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鱼听雪尚在用早膳,拓拔翎人未至声先行。

    “鱼听雪,快出来,我带你去玩。”说着她跑进了殿内。一身赤色骑装,马尾高束,飒爽英姿。

    她不紧不慢地咽下白粥,笑着招呼她,“吃早饭了吗?坐下吃点。”

    拓拔翎一屁股坐在她对面,撑着下巴答:“吃过了,你快点。等会咱们要去的地方还挺远的。”

    她姿态闲适,完全看不出着急的样子,问:“咱们去哪?”

    拓拔翎笑脸得意,小虎牙又露了出来,“去马场玩,说不定咱们运气好,还能撞上生小马驹的呢。”

    “咳咳咳。”她本来一边吃饭一边听她说话,结果一抬头竟然看到了一个不速之客,一不留神便呛到了。

    拓拔旭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开口,“我有这么吓人吗?”

    山奈忙上前顺着她的背,递了杯温水。

    “三殿下怎么过来了?”她饭也不吃了,眼神在二人身上转来转去。

    莫不是他也要一起去吧?一路上话都没说几句,这会还得装熟稔。

    拓拔翎一拍桌子站起来,气愤道:“还不是母妃,听说我要来找你,非得让他也一起来。”

    得,还真被自己猜对了。此刻拒绝还来得及吗?

    拓拔旭面色略显尴尬,耳垂泛红,眼神四处打量着殿内的陈设,就是不看她。

    拓拔翎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想说什么,忙堵住她的话,“你可不能不去,我从昨晚就准备了。”说着就抓住她的胳膊,好像她能凭空消失似的。

    鱼听雪认命地站起身,调侃道:“那走吧,王姬殿下。”

    拓拔翎瞬间满意了,拉着她往外走,经过拓拔旭身边时轻“哼”一声。她可还记得那天他强把自己拽回宫里的事情呢!

    三人驾着马车出了宫,街上行人喧闹,叫卖声不绝。鱼听雪掀开帘子向外望去,卖酥糕的、卖牛羊肉的,甚至还有当街杂耍,的确是跟太安城不一样的风景。

    她刚要放下帘子,眼神一扫却看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好像是之前拓拔晗身边那位神秘男子?

    “之前二殿下旁边还有位戴面具的先生,后来我们分散了,也不知他平安回来了没有?”她放下帘子,状似随意地问道。

    拓拔旭折扇在手心轻轻敲击着,闻言解释道:“回来了,比咱们还早点。”

    她笑着点头,提起茶壶倒了三盏茶推了过去,好奇道:“不知那位先生姓甚名谁?我见他虽寡言少语,却言辞犀利,二殿下也很敬重的样子。”

    拓拔翎喝了一口苦得直皱眉,拓拔旭倒是极为满意,细细品着,“先生姓莫名乘风,是漠北客卿。”

    “莫?”鱼听雪端着茶盏的手一顿,马车又颠簸了一下,滚烫热茶泼洒了出去。

    “你没事吧?”二人眼见着热茶泼在了她衣裙上,根本来不及阻挡。她搁在膝上的手背都被烫红了。

    她掏出手帕擦着身上的茶渍,摇头答:“没事。”低着的脑袋却飞速运转。

    莫乘风?

    为何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莫乘风。

    莫为寒!

    她呼吸一窒,终于知道这个名字为何那么熟悉了!

    实在是因为“莫”这个姓带给西楚朝廷太多“惊喜”和震撼。

    鱼言哲是西楚先帝三十二年中的探花,而那年的状元,则是莫为寒。而比世家公子鱼言哲无缘状元更让人意外的,是莫为寒竟是一名家徒四壁的寒士。

    西楚官场世族当道,鲜少有寒士能够入仕,可他不仅鲤鱼跃了龙门,还深得先帝器重。只是世族势力盘根错节,且官官相护,他沉溺其中无异于蚍蜉撼大树,举步维艰。

    先帝驾崩,他的仕途也到了头。世族联手打压朝中寒士出身的官员,他作为世族的眼中钉肉中刺,最终只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一介骄子,就此陨落。自此,西楚朝廷再未有寒士得以出头。

    “莫先生来漠北当客卿多少年了?”拓拔翎用凉水蘸湿了手帕递给她,她覆在发红的手背上,漫不经心问道。

    “得有十年了吧,”拓拔旭盯着她的手看,随口答道。

    十年。

    西楚帝登基尚才十一年。

    莫乘风会不会就是莫为寒?她心中忽然升起这样一个念头。

    虽然有些荒诞,却也并非全无可能。

    “你问这些做什么?”拓拔旭见她没事便放下了心,此刻才反应过来鱼听雪的反应是否太过奇怪,对一个漠北客卿如此关心。

    鱼听雪心里一惊,面上还是不变的笑意,“就是见那位莫先生很神秘,便有些好奇。”

    拓拔翎附和着点头,“可不是嘛,天天戴个面具,别说你了,我都想看看他面具底下是怎样一张惊为天人的脸。”

    拓拔旭无奈摇头。鱼听雪松了口气,总算糊弄过去了。

    马车摇摇晃晃地驶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东郊马场,拓拔翎第一个跳下马车,张开双臂欢呼着向前奔去。

    拓拔旭伸手想去扶鱼听雪下来,她笑着摇摇头,扶在马车壁上走了下来。

    “快来啊,”拓拔翎不忘回头招呼他俩,转眼又飞奔进了马场。

    后面只剩下鱼听雪和拓拔旭两人,气氛略微尴尬。

    “母妃的话你别在意,遵循自己的心意就好。”许是见气氛太过怪异,拓拔旭摸摸鼻子道:“母妃让我和阿姐带你去玩,我拗不过她,就只好跟来了,你当我不存在就行。”

    此话一出,她本有些抗拒的心思便消了些。今日早上见到他,还以为他也跟柔妃娘娘是一个心思。

    “有殿下这话,昭宁便没那么拘束了,”她笑着道谢,与他并肩向马场内走去。

    拓拔旭笑脸温和,丝毫不介意她所说的话。折扇轻晃,衣袂飘飘,更显公子如玉。

    “小心。”

    二人刚一迈进马场,拓拔翎便骑着一匹毛色锃亮的黑色大马从二人面前飞奔而过。

    鱼听雪吓得脸色都白了,刚才要不是拓拔旭及时拉了她一把,恐怕就得撞上那匹马了。

    “多谢,”她压下心悸的感觉,白着一张脸道谢。

    “阿姐一进马场就不要命了,你躲她远点,”拓拔旭不满地看着马背上恣意翻腾的女子,带着她走到了一旁。

    蔚蓝的天空下,成群马儿低头吃草,满地盈绿迎风招展,赤色骑装女子在马背上站了起来朝他们招手,鱼听雪脸色大变。

    拓拔旭没好气道:“她就这副样子,你别理她,见了马比见了我还亲。”

    拓拔翎安然无恙地坐了回去,她高高悬起的心才落下。闻言低笑道:“王姬骑术很好。”

    “她恨不得晚上都睡在马背上,骑术可不得好,”拓拔旭见不得她那副八百年没骑过马的样子,转身向反方向走,“走,带你挑匹性子温驯的马去。”

    鱼听雪抬脚跟上,赧颜道:“我骑术一般。”

    没想到拓拔旭摸了摸脑袋,讷讷答:“这不是巧了,我也一般。”

    她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她还以为漠北人人都是骑马的高手呢。也不知他是谦虚还是却有此事。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一间木头搭建起来的房屋前,里面传来马儿嗤响鼻和跺蹄子的声音。

    “毕叔,你人呢?”他扯着嗓子朝里面喊。

    一个须发皆白、满面红光的老汉走了出来,推车上还推着满满一车马粪。

    “你小子还能想起你毕叔啊,”老汉放下推车,抬手就要碰他的肩膀。

    拓拔晗面色一变就躲到了一边,讪讪道:“毕叔你可别折腾我了。”似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过往,神情变得郁闷。

    毕叔笑着指了指他,视线一转看到了一旁安静站着的鱼听雪,眼睛都亮了起来,“这小姑娘是谁?莫不是一段时间不见,你小子都娶媳妇了吧。”

    “不是,”她刚张嘴反驳了一句。拓拔旭立马说:“毕叔你可别乱猜,这就是我母亲故友的女儿。”

    “哦,是吗?”毕叔跟个老顽童一样,揶揄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打量。鱼听雪原本不甚在意,此刻都有些招架不住。

    她脸上扬起笑,朝他颔首,“毕叔好,我是鱼听雪。”

    毕叔笑得脸上褶子都堆了起来,抚着胡须笑呵呵道:“你看看人家姑娘,再看看你这纨绔的样子。天天拿把破扇子,有什么好扇的!”

    说着就要上手去抢拓拔旭的折扇,吓得他又蹦远了点。

    “毕叔你快忙活去,我就是带她来挑匹马,”他躲得远远地催促道。毕叔冷哼一声,转头看到鱼听雪又是满脸笑意,推着车下了坡。

    “走,进去看看。”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马儿的嘶鸣声,听声音似乎就在不远处。

    “二哥!”拓拔翎气急败坏的声音传了过来。

    拓拔晗语气带着明显的笑意,“叫二哥也没用。让你先跑你都赢不了,你这骑术还有待提高啊。”

    拓拔翎勒马停下,看着他那张春风得意的脸愈发生气,大喊一声跳下马,向鱼听雪和拓拔旭所在的方向跑去。

    “鱼听雪,你说我骑术好不好?”她眼眶红红的盯着她,似乎她要说出个不好来,她就能立马哭给她看。

    拓拔晗闲庭信步地跟着走了过来,面带笑意,凤眸也紧盯着她。

    鱼听雪嘴角勾起,“王姬骑术自是极好,谁要说王姬骑术不好,那肯定是眼睛有点毛病。”

    拓拔晗脸色一黑,拓拔翎破涕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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