铁青,心道不好。

    可楚清歌还在高声责问:“王爷只看到了女子学堂兴办,却丝毫看不到她们做的事,西苑的贫苦儿童,被女子学堂救济,敢问你们男子,有人为他们着想吗?”

    楚清歌话锋一转,有些嘲笑的意味:“也是,王爷一直在岭南养着,养尊处优,自是这贫苦之事。”

    “你……你……”老王爷抬手指向她,半晌没说话,离得近的大臣走过去看了看,只见老王爷口歪眼斜,一副中了风的样子。

    “皇,皇上,老王爷这是中风了!”

    久不做声的皇帝猛地站起来,他没想到事情会这样,老王爷来京是他会意的,意在打压楚清歌的风头。

    可今日楚清歌的话,也让他始料未及,皇帝连忙说:“快快快,快扶王爷去后殿歇着,传太医!”

    “慢着。”楚清歌慢慢起身,眉眼带笑,一反刚才的样子:“后殿是父皇住的地方,王爷在宫中之时便十分知礼节,怎会睡于龙榻?来人,将老王爷送回王府,找太医好生照料。”

    接着就有几名侍卫将王爷抬了出去。

    沈叶初望向门外,这么冷的天,外面还刮着风下着雪。

    老王爷犯了病,还不知道能不能挺过这一路。

    这场闹剧就随着皇帝下朝草草结束,沈叶初出宫的路上,就听到宫人递来消息——

    老王爷,薨了。

    “公主,老王爷,薨了。”轻语跪在地上,声音没有感情。

    楚清听到此话挑眉,呡了一口茶:“老王爷快八十岁了吧,也算是寿终正寝了。”

    轻语接着说:“听说,是指挥使拖延了路上的时间,这才……”

    楚清歌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黎相安不该趟这趟浑水的。”

    “公主!”颜雪从门外端着一个锦盒走进来,“这是燕北侯府送来的,说是一定要交到公主手上。”

    楚清歌打开锦盒,里面是先皇个老王爷的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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