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来不及擦汗,便将手上的密信递给黎相安:“这是陇青加急送来的,怕是有急事。”

    黎相安心脏骤停,连忙接过来拆开,匆匆看了一眼,便如离弦之箭跑出去。

    晋阳看着掉落在地的密信,陇青刚劲的字映入眼帘:“公主昏迷三日,一醒便前往禹城借粮。”

    晋江看主子确实着急,连忙把信收起来跑出去。

    他在黎相安敲鼓的那刻,抓住他的手:“主子,这鼓不能敲啊,已经入夜了,万一让契丹人听到,以为我们营帐出了事。”

    黎相安猩红着眼找回一丝理智,手落了下来,晋阳见状连忙将鼓槌夺走,沉声安慰:“主子莫要担心,只是说公主去了禹城,并未多说别的。”

    黎相安一手掐着腰,不停摇头,长生辫上的小铃铛发出细碎的响声:“不,你我都去过禹城,知道此人有多狡猾,公主去借粮,肯定要受到难为。”

    黎相安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往马厩跑去,一边跑着一边扔个晋阳一块令牌:“既然我爹不让我用雁北军,那我用我的私兵。”

    他转头看着晋阳,脸上没有笑意:“在明县里,我们不还藏着六百私兵吗,你去给我找到,全都带到兰城。”

    说罢翻身上马,晋阳看着马上要离开的主子,话脱口而出:“主子,你这样离开侯爷他……”

    黎相安发丝随着风飘荡着,手向身后挥了挥:“反正契丹不会打仗,过些天我就回来了。”

    他了解自己父亲,若是真的不许,他便会出来阻止,现下看来,他虽然生气,却也是默许了。

    黎相安一刻不敢耽误,数月来的虽有书信,却早已难解相思,他想见到楚清歌,越早越好。

    第二天楚清歌怕还有人想动手脚,于是想沈叶初走别的路小路,弯弯绕绕走了一天一夜。

    他们终于走到商道时,就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楚清歌定睛一看,是陇青,身边站着的那个脸色极其难看的,是朱诗宜。

    楚清歌心里咯噔一下,她原本以为朱诗宜回来之前便可以回到兰城,没想到竟出了这档子事。

    陇青见到楚清歌,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连忙迎上来,接过楚清歌手中的缰绳:“殿下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回来,属下都急坏了。”

    楚清歌肩上的担子似乎完全卸掉了一般,脱力倚在马车门上,一直握着缰绳,细嫩的手上一道红肿的勒痕格外显眼。

    陇青看到楚清歌手掌的擦伤还有勒痕,瞳孔一缩:“殿下,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受伤啊。”

    听到这话的朱诗宜,原本站得老远,连忙跑过来,抓过楚清歌的手,用力太大,楚清歌吃痛嘶了一声。

    朱诗宜见是个小擦伤这才放下心来,将她的手甩到一边:“你还知道疼啊,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楚清歌摸着自己被掐疼的手,淡淡笑笑:“我这不是只为了百姓吗,没粮食谁不急啊。”

    朱诗宜还想说什么,楚清歌连忙出声打断,转而向陇青,面色焦急:“你先去看看沈叶初,他胳膊断了。”

    “胳膊断了?”朱诗宜瞪着眼睛看看她,又看看马车中的沈叶初,“你们发生了什么?”

    “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楚清歌瘪瘪嘴:“禹城县令是父皇的人,他想杀了我,就放了暗箭。”

    “这个老登。”朱诗宜咬牙说道,“迟早给他端了。”

    她似乎是意识到楚清歌在岔开话,冷眼看着楚清歌:“ 这件事别想就这么过去,你是公主,再怎么说你也得多带几个人。”

    她看着眼躺在车中虚弱不已的沈叶初撇撇嘴:“你就带个这个人,还不够累赘。”

    楚清歌看着她,摇摇头,她顺着朱诗宜的眼神看向因疼痛满头是汗的沈叶初:“他,救了我一命。”

    “什么?”朱诗宜听到这话已经不是震惊可以形容了,她看看楚清歌又看看沈叶初,眼神在他俩身上不停游荡,话都说不利索,“你,你们……”

    楚清歌羞恼地拍了她一下,嗔怪道:“你疯了,别瞎说。”

    不一会,陇青从马车上走了出来:“沈大人没有大碍,到时候给他上个夹板,好好修养便是。”

    几人没有耽搁,连忙赶回兰城。

    到城中时,里面已经变了个样子。

    楚清歌踏入兰城,只见街道两旁,原本残破的房屋已被新砖覆盖。

    市井中人来人往,笑语喧哗,与几日前的荒凉萧条形成鲜明对比。

    “这是怎么回事?”楚清歌不禁惊讶地问身边的陇青。

    陇青笑着答:“都说是您带给兰城希望,百姓们也都自发开始修葺房子,还说一定要在您回来之前修好,给您个惊喜,这才有现在的样子。”

    迎面而来的轻语也插话:“对啊,还有那粥棚,您不在时我们继续施粥,现在兰城每个人都感念您的恩德。”

    楚清歌微微一愣,她下了马车,在新铺就的青石板上行走。沿途看到孩童追逐打闹、老者悠然品茶,甚至零零星星还出现了商贩。

    突然间,不知谁欢呼了一句:“是昭阳公主回来了!”

    很快,他们的马车被人团团围住:“公主这一路辛苦了,咱们也出不上什么力,这是我家里祖传的银钗,但是样子太老了,我就给融了,给公主重新做了个,公主千万不要嫌弃。”

    楚清歌看着面前的簪子,做工不算精细,一只像凤凰又像鸡的样式卧在顶端。

    甚至银子也少了许多光泽,要是放在宫中,怕是连宫女的饰品都算不上。

    可在楚清歌眼中,这比金钗都要贵重。

    这是兰城百姓的信任,是他们的对自己的肯定。

    她接过那支沉甸甸的簪子,有些遗憾道:“可惜本宫今日是男装,无法簪发,待明日,本宫定戴上,多谢。”

    那人原本小心翼翼的眼神瞬间明亮起来,还有很多百姓争先恐后地来送东西,楚清歌无暇顾及,只得回到马车上,让轻语和陇青开路。

    刚坐上马车,便听到沈叶初几声低低的咳嗽:“公主治理有方,臣民顺服,兰城一片向好。”

    楚清歌挑眉,垂眸看着面前的人:“所以说,只有男人可以承接天命吗?”

    沈叶初用另一只手握住楚清歌的手,温柔似水:“你想要的,我会尽我全力帮你夺。”

    楚清歌被沈叶初的手烫了一下,连忙抽出来,她觉得脸颊一阵滚烫,又觉得憋闷异常,连忙掀开帘子,透透气。

    沈叶初在她身后深深注视着他,手上的密信被他揉碎,藏匿在袖口中,阳光透过小窗洒在楚清歌脸上,连发丝都是温柔的。

    沈叶初不是不知道楚清歌的想法,只是他不想让楚清歌卷到皇权的争夺中。

    所以一开始,当他在牢中他答应楚川时的第一个要求,就是夺位之时不得动楚清歌半分,楚川应下,他才答应辅佐。

    没想到一封密信竟是让他杀了楚清歌。

    既然有人不信守承诺,那他也不用,更何况,他不是君子,他本就不是一个信守诺言之人。

    楚清歌再也没和沈叶初说什么,到了客栈也是直奔房间而去,根本没给沈叶初说话的机会。

    她沐浴更衣后,关忆雪便走进来,正好楚清歌也想找她。

    “你来的正好,我要找你。”楚清歌衣衫拂至榻上,“那个禹城的县令,想杀了我,你找人把他杀了,我不想他死的太容易。”

    关忆雪走上前,递上来一封汝书,眉头紧锁:“我来也是为了给您说这件事。”

    “那个县令,死了。”

    楚清歌从书案中抬眼:“死了?”

    “是,半夜被吊在门前,筋骨皆断,活像人偶。”

    人偶?

    楚清歌不由得想起青泉死时的惨状,和汝书上描写的一模一样。

    可沈叶初并没有离开自己的视线,他又是怎么杀的人?

    难道……

    楚清歌起身走出房间,走过长廊,便来到沈叶初房门口。

    她抬手想敲门时,正巧郁朗开门,见到楚清歌的那刻,他眼神躲闪,楚清歌心中就有底了。

    她抬腿走进去,沈叶初正拿着一本书倚在床上,眼眸低垂,阳光打在他身上,竟隐去些锐气,看着好接近了些。

    楚清歌本来想质问的声音也柔了下来:“你好点了吗?”

    沈叶初没看她,只是自顾自地翻着书:“公主来微臣这里,定是有事要问吧。”

    楚清歌被沈叶初戳中心事,尴尬一笑,随即又严肃起来:“禹城县令死了,你知道吗?”

    沈叶初微微勾唇,将手上的书放下,在床边拿了个手捻盘弄起来。

    他一袭白衣,披散着头发,念珠在指尖流转,就像是下凡的谪仙一般。

    “我知道,是我让人杀的。”

    楚清歌似乎是没想到沈叶初会这么痛快的承认,有些措手不及:“你为何杀他?”

    沈叶初漫不经心,似乎死的这个人和自己毫无关系一般:“因为他要动你,所以他必须死。”

    楚清歌追问:“你一直在我身边,是怎么杀了他的。”

    沈叶初的眼神逐渐冰冷,他看着楚清歌,玩味的笑着:“就凭公主有风月阁,不能让我有蚀光楼?”

    一瞬间,楚清歌像掉入冰窖一般,浑身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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