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沈叶初自知此话不妥,连忙找补:“能让公主费心,定是对公主很重要的人。”

    楚清歌不答话,静静地听沈叶初说下去。

    “殿下,您有没有想过,是二殿下将人带走的呢?”

    楚清歌手顿了顿,她不是没想过,可舅父的行踪太过隐蔽,一般人根本查不到,更何况楚川远在岭南,怎么可能会找到先生。

    “你怎么知道是楚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本宫?”楚清歌瞥了眼沈叶初,眼神冰冷。

    沈叶初将手捻绕在指尖,一点点盘弄着:“二殿下的事情太多,微臣怕是给公主讲上一天一夜都讲不完,更何况公主还避我不及,微臣怎么跟公主说啊。”

    楚清歌没说什么,手指绕着茶杯,没人添水,早就凉透,不知为何,沈叶初的眼神就像是火烧一般,烧的她口干舌燥,不顾茶水冰冷,一饮而尽。

    感觉喉间的干渴缓解了几分,她说道:“现在你就在本宫房间,有什么事,说便是。”

    沈叶初将手捻放到一边:“二皇子虽然人已经离开了洛京,可您别忘了,高贵妃可还在皇宫中,再不济还有四皇子。”

    “楚城,他能做什么?”楚清歌挑眉,“他不过是楚川的挡箭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了楚川,他什么都不是。”

    一想到她这个四弟,眼前就浮现出一个病恹恹的身体,天天哭鼻子。

    摔倒哭,学武哭,上学堂哭。

    父皇本就对他不冷不热,也就没有强加要求,只要不是什么出格的事,就让他凭着自己的心来。

    因为他的母亲不像自己和楚川的母亲一般,有显赫的母家,他的母亲,只是一个郡守的女儿,仅凭几分姿色才爬到现在的妃位。

    所以,父皇从未对他动过立储之心,就想让他在及冠之后,随便给个封地,做个闲散王爷。

    楚清歌想着长长叹了口气,其实闲散王爷才是皇家子女最羡慕之事,那样便不会像如今这般,为了皇位斗个你死我活,劳心费神不说,还背着众人性命。

    “我听说楚城在京中还算安稳,就是喜欢上了一个风月女子,想让她做侧妃,皇上不同意,他就在宣政殿外跪了好几天,皇上气急,然后禁足了他。”楚清歌道,“想不到,他还是个情种。”

    沈叶初手一顿,似乎是想到什么:“公主不觉得奇怪吗,着四皇子可是有名的浪子,流连花丛却半点不沾,今日怎就收了心,要娶侧妃了呢,还偏偏是青花阁的。”

    楚清歌警惕地看着沈叶初,她从未说过楚城看上的是青花阁的人,那沈叶初怎么知道的,她饶有兴趣地问:“沈大人,没想到蚀光楼的人还能做探子啊。”

    沈叶初同样笑笑,言语不似之前正经:“这不用着意去查吧,这件事,洛京人尽皆知,都不用打问,便就都知晓了。”

    “公主,你真的一点都不怀疑吗?”

    这句话像是点醒了她一般,舅父曾经说过,若是一个人真傻那便罢了,若他能装傻几年十几年而不被发现,那此人定是极有心机之人。

    楚清歌仍旧不敢相信,她一直都觉得,楚城除了嘴毒之外,心底还是重情的,就算在上一世,楚城都没有真的想害她,在她在司禁司被人欺辱苛责时,他还出面帮过自己。

    没想到,竟真的是她看错了人。

    沈叶初声音随即又没了感情,像是汇报公务一般:“微臣在京中不过几个月,虽说是在二殿下身边,却也时常见四殿下,总觉得这人不像平常一般无害,可毕竟时间太短,微臣也难以断言。”

    他觉得腰间酸痛难忍,想换个坐姿,却不小心把手磕到桌角,倒吸一口凉气:“不过,殿下真的该查一查四殿下,说不定有些事便明了了。”

    楚清歌心思微动,这件事明摆着就是沈叶初提醒她,让她当心,怕是沈叶初早就看出了端倪,却不好开口。

    “难道大人早有猜测?”

    沈叶初淡淡地说道:“从那次您猎场遇刺,之后的事情好像接连来的太快了些,而且感觉二皇子也并未因此获利,反倒是被发配到岭南,不管皇上要惩戒也好,有意栽培也罢,但在众人眼中,离开了洛京,便是失去了价值,就算是皇子又如何,远在天边,也帮不了什么忙。”

    “而众多的事,让外人看来是公主殿下赢了,得了皇上的青睐,可只有公主知晓,您已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只能避其锋芒。”

    “不错。”楚清歌将桌上的纸团成一团,“来兰城是本宫不得不走的一步棋,楚川离开皇宫,皇上和众多大臣的眼光就尽数落到本宫身上,若是一步走错,那便是万劫不复,所以,本宫只得来兰城暂避。”

    “那公主,您与二殿下都离开洛京,那对谁更有利呢?”沈叶初敏锐地看到楚清歌的嘴唇有些起皮,眼神无数次扫过面前的茶杯,却没有动作。

    他端了端身边的茶杯,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他高声叫着门外的郁朗,让他添壶茶水来。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楚城促使的?”

    沈叶初点点头:“那日公主猎场遇刺,若是他们真的要至您于死地,为何会传信于微臣,若是真的全是二殿下布置的,那小侯爷怎会抓到赵虎,还有那个所谓的证人。”

    “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们相互制衡,或者让你们厮杀,他坐享渔翁之利。”

    楚清歌想着那一日的事,确实诸多疑点,以楚川的性格,若无十足把握,怎会布局,她能活下来和那个证人显然是在他意料之外的。

    但是楚清歌的重点不在此,反而对沈叶初说的另一句话有兴趣:“那日猎场射箭救本宫的人,是你?”

    沈叶初眼神落寞:“公主不是早就猜到了吗,何必要问我。”

    这时郁朗端着一壶水走进来,放在两人之间,放好茶杯后,便离开了,见人出去了,楚清歌问了困扰了她两世的问题:“在你进京前不认识楚川吧,楚川给了你什么好处,你为何要帮他?难道就是因为他把你从司禁司救出来?”

    “你要知道,保你出来的,是皇祖母,而不是他!”

    “当然不是!”沈叶初有些激动,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良久才吐出几个字,“不是的。”

    司禁司是个什么地方,沈叶初最清楚,不和司卫司一般,用刑降罪快得很,司禁司里尽是些磋磨人的杂碎。

    沈叶初带着一身鞭痕被人泡在盐水中时,他见到了所谓的二皇子。

    二皇子知道从哪里听说自己有谋士之能,便来找沈叶初,让他帮他成为皇储,成为下一任的皇帝。

    还能把他救出司禁司,让他有享不完的荣华。

    可沈叶初只提了一个要求:登基后,许三公主长公主名分,赐封地,保她一生无虞。

    他虽在司禁司,可是有人的地方就有人嚼舌根,他知道小时候救自己的女孩是三公主,而三公主和二皇子是死对头,都在说,若是二皇子一日登基,那第一个死的便是三公主。

    没想到二皇子很痛快地同意了,并将他放在宫外的小院里养伤,那个位置偏僻,本就没几个人知晓,没想到,那日竟沿着窗户的缝隙扔进来了一张锦书。

    几个鲜红的字让他没有犹豫,拿着短箭便去了猎场,等到回来时,他才觉察出不对劲。

    今日他的动线就像是被人精心设计过一般,他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是他知道,这人不属于二皇子和公主的任何一方。

    沈叶初在回忆中回神:“当时,微臣有自己的考量。”

    楚清歌眼前闪过前世种种,上一世,与其说她与楚川斗,还不如说是她与沈叶初斗,楚清歌可以断定,若没有沈叶初,楚川就是一摊烂泥。

    她深深看着沈叶初:“楚川到底答应了你什么,官位,金银,还是封地,本宫照样可以给你,而且是成倍的给你。”

    沈叶初苦笑着摇头:“公主知道的,微臣不爱这些,说到底,这些都是身外之物罢了。”

    楚清歌问道:“那你究竟和楚川要的是什么,本宫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说着拿起茶盏,抿了口热茶。

    “你。”沈叶初目光滚烫地看着她,“是你,昭阳公主,三公主,楚清歌,是你,一直都是你。”

    “我要的,只有你。”

    啪一声,茶杯从她手上滑落,磕到桌边,有掉在她膝上,热茶洇透衣裙,从炽热变得冰凉。

    楚清歌没想到一个正常的谈论会惹出这般不正经的话,她顿时心如擂鼓,眼神飘忽不知该落在哪里,她只觉得沈叶初的眼神正死死包裹这她,一丝缝隙都没有,仿佛要把她溺毙一般。

    “关忆雪,关忆雪!”楚清歌一时失了礼数,高声喊着,紧接着门被打开,关忆雪一脸焦急的走进来,身后跟着一脸懵的郁朗。

    “殿下何事吩咐。”

    楚清歌指着沈叶初:“去,把沈大人送回房间,本宫要休息。”

    说着便走出房间,向客栈外走去。郁朗挠挠头,有些不解:“公主不是说要休息吗,怎得出去了?”

    与此同时,洛京的一个没人注意的小院中,正走进来一个人。

    “主子,您再不来,这人都要被折腾死了。”院里的小厮见自己主子来了,连忙迎上来。

    那人一身朴素的玄衣,头戴斗笠,声音阴柔,雌雄难辨:“我说了,在我见他之前,他不能死,他有大用。”

    面前的男人揭开斗笠,赫然是楚城那张无害的脸。

    “你说三姐看到这人,会不会感到惊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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