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楚清歌便带着关忆雪下了楼,准备吃了早饭便赶往禹城。

    因着朱诗宜昨夜离开,现下虽然都担心着楚清歌的身体,却也只敢规劝,并没无人真的敢拦着她。

    “不行,公主属下要跟您一起去。”陇青将手里的粥一饮而尽,神色忧虑,公主昨日才醒本该好生修养,没想到今日便要取禹城。

    还不肯坐车,只要骑马。

    楚清歌吹了吹嘴边滚烫的粥,淡淡地说:“你忘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是什么了吗?”

    “兰城的疫病刚有起色,你不能跟我一起。”

    陇青撅嘴,一脸委屈,楚清歌看他那样,怕不是下一瞬便要哭出声来,谁能想到小侯爷黎相安的近卫,是个哭包。

    上一世楚清歌甚至见过他哭着杀人……

    “不行,公主您带我去吧,不然主子一定会杀了我的。”陇青蹲在楚清歌腿边,拉着她的衣角,语气中带着可怜。

    楚清歌用脚轻轻踢踢他,拔出簪子抵在他额头上,用半开玩笑的语气:“你要是再缠着本宫,本宫就让人抬着你回雁门关。”

    陇青身体僵直,讪笑着起身,却在看见楚清歌手上的簪子眼前一亮。

    别人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可陇青出身于雁门军的密探,丝毫都逃不过他的眼,那簪子两侧十分锋利,且都开了刃,这是暗器,不是簪子。

    他饶有兴趣地问:“公主,这不是真的簪子吧。”

    楚清歌杏眼微眯,也终于知道被称为雁门军第一密探的人究竟有多厉害。

    “这是朱小姐为我打造的暗器。”楚清歌将剩下一部分从发冠上拔下来。

    一个发簪分为两部分放在楚清歌手心,一端是锋利无匹的刚刺,另一端则是精致空心的装饰。

    她微微一笑,眼神中流露出几分玩味。

    “你看。”楚清歌在陇青面前将发簪合二为一,“平时不过是寻常发簪,合二为一后毫无违和。”

    说着,她轻按珠翠之处,那锋利的刚刺便从空心部分顺滑地拔了出来,在阳光下闪耀着幽冷的光芒。

    “而且尖上还淬有剧毒。”她补充道。

    陇青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暗器,赞叹连连:“朱小姐这么聪明,好厉害啊。”

    “你们在说什么呢,谁厉害?”忽的楼上传来声音,楚清歌脊背一直,转头看向说话的人。

    沈叶初一身素色雪青长袍,从楼上缓步走下。

    楚清歌看着他这身装扮傻了眼。

    沈叶初在洛京时以奢侈闻名,衣服几乎全是金丝织就,最不济也都是银丝暗纹锦缎,所以今日这般素,还是头一遭。

    沈叶初径直走到楚清歌身边坐下,脸色有些难看:“公主何时醒的,怎没叫人通传一声?”

    他上下打量着一身男装的楚清歌,又看了眼外面早就准备好的马匹,连带着声音也冷了下来,却隐隐带着焦急:“公主这是要去何处,您昨日刚醒,难道连自己身子都不顾了吗?”

    楚清歌没有看沈叶初,自顾自的看着客栈外的人们,现下客栈外还在施粥,很多百姓就倚在墙角狼吞虎咽吃着,个个面黄肌瘦,瘦骨嶙峋。

    “沈叶初,你看到外面这些流民了吗?若不是沈家,他们怎会变成这般模样!”楚清歌指着寒风中瑟瑟发抖的人,咬牙切齿,声音忍不住颤抖,“本宫没记错的话,兰城曾是兰城最富庶的地方,但现在呢,你看看他们,这么冷的天,衣不蔽体,沈叶初,你们沈家,对得起谁啊。”

    她眼眶通红,恨恨地看着沈叶初:“现下朝廷的赈济粮在禹城不明去处,沈叶初,你可以坐视不理,可本宫,做不到。”

    楚清歌说着,便起身想要启程,可一步未踏出,便被沈叶初拉住手腕,他眼眸低垂,看不出情绪。

    良久,沈叶初缓缓启口:“微臣跟公主一同前去,禹城县令阴险狡诈,微臣还能帮公主。”

    楚清歌看着沈叶初,眉峰微蹙。

    陇青叉着腰,扬着下巴看向沈叶初:“哼,公主都不带我,还能带你?”

    “好。”陇青的声音还在客栈内回响,楚清歌就答应了沈叶初,徒留陇青像被雷劈一般,愣在原地。

    她以为沈叶初会利用自己不在的时机暗地联系楚川,并偷偷做一些事情,没想到他竟提出要跟自己一起去。

    重来一世,楚清歌自以为可以看透人心,可她唯独看不透沈叶初。

    她点头,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那就麻烦沈大人了,伤势刚好,就要陪本宫奔波了。”

    既然他不要这个机会,沈叶初在自己眼皮底下更安心一些。

    半个时辰后,楚清歌带着沈叶初关忆雪还有几个侍卫前去禹城,出城们时,许多百姓都闻声来送他们。

    百姓没有粮食能给楚清歌,只得跪在街道两侧,不断感谢着楚清歌。

    “你们放心,本宫很快就回来。”

    “你是……你是沈贼之子!”有眼尖的人看出沈叶初的样貌,起身怒喝。

    周围人听到这话,像是被添了把火似的,沸腾起来。

    有些人甚至走到前面指着沈叶初谩骂:“杂碎,你还敢回来!”

    “你怎么没死!”

    “畜生你还敢来!”

    楚清歌听着话越来越不堪入耳,她侧目看着沈叶初,他脸上没有表情,似乎是习惯了这种谩骂。

    不过,沈叶初何时变得这么瘦了?

    楚清歌心底一动,她与沈叶初分开不过十天,怎得变化如此之大,也可能是他平日喜爱华贵的衣服,衬得人有气质,今日换上素色衣衫,倒是显得病恹恹的了。

    此起彼伏的骂声,加上沈叶初单薄的身影,让楚清歌莫名生出些……心疼?

    楚清歌故意沉下脸来,轻轻抬手,很快,底下鸦雀无声。

    百姓就算心中再恨沈叶初,可在公主面前,也不能造次:“本宫知道你们的心情,不过,沈氏叛国一事疑点颇多,之后本宫会查清楚,还百姓一个公道。”

    此话传到沈叶初耳中,他漆黑没有情绪的眸中闪过一丝光亮,他怔怔地看着楚清歌,喉咙像是哽住一般,说不出话。

    楚清歌并不是一时性急乱说的,在自己昏迷之前,风月阁就递出来消息,说沈家叛国之事,有待商榷,并不像世人所说一般。

    百姓看着沈叶初咬牙切齿,却也不得不臣服。

    一女子看着楚清歌,走到楚清歌马前,深深跪下去:“公主的话我们自然相信,可若是沈氏真有叛国之名,还请公主秉公处理!”

    楚清歌看着跪下的女子,大声许诺:“本宫定会查明此事,若是沈家真有叛国之实……”她侧头看向沈叶初,想透过他的眼看明白沈叶初的心,可她看到的,是一潭死水。

    “本宫定亲手了结他。”

    听到这话,百姓终于为他们人让开路,让他们出城。

    兰城里禹城不远,他们又骑马,第三日便来到禹城。

    不过令楚清歌奇怪的是,明明半月前来这时,禹城流民还有很多,可这次来,流民竟少了大半。

    楚清歌让沈叶初守在城外,一是为了万一遇到不测有人接应,二是……

    她在风月阁的上房中,看着面前跪着的一众女子。

    楚清歌不想让沈叶初知道自己就是风月阁的实际掌权人,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是怎么借粮的。

    一路骑马奔波,楚清歌只觉得腰要断了,她侧卧在榻上,用金丝棕竹的扇柄一下下敲着额头。

    “你们说前几日禹城县令开仓放粮,流民都分到了不少粮食?”楚清歌双眉紧蹙,“哪里来的粮食?”

    一身着桃花粉罗裙的女子毕恭毕敬地说:“是,主子,那些粮,都是从县令府后门运出来的,在半夜给流民分发,若不是我们的人那日恰巧见到,怕是也难第一时间知晓此事。”

    楚清歌嗤笑,眉峰微挑:“拿着我的粮,自己做好人,那本宫就让你好人做到底。”

    她坐起身,纤细的手指玩弄着扇子,勾唇一笑:“去,找人发发消息,前夜县令给流民发了粮食,却没人管城里的人,撺掇他们去县令府门前闹起来,闹得越大越好。”

    “本宫看你能装多久。”

    两个时辰后,关忆雪走进房中:“公主,县令府门前可热闹得很呢。”

    楚清歌将手中的杯子放到桌上:“哦?那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她起身说,“带上阁中十几个打手,要那种能闹事的,越凶越好。”

    她走到门前冷声道:“对了,把我们给县令的大礼带着。”

    关忆雪咧开嘴,会心一笑,扭着身段向后院走去。

    她刚踏进后院,便听到厢房里传出来吵闹的声音,她一脚踹开门,里面十来个爷们光着膀子在那喝酒猜拳,各个面红耳赤,吵的不相上下。

    见关忆雪来了,为首的人连滚带爬跪在她面前,后面几个新来的在喝得晕头巴脑,见老大跪下,他们也跟着下跪。

    关忆雪隔着帕子拍拍为首者布满横肉的脸,冷冷看着他:“李青,你的好日子要来了。”

    她带着人赶到时,楚清歌已经在后门等候多时。

    看见人来了,楚清歌抡起斧头砸在门上,厉声道:“给我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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