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朗看看见自家主子咳血,心底一惊,下意识就想喊人。

    沈叶初连忙制止郁朗,看着没被他惊扰的楚清歌暗暗舒了口气。

    他用手指揩去嘴角的血污,冷声道:“这件事,别让第三个人知道,不然……”

    郁朗缩缩脖子,有些着急:“可主子这样,我也不放心,要不一会我们去了阜城我去给您寻个大夫看看。”

    沈叶初摇头,自己为何这样他自己心中最清楚,吃什么药都是白费。

    他没继续跟郁朗在后面说,刚刚吐出那口瘀血后感觉好了些,就骑上马快步跟上楚清歌的马车,与朱诗宜并肩走在马车后面。

    “沈大人何时跟契丹有了联系?”朱诗宜眼神凌厉的落在他身上,表情似笑非笑。

    沈叶初假装听不懂,把话又推出去:“下官不知朱小姐在说什么,谁敢与大乾有联系?”

    朱诗宜撇撇嘴:“我只是看大人射出的那支箭,上面的花纹与契丹暗器上的图腾别无二致,沈大人难道不知晓吗?”

    沈叶初始终都带着疏离的笑意:“下官不知它和契丹有何关系,只是偶然间遇到这个图案,觉得好看,便让工匠刻在箭上,也是为了分辨。”

    “哦?”朱诗宜将拿着马鞭的手搭在马头上,似是不经意地问,“你父亲不是和契丹打过交道吗,怎么,你没学到什么?”

    沈叶初听到他父亲的字眼,脸色黑了几分,声音也冷了下来:“他所做的事我从何知晓,更何况,我只是养在城外替他顶罪的私生子罢了。”

    “倒是朱小姐,您对契丹倒是很有了解,连他们暗器上的花纹都颇有研究呢。”沈叶初反唇相讥,“有这个时间,您不如多学学经史,省得回京上朝时再被说成蛮人。”

    “你!”朱诗宜吃瘪,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也不知沈叶初跟谁学的,嘴竟如此厉害。

    沈叶初见朱诗宜无话,唇角微扬,双脚轻磕马肚,快步走到队伍前面。

    腹中绞痛的感觉越来越严重,他不想再与人多费口舌。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阜城城中的客栈,收拾好后便各自休息。

    第二日,众人便看着一位翩翩公子从后院上房中走出来。

    只见那人一袭月白色男装长袍,衬得人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将头发梳起,更显得人英气,举手投足间风度翩翩。

    “这是哪里来的美男子,怎从公主的房中出来?”小厮在角落咬了口饼,含糊地说。

    此话刚落,后脑勺就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朱诗宜在桌上捞了一块饼,一脚踩着木凳说:“你再仔细看看那是谁!”

    大伙定睛一看,嚯,这翩翩公子竟是自个儿家的公主!

    大家只知道公主倾城美貌,没想到扮男装也如此帅气,不对,是秀气。

    楚清歌在大伙震惊的眼神中坐下,说:“今后这里没有公主,你们在外就叫本宫楚公子。”

    她环视着面前的人,正色道:“本宫的行径,只用密信发往洛京给父皇,剩下的不许透露给任何人,包括前面走过的所有府衙,从现在开始,我们只是一个去兰城的商队。”

    朱诗宜抱着剑站在门口,对楚清歌点点头,又看着满屋的人都盯着楚清歌不动弹,她有些生气的用剑鞘敲着他们的头:“看什么看,没见过男人啊,快点吃饭,吃完赶路。”

    这时人们才收回视线,离得远的小声嘟囔几句:“哪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啊。”

    引得周围人小声笑着。

    楚清歌扫视着屋里的人,问轻语:“沈叶初呢,怎得不见他来吃饭?”

    轻语低声道:“大抵是早就用完饭了吧,咱们人多,都是分两拨吃饭的,已经有些人吃完去驿馆那边收拾马车了。”

    楚清歌点点头,不做他想。

    一行人准备好穿过阜城,而粮草车绕过城中,在城门口与楚清歌他们汇合。

    楚清歌一路上看到从西边赶来的流民,他们衣衫单薄,在墙角蜷缩着身体。

    马夫生怕他们惊扰了公主,扬鞭赶着马,加快速度,匆匆穿过阜城的街巷。

    楚清歌掀开窗帘,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一片凄惨。

    从西边来的流民如同潮水般涌入这座已经人满为患的城池,他们或老或少,皆面容枯槁,眼神中透露着绝望。

    “娘,我饿。”一个瘦小的孩童拉扯着母亲单薄的衣角哭泣道。

    “忍一忍吧,孩子,娘……娘等会就去给你讨点吃食……”

    那女子声音虚弱至极,看着自己的孩子的模样眼中噙满泪水。

    而这种人,在阜城的巷中比比皆是。

    楚清歌心中一痛,却也知晓自己此刻无能为力,只得皱眉将窗帘放下,坐在马车中,心乱如麻。

    行至城门口时,景象更加让人触目惊心。

    西城门被重兵把守着,士兵们手持长戟站立如松。

    城门仅留窄窄一条缝隙,并且只有出不进。

    “你们这是做何事?”楚清歌路过侍卫时冷声问道,“难道就见死不救?”

    守门侍卫打量了她一番,轻嘲:“公子还是别管闲事好。”

    他语气里带着明显不耐:“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楚清歌眸光微寒:“这都是些人命,你们就这样坐视不理吗?”

    侍卫撇撇嘴:“收收您的慈悲心吧,这阜城就这么大地界,城里百姓能吃饱就不错了,还能管他们……”

    话未说完便被旁边一个老者接过:“对啊!我们城中百姓连温饱都成问题了,哪还顾得上外头那些人。”

    楚清歌深吸口气,并未再言语。

    侍卫见他要走便说:“公子可想好了,从这个门出去,可再也进不了阜城了。”

    楚清歌睥睨着侍卫,没有理他,只是吩咐让马夫出城。

    而当她迈步走出阜城的那刻,城门的场景,比城内更加触目惊心。

    数以百计甚至上千名流民聚集在城外空地上。

    他们中有人靠在树干旁啃食树皮以求果腹;有人则紧紧抱住相互取暖;更有几具冰冷僵硬、被雪覆盖的尸体静被扔在旁边无人照看……

    “天呐!”轻语看着惨状,捂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怎会如此……”

    楚清歌凝视着车外的流民,她深吸一口气,对车夫轻声道:“停车。”

    马蹄声戛然而止,四周流民窃窃私语。

    流民们看到有马车经过,自是觉得遇到了贵人,他们如同闻到血腥味的猛兽一般,纷纷围拢过来。

    面黄肌瘦,衣不蔽体,眼中满是绝望与渴求。

    流民们犹如饿虎扑食般挤向马车,扒着窗户:“求公子施舍点粮食吧!我们家小儿已三日未进食……”

    “公子救救我们吧……”

    “公子”朱诗宜急忙上前挡住那些伸向楚清歌的手,“这可如何是好?”

    她说着皱眉将流民推开,可人数太多,刚赶走一波,就有别的人围上来:“退下!别围着公子!”

    楚清歌悲悯地扫过这群人群,轻叹一声,“诗宜,他们实在太可怜了。”

    朱诗宜皱眉劝说:“但我们去兰城途中尽是此等景象,难道要一个个救济?”

    “我知道。”楚清歌声音里透着深深的无奈与怜悯。

    朱诗宜不住驱赶着流民,一边对楚清歌说:“现下最重要的便是处理好兰城天灾,从根源解决问题。”

    楚清歌沉默片刻后摇头:“我知晓你言之有理。”她又看了看那些流民,“但我不能见死不救。”

    朝廷赈灾粮食虽多,却是给兰城的,非她所能动用。

    楚清歌思索片刻后将身边的漆盒打开,将里面的金钗耳环取出来,又将身上带着的玉佩摘下。

    还将公主令牌也一并交于轻语手上:“你持我令牌速回城内,这些物事当成银两分发予百姓,并告诉县令施粥,你有这令牌,没人敢拦你。”

    “公主,这些……”轻语接过首饰和令牌时手微颤。

    “小心行事。” 楚清歌温柔提醒。

    等一下,就在此时,沈叶初缓步走来。

    他在众目睽睽下从袖中取出一块碧玉佩子交于轻语手中:“也请加上此物。”

    轻语行礼告谢,连忙下了马车骑上马跑进城内。

    楚清歌目送轻语远去,转身便见沈叶初神色黯然。

    昨夜他就觉得他脸色不好,今日却是面如白纸,眼底隐约有着疲惫之色。

    “沈叶初,你的脸色怎的这般不好?”楚清歌问道,声音中满是关切。

    沈叶初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无碍,可能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

    “才不是!”旁边郁朗见状心中焦急,上前几步低声向楚清歌道,“公主殿下,请恕郁朗直言,我家大人昨日在驿站外就咳血,昨日整个晚上都疼的不得安眠。”

    听闻此言,楚清歌顿时蹙眉:“怎会突然如此?”

    她只知沈叶初身体不好,却不知他为何会咳血。

    见他不说话,楚清歌皱眉道:“都这样了,就别骑马了,同我乘马车吧。”

    似乎是沈叶初也知道自己无法骑马了,并没有推辞,在郁郎的搀扶下,坐在楚清歌旁边。

    两人同坐于马车内,四周寂静无声,只有马蹄声和车轱辘碾在地上的声音。

    楚清歌打量着沈叶初,双眼紧闭,面容苍白如纸,在颠簸之中更添了几分脆弱。

    良久后,楚清歌方才开口:“究竟为何?”

    沈叶初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吐露实情:“是毒蛊。”

    “当年为控制我……”他话锋一顿,“沈家在我体内种了毒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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