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也未曾见她有什么隐疾,看她此时嘴唇青紫,七窍流血的模样,似是……

    中毒?

    他端起小桌上的马奶酒凑近闻了一下,并未有任何不对。拓拔翎见状急忙说:“她刚才什么都没吃。”

    什么都没吃怎么会中毒?

    队伍加快了行进速度,可半个时辰过去了也不见拓拔旭回来,他沉声嘱咐:“你看着她,我去找人。”

    拓拔翎点点头,他刚跳下马车打算自己去找,前方拓拔旭策马回来了,队伍亦停了下来。

    马背上驮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策马狂奔至马车旁边后,拓拔晗一把将老头半拖半抱了下来,老头一路被颠簸得晕头转向,此时扶着马车吐得昏天黑地。

    “快,有人中毒,”他一把将他推了进去,自己也紧跟着钻进马车。

    老头瘫倒在车上,面色痛苦,怒骂道:“老子一把老骨头都要被你们弄散架了,什么中毒,救不了!”

    拓拔晗却不管那些,一把将他推到鱼听雪旁边,面带愠怒:“救不好她,你就陪葬。”

    老头还要再骂,睁眼看到他一副要吃人的狠戾模样,讷讷着翻个白眼,终于还是正眼看向鱼听雪。

    待看到她满脸鲜血的模样愣了一下起来,随即伸手搭上她的胳膊,神色却愈来愈凝重,“她吃什么了?”

    “什么都没吃,突然就这样了,”拓拔晗面沉如水,紧盯着她。

    老头挪开手,平淡道:“她中毒了,什么毒我不知道。”

    拓拔晗点头,他虽然早就猜到了,但此刻才被证实。至于是谁下的毒他自会查,可此刻最重要的却是解毒。

    “严重吗?有没有办法解?”他看向医者,面沉如水。

    老头摇了摇头,从随身箱子中掏出银针,一字摆开,动作缓慢,语气淡淡,仿佛面前的不是一条人命。

    “我解不了,只能暂缓。只有知道中的什么毒才能配制解药,若是贸然用药,只会加速她毒素渗入的速度,若是毒入心脏,即便是华佗在世,也难救。”

    老头边说边下了针,拓拔晗不敢打扰,端坐在一旁回忆着一路行来的异象。从坠下崖在李青山家里养伤,再到一路北上,都想不出一点有异的地方。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中毒?下毒之人又为何要冲她来?

    老头取了银针,整理好医药箱就要下车,斜睨着他道:“我已经替她下了针,毒素蔓延的速度慢了点,但如果不能在三天之内解毒,她还是必死无疑。自求多福吧。”

    老头跳下马车,朝拓拔旭伸出手,“银子拿来,再把老夫送回去吧。”

    拓拔旭环胸站着没搭理他,老头吹胡子瞪眼地就要自己骑马离去,被拓拔旭一把拽了下来,“你还不能走。”

    老头气得破口大骂,“老子在家里睡觉睡得好好的,你跟土匪一样扛起老子就走,现在人救完了还不让走,怎么的,还真要给她陪葬?”

    他嗤笑道:“要我说还是给那位积点德吧,说不定阎王爷看在你们如此诚心的份上就不收她了。”

    “你!”拓拔旭一把拽住老头的衣领,拳头都抬了起来,老头一脸挑衅地瞪着他,最终还是咬牙放了下去。

    拓拔晗看一眼神情安稳了很多的鱼听雪,也跟着跳下了车,朝老者道:“她的情况不允许再赶路,带我们去你的医馆。放心,银子少不了你的。”

    说着掏出一叠银票塞进老头手里,他本来不耐烦的脸色消了几分,冷哼一声将银票收了起来,又吭哧吭哧爬上了马车。

    “走吧。”

    拓拔旭气呼呼地上了马,策马在最前方带路。

    “她的毒实在没有其他办法解吗?”拓拔旭坐在老头对面,搁在膝上的手握成了拳,低头看着鱼听雪。

    他根本想不到她是如何中毒的,更何谈去查出是什么毒。这个小地方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医术过人的大夫,她又该怎么办?

    她面上血迹已被拓拔翎擦净,此刻神色似乎舒缓了几分,但面色依旧惨白。

    老头拢了拢衣袖,打着哈欠答:“没有其他办法。”

    “哦不对,也是有其他办法的。”老头突然想到了什么,来了几分精神,语气神秘至极。

    “什么?”拓拔晗眼神凌厉至极,直勾勾地转头盯着他。

    “传说极北之地有生死人肉白骨的草药叫霓裳花,可解百毒,”他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睡觉,“看你本事那么大,想来是可以找到的。”

    他话音刚落,拓拔晗就攥紧了拳头,眼神阴狠,这老头在耍他。

    不说极北之地有没有这传说中的草药,即便是有,一来一回都得几个月,等找到了药她早就成了一捧白骨。

    但此刻尚得仰仗他,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内怒火。

    马车晃晃悠悠地进了城,老头的医馆在一个极不起眼的小巷,屋内极窄,仅有一间客房,老头随意安排剩下的一间让她住了进去,自己去前堂打瞌睡。

    拓拔晗皱眉打量着医馆,破旧不堪的牌匾,狭窄无序的药堂,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医馆。

    “翎儿,你在这看着她,我去找找其他医馆,”拓拔晗轻声嘱咐,拓拔翎点头答应下来。

    数量不低的士兵将医馆围了起来,生意本就冷清的医馆更是无人问津,老头摸摸怀中的银票,咂嗼着嘴关了门。

    拓拔翎托腮趴在床头,想不通她怎么中的毒。前一瞬还与自己有说有笑的姑娘,怎么突然就吐了血,生死未卜。

    “唉,”她叹息一声,只觉得鱼听雪可怜至极,远离父母亲人奔赴异乡,现在孤零零地躺着。

    “咳咳咳——”

    鱼听雪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她急忙抚着她的胸口,担忧问道:“你还好吗?”

    她没答话,虚弱地睁开眼,眼神呆滞,呼吸弱不可闻,拓拔翎抬手在她面前挥了一下,“你没事吧?”

    “我怎么了?”

    沉默很久之后,她的意识才渐渐回拢了过来,盯着窗户里照进来的一点点光束,嘶哑着开口。

    拓拔翎见她回过了神,面上一喜,又低声道:“大夫说你中了毒。”

    “中毒?”她眉头微拧,迷茫地重复道:“中毒?”

    “嗯,”拓拔翎倒了杯温水递到她嘴边,“你先喝点水。你知道自己怎么中的毒吗?”

    鱼听雪嗓子干疼,温水下肚终于好受了几分,闻言思考了半晌又摇头答:“不知道。”

    毒发之前她没有吃任何东西,那就说明是之前中的毒,可她这一路上都与拓拔晗吃的是一样的,为什么独独自己中了毒?而且什么毒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让她吃下去呢?

    神不知鬼不觉地吃下去?

    她瞳孔瞪大了几分,想到了一个人。

    飞鸢。

    坠崖之前她曾给自己递了碗粥,她当时并未怀疑什么,可如今细细想来,看到自己喝粥时她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可她当时并未多想。

    飞鸢是皇帝赐给她的人,她虽有心防范,却只以为会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向皇帝汇报,从未想过会在自己饮食上动手脚。

    她下毒的目的是什么?毒死自己?

    可不应该啊,皇帝让自己盗取漠北边防图,自己死了,他的目的就达不到了。

    她哼笑一声,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通过下毒达到控制自己的目的。

    皇帝怕自己不受控制,便只能指使飞鸢下此毒手。而她应当是能定期给自己解毒,谁料自己被拓拔晗拖着坠了崖,此时未能及时解毒,毒素便发作了。

    她缓缓躺了下去,嘴角竟扯出笑来,目光却悲戚。

    她鱼听雪何德何能啊,竟能让一代帝王为自己费此心思。她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

    她笑得渗人,拓拔翎被吓得浑身冰凉,她莫不是毒坏了脑子吧?

    “拓拔晗呢?”她笑够了才低声询问,语气平静,眸底却情绪放肆翻涌。

    拓拔翎见她还有理智,忙回答:“二哥出去找医馆了。”

    她又闭上了眼睛,面色苍白,语气虚弱,“去把他找回来,我有事要交代他。”

    说完呼吸再度弱了下来,似是昏睡了过去。

    拓拔翎见状忙起身出了门,吩咐了外面的士兵去找拓拔晗,自己坐在一旁不敢再靠近她。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拓拔晗便冲进了屋子,见她还是睡着,蹙眉问一旁瑟缩的拓拔翎,“不是说她醒了,怎么还是这样?”

    拓拔翎摇摇头,小声道:“她刚才醒了之后好像得了失心疯,莫名其妙就开始笑,笑完了就让我去找你,说有事要跟你交代。”

    拓拔晗疾步冲过去半跪在她床头,满目忧虑,轻声喊她,“鱼听雪,我回来了。”

    床上之人没有任何反应,依旧紧闭着双眼。

    门帘再次被掀开,拓拔翎转头看去,一个女子提着医药箱走了进来。女子约三十左右,容貌秀丽,气质温婉,经过身旁时带着淡淡的药香。

    “让我看看,”女子放下医药箱,温和开口。拓拔晗忙起身腾开地方。

    女子坐在床边探向她的脉搏,半晌后秀眉皱了起来,又抬手想去扒开她的眼皮。

    鱼听雪眼珠转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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