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

    鱼听雪从鱼少煊身后走了出来,朝拓拔晗问道:“接你的?”

    他转头瞥她一眼,唇角弯了弯,“准确来说是接我们的。”

    鱼少煊神情不明地盯着他的背影,这人心思深沉,来日只怕是劲敌,真要轻易放他离开吗?

    可听雪,似乎……

    几人心思迥异,转眼间那支队伍也到了跟前,明艳女子翻身下马朝拓拔晗冲过来,却在近前时被他抬手抵住额头。

    “翎儿,老大不小了,别老往我怀里钻,”他话虽如此说,脸上却是遮掩不住的宠溺笑意。

    拓拔翎跺了跺脚,一把扯下他的胳膊,冲他龇牙咧嘴道:“二哥你这张脸真丑。”

    脸上表情凶狠,可两颗小虎牙却让效果大打折扣,反倒更显可爱。

    “二哥,”身后拓拔旭将马缰扔给随从,走上前来叫了一声,拓拔晗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他看向一旁的鱼家兄妹,开口问:“这二位是?”

    拓拔翎此刻才看到一旁站着的鱼听雪,她明明一身男子装扮,却仍旧能一眼看出来是个姑娘,且还是个姿容十分过人的姑娘。

    中原女子与漠北女子不同,身上总是多了些温婉柔和,譬如温柔解意的母妃,深得父王宠爱。

    而她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虽未刻意做出姿态,可学习遵守了十几年的规矩姿仪早已刻了骨子里,自成一道风景。

    她直勾勾地盯着鱼听雪看,一时间在场几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身上,她的脸慢慢红了起来,不自在地掖了下头发。

    她走过去围着她转了一圈,撑着下巴问:“你是谁?”

    鱼少煊一把将她拉了过来,神情不悦,听雪又不是猴子,一个两个忒没有规矩了。

    拓拔翎见她被拉走,转头看向鱼少煊,一脸不解,“你又是谁?”

    “好了翎儿,”不等鱼少煊黑脸,拓拔晗及时上来解了围,朝二人介绍。

    “拓拔旭、拓拔翎,身份跟我一样,”说着又道:“这是鱼听雪,也就是昭宁公主,你们两个别捣乱。”

    “那他呢?”拓拔翎伸手指着鱼少煊,“他又是谁?那么傲的。”

    拓拔晗刚想回答,却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他的名字。鱼少煊冷哼一声,转过头不搭理她。

    “鱼少煊,是我哥哥,”鱼听雪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胳膊,朝众人道。

    “走,听雪,你还是留在玉门吧,没人敢拿你怎么样,”说着他就要拉着她向回走。这些漠北蛮子一个比一个粗鲁,听雪去了还不知道要被怎么欺负。

    拓拔翎一个箭步挡在两人身前,面有愠怒,“昭宁公主是我们求娶的和亲公主,被你带走算怎么回事?”

    “她是我妹妹,去哪我说了算,”鱼少煊一把推开她,毫无怜香惜玉之意。拓拔晗抬手扶了下她踉跄的身子,也挡在了两人面前。

    他语气平静,眸子却深沉,仿佛一汪看不见尽头的深海,带着丝凉意,“她已经选过了,要去漠北,哪怕你是她哥哥都不能替她做决定。”

    鱼少煊嗤笑一声,温润的面容带了丝戾气,“我就是要带她走,你能怎样?王子殿下。”

    拓拔晗面色冷了下来,手背青筋暴起,眼看两人又要动手,鱼听雪眼疾手快地挡在两人中间,朝鱼少煊道。

    “哥哥,我已经决定了要去漠北,我留下来对谁都不好。天子岂可有戏言,陛下一定会因此降罪于父亲和你的。”

    鱼少煊眉头拧着,紧盯着她眼睛发红,知道她说的是事实,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颓了肩膀。

    “那住两天再走,”他眼眶有点酸,自己战场之上抛洒热血,却连自己的家人都保不住,真是讽刺。

    拓拔晗紧盯着鱼听雪,等着她的话。

    她扯出笑来,摸了下他的银色甲胄,触手冰凉,“我们得立马走,哥哥别担心我。”

    “听雪。”他声音大了些,胸口起伏明显。

    “好了,”鱼听雪出声打断他,伸手抱着他,在耳边低语,“哥哥,保重。”

    说完越过他向前走去,丝毫不拖泥带水,仿若没有一点留恋。拓拔翎却看到那女子在越过他的一瞬间眼泪掉了下来,滴进了黄沙之中。

    可她顶着暮色和黄沙向前走的背影决绝而坚定。拓拔晗亦抬脚跟了上去,经过他身边时淡淡瞥他一眼,“放心。”

    鱼听雪一行人已经远去,鱼少煊却维持那个背对的姿势站在原地成了一尊石雕,黄沙吹过,他的身上头上瞬间变成土色。

    他垂在身侧的手捏得嘎吱作响,面上是极为罕见的阴沉。他虽出身世家,却从无世家子弟的恶习,一直笑脸迎人,在军中也与士兵们同吃同住,是以极受爱戴。

    士兵担忧地走上前来,“将军,咱们回去吗?”

    他深吸一口气,拿过红缨枪翻身上马,一骑当先冲了出去,士兵紧随其后。

    拓拔旭来的时候带了五百人和一辆奢华至极的马车,鱼听雪终于不用再骑马,一上路就窝进了马车里。

    车里铺着地毯和软垫,是以路虽然崎岖不平,马车摇摇晃晃,却仍旧比骑马颠簸好了太多。

    她本来不困,却在马车的摇晃下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马车的帘子被拉开,冷风灌了进来,她瞬间清醒。

    睁眼一瞧,竟然是之前那个刁蛮王姬拓拔翎,她朝她点点头,往一旁挪了点位置,再次闭上了眼。

    拓拔翎坐姿也不规矩,东倒西歪地斜靠着,撑着下巴盯着她,明明因着在车厢底上坐的原因而比鱼听雪矮了一截,可周身气质却极为逼人。

    她即使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她那道强势的目光,她忍不下去了睁开眼温和笑着问她,“王姬殿下找我有事?”

    她却摇摇头,继续盯着她瞧。

    “那你盯着我做什么?”她嘴角笑意淡了几分,车内气氛也凉了下来。

    可那位王姬却跟感受不到似的,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好奇说:“你们中原人都长得一个样子。”

    “什么?”鱼听雪有一瞬间的愣怔,明明听清楚了她说的什么话,却一时间有点不明白意思。

    “我母妃也是西楚公主,你们两个长得一样,”她努了努嘴,想了想又道:“其实也不太一样,母妃比你漂亮一点点。当然你也很美,只不过你们给人的感觉很像,都很柔弱。”

    鱼听雪听到这就明白了,她所说的母妃是当今西楚帝的妹妹,当初也是以和亲的身份嫁来的漠北。

    “王姬也很漂亮,”鱼听雪由衷夸赞道。

    拓拔翎是传统的漠北长相,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嘴唇艳丽,皮肤虽不比中原女子白皙和细腻,却有着天然的野性魅力。

    她嘴角勾起,又露出两颗小虎牙,脑袋上的小铃铛泠泠作响,雀跃道:“那是,本王姬也是漠北数一数二的美人。”

    鱼听雪露出笑,眉眼弯弯,落在她眼中便是周遭景物黯然失色,又腼腆道:“不过没你好看。”

    她摇摇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拓拔翎的美可能她自己感受不到,自己却能完全地欣赏。

    “你很自由,”她想起不久前看到的那副画面,女子一马当先,张扬又恣意,是她永远都成为不了的那种人。

    拓拔翎点点头,脸上带着小傲娇,“我的确很自由,我跟哥哥一起去围猎,一起去赛马,还跟他一起逛青楼。”

    鱼听雪有一瞬间的愕然,这姑娘怎么啥话都往外说。

    “你们中原女子太古板了,”她倒了一杯马奶酒递给她,自己也倒了一杯小口喝着,“母妃就很古板,天天之乎者也,做什么都要考虑合不合规矩。还天天训我。”

    “你们不累吗?”她一脸不解地看向鱼听雪。在她看来人生就该尽欢,想笑就笑,想跑就跑,顾忌那么多太憋屈了。

    鱼听雪接过看了眼又放在桌子上,是她没有接触过的口味,暂时不太想去碰。

    她摇摇头,语气平静,“过久了就不觉得累了。”

    话音刚落她却感觉胸口刺痛,脸上浮现出痛苦至极的神色,紧接着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淋了拓拔翎满身,她一脸惊恐地看向七窍流血的鱼听雪,大叫一声往外爬。

    “二哥二哥,”她腿脚发软地朝马车旁随行的拓拔晗喊道,“鱼听雪她吐血了。”

    拓拔晗面色一变,急忙喝停了队伍,迅速下马上了车。鱼听雪已经晕了过去,一张脸上净是刺目的鲜血,脸色惨白如纸。

    “鱼听雪,”他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脸,却不敢乱动她的身子,可她一点回应都没有,要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他都要怀疑她已经没了生机。

    “快,”他朝外面的拓拔旭喊,神情严厉又焦急,“加快速度,就近进城去找大夫。”

    拓拔旭应答一声,打马而出去探寻最近的城镇,随行队伍亦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鱼听雪的面色愈来愈惨白,气息亦愈来愈微弱。

    “她刚才发生什么了?”他拧着眉看向一旁懵了的拓拔翎,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吐血了。

    拓拔翎从愣怔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带着哭腔道:“她刚刚就好好坐着,然后突然就吐血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低头看向她,她的嘴唇逐渐变得青紫,身体温度一再降低。

    拓拔晗握着她的手哈气,心急如焚,却始终不见拓拔旭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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