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歌也明白朱老爷子是怎么想的,朱家和江家都算是百年世家,深得朝廷重用。

    世家大族中,唯有这两家在朝政更迭之中日渐兴盛,只因他们从不参与党派之争,跳脱出朝政的漩涡,一心为民。

    可就算是不参与权力争夺,他们对于朝堂上的事也是了如指掌。

    朱老爷子肯定是听说了自己在兰城救济灾民,又一早便知自己与楚川水火不容的关系,此时向他借兵,他怕楚清歌有谋逆之心,自是不肯。

    楚清歌扯出一抹笑:“无妨,本宫早就想到老爷子不会借兵了,我们再想办法。”

    朱诗宜理了理衣衫,将身上的灰尘掸去:“从朱家驻扎地回来后,我让崔之越再送了一封信,不过我爹这个老顽固,肯定不同意。”

    她紧咬牙根:“他就是个老古板,脑袋怎么就不转呢!我要回去一趟,定要借到兵。”

    “老爷子也有他的顾虑,他毕竟背着整个朱家的命。”楚清歌想起梦中母亲对她说的话,此刻有了更具象的认知。

    “我们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可老爷子不知道,他只知道本宫一介女流,他没必要拿着全族的性命,跟本宫去赌。”

    朱诗宜说:“不管怎样,我要去试试,总能分我点兵,有正规军队,我们能省好多事。”

    楚清歌沉思片刻,点点头:“那你去吧,可千万别跟老爷子起冲突,他年龄大了。”

    朱诗宜撇嘴:“知道知道,他那个劲头,跟牛一样,我都打不过他!”

    她想起什么,看向楚清歌:“这些时日有人挺多人来兰城从军,不出几日,应该就能简单的组起一支临时巡防队伍了,等我到了朱家军帐,我让崔之越先回来,帮着轻语一起操练军队。”

    楚清歌神色忧虑:“是啊,这件事必须要尽快,眼看快四月了,只怕契丹要有动作。”

    她揉揉额角,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弧度:“这两天还好有你,不然还不知道兰城会乱成什么样子。”

    朱诗宜听到这话身体抖成筛子:“咦~你可别这么说话,我真的不习惯,哎呦,身上有蚂蚁。 ”

    她站起身,一边整理着坐乱的衣服,一边说:“其实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在你昏迷的这三日,沈叶初费了不少劲,他不仅要守在你身边,而且城中的事也是他来安排,不然我也没办法去朱家军那边给我爹传信。”

    楚清歌倚在床头,呡了口茶:“他?”

    朱诗宜眼神透着欣赏:“他不愧是兰城人,对这边的事知晓颇多,他还知道城门外的山中有树,派人去砍了不少回来,真奇怪,他是怎么知道的,那个地方全是毒虫还有蛇,他硬是找了一条小路,带着人们进去。”

    “若是没有他,百姓现在还在街头睡着呢。”她将脸凑到楚清歌面前,“说实话,他是个有才之人。”

    楚清歌心底一动,心口有些憋闷,朱诗宜抓着她的手说:“其实沈叶初这个人还行,把他养在眼皮底下,不让他与楚川有联系的话,可用。”

    楚清歌何尝不知这人是可用之才,他前世能从罪人一路爬到太傅的位置,不论是心机还是能力,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朱诗怡见楚清歌陷入沉思,怕楚清歌累着脑子,连忙用手肘推了推。

    “先别想这么多了,养好身体要紧,反正,不管我爹同不同意,我已经把朱家军的营帐运过来了,就驻扎在城外,要是你需要的话,直接去就好了。”

    楚清歌低头一笑,似乎是想起什么,于是说:“你走的时候,把关忆雪叫过来。”

    朱诗宜听到这名字就一脸嫌弃,这几天她都不敢出现在关忆雪面前,那人见到她,就像没了骨头一般往她身上倒,别的倒是没什么,就是她身上的香粉味,熏得朱诗宜头晕。

    她皱眉说:“这个女人有什么好的,为何你如此重用他?她是什么人?”

    楚清歌没想隐瞒:“你每次送出的密信,你以为是谁送的?”

    “不就是风月阁吗。”朱诗宜漫不经心,鼻翼间好像又闻到了那刺鼻的脂粉味,随即她如同醍醐灌顶一般,睁大了眼问道:“不是,她是风月阁的……”

    楚清歌看着朱诗宜吃惊地模样笑出了声:“关忆雪可是大乾,风月阁的一把手,本宫亲自培养的人。”

    风月阁在大乾算是遍地开花的酒楼,民间有传闻,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风月阁。

    风月阁鱼龙混杂,上至达官贵族下至黎民百姓都会来此,包容度甚高,所以也就成了情报聚集地,慢慢的衍生了许多见不得人的生意。

    世人皆说,只要有钱,没有风月阁不知道的问题。

    而这个风月阁,便是楚清歌在几年前一手创建的。

    朱诗宜眼神升起崇拜:“不是,我以为她们给你送信是因为你爆了金币,没想到你是老板!”

    楚清歌听得云里雾里,但她大概明白朱诗宜是在夸自己,于是又说:“关忆雪呢,是个商贾家的女儿,但是因战事,家中无法周转就把她卖到了烟花之地,本宫也是偶然路过,救下了她。”

    “偶然路过?”朱诗宜像是抓住了重点,挨得楚清歌更近了些,调笑道,“公主殿下,你怎么天天都去那烟花柳巷,你不会是……”

    楚清歌瞥了眼朱诗宜,转过头去,没有说话。

    “骂的好脏。”朱诗宜看着那个眼神瞬间领会。

    她连忙扯开话题:“今晚我就启程,你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交给下面的人做,那些侍卫不是白养的。”

    楚清歌揉揉额角,对朱诗宜嘱咐:“对了,你回经过黄宁时去文玉溪那把这些天的账本给我要过来,跟他说,账本每月誊写一份,都要寄给本宫。”

    朱诗宜领命而去,关上门的那刻,房间一片寂静。

    楚清歌在身侧拿出那个漆盒,深吸一口气打开,透手的玉佩,无论是选料还是雕工都极其精致,楚清歌摩挲着,眼眶一阵酸涩。

    她知道母亲留给她的是什么,上面刻的是猛虎部的文字,在梦中她见过这个字。

    楚清歌的手渐渐收紧,那个字,是军。

    猛虎部还有人!

    还有军队!

    正想着,关忆雪推门而进,随之而来的是她身上甜腻的味道。

    她走过来,紧挨着楚清歌坐下,一只手搭在她的腿上,娇嗔道:“殿下你可终于醒了,人家可太担心你了。”

    楚清歌看了她一眼,嗤笑道:“担心本宫不是该茶不思饭不想,本宫看你也挺开心的,这胭脂抹的,甚是好看。”

    关忆雪羞赧地笑笑:“哎呀,公主别拿我打趣。”

    楚清歌问关忆雪,这些年风月阁有没有关于猛虎部的存档。

    听到这,关忆雪愣了一下,歪头说道:“有的。”

    “我只知道猛虎部是游牧民族,之前和契丹大乾三足鼎立,大乾与契丹连年征战,猛虎部不帮任何一方,直至……”

    关忆雪小心翼翼打量着楚清歌的脸色,那日的事犹在眼前,她可不想公主再出什么岔子。

    楚清歌心口憋闷的感觉又回来了:“自从母后嫁给了父皇。”

    “对。”关忆雪长舒一口气,接着说,“猛虎部自与大乾大败契丹后,便逐渐隐退了,臣服于大乾,在十几年后便被大乾灭族,估计没几个人了。”

    楚清歌勾唇,不住摩挲着玉佩:“你去草原深处找找,现下天寒,估计他们都聚集在一起,若是找到人,立刻飞鸽告诉本宫。”

    关忆雪领命,楚清歌最喜欢关忆雪的就是自己无论让她做什么,她什么都不会问,而且次次完成得很好。

    “对了,京中有没有消息。”楚清歌问。

    关忆雪自是知晓楚清歌问的是什么,除了皇上太后,老先生对公主最好的人了。

    虽说平日里也十分严厉,可严师出高徒,公主识人心懂谋略的本事,也是老先生手把手教的。

    她打起精神来回道:“殿下,这才几天啊,京中的消息哪能这么快,老先生定会没事的。”

    楚清歌点头,悬着的心一直放不下。

    她直到现在还没想明白,究竟是谁能找到密室,把舅父劫走,而且翻遍京城毫无音讯。

    难道,除了楚川之外,还有人在暗地里藏着?

    只怪自己在京中时太过于在意楚川,居然忘了查查别人。

    “宫中也没什么事,就是女官越来越多,许多大人都不乐意了,在早朝上吵了好久。”

    楚清歌抬眼:“女子为官,威胁到那些草包的地位了,比不过就去请皇上做主,可真是可笑。”

    “对了公主。”关忆雪面色凝重,“我们的粮食不够了,大概也就能维持不到半个月。”

    “半个月。”楚清歌心里咯噔一下,忙问,“怎么可能,宫中跟着来的粮草车呢?”

    为了赶时间,楚清歌她们只带了五分之一的粮草先行来了兰城,按道理来说这几日粮车理应到了。

    关忆雪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耷拉着头:“不知道,听说,是到禹城便消失了……”

    “消失了?”楚清歌冷笑,“那么多粮食平白消失了,你信吗?”

    她想到在路上的刺杀,还有一路上她的好父皇给她下的绊子,她自然明白此事出自谁的手笔。

    “看来皇上压根不想救兰城,更不想让我活着回去。”

    楚清歌眼神渐渐狠戾:“怕是不能如他所愿了。”

    她端起茶盏说:“收拾东西,明日启程去禹城。”

    “去那里做什么?”

    楚清歌捏着茶盏,勾唇一笑:“要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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