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了咬牙,又攒得双手微微颤抖,只恨刘妈妈着铺子打造的攒金剪子还未好,现下的九娘只能硬生生忍耐着想要寻摸一把剪刀将眼前尽显嘚瑟的六姑扎那么一下才好。

    而九娘也不是傻的,眼下敞厅里头这么多双眼睛瞧着,便是进出于各个雅间招待宾客的钱氏都朝她这里瞥过来一眼,当然,钱氏的这一眼,并不是关心,而是对她的警告。

    九娘的余光稍稍觑到钱氏警告的眼神后,便也就若无其事的别到了其他瞧不见钱氏的方向去。

    虽不待见钱氏,可是九娘却因着钱氏的这一瞥,而硬是逼着自己接受了拿头上这一对珠钗做彩头的事。

    不过就是公中每月份例着沈家族产首饰铺子打造的珠钗,沈家姑娘们但凡想要,每月都能打个三两对,又不是致宝斋出的金贵首饰头面,压根就不值当什么。

    这般想着九娘肚里头攒起的火气也就渐渐熄灭,也便惯常似的木着一张脸,将将左手才够到自个儿的扎着的小揪揪上拔珠钗,却不料被五娘的右手拦住了她拔珠钗的动作。

    九娘不明所以的侧头并抬起脑袋看向五娘,想从五娘的脸上瞧出她为何阻止自己拔了头上珠钗,但无奈,五娘仍旧是同往日里一般无二笑眼微眯的模样。

    九娘只好微微垂了眼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问她的五姐姐一句,究竟是何意?

    莫不是她的五姐姐也瞧出了六姑此举,虽看似拉着自己同她结识的小姐妹一块玩,自己但凡能够融入她的朋友圈子,到底要占些便宜呢!旁观者来看,只怕要认为六姑这是怜惜她这个小侄女没有与同龄的小姑娘玩到一块,而拉拔自己一把呢!

    只可惜,旁人不晓得她们姑侄之间的种种是非恩怨,更加想不到,沈家女也有不贤不德,恨不能拿把剪刀扎死对方的。

    九娘到底年岁小,想的不如五娘深,也便就凭着直觉,越想越差,压根就想不到点子上。

    六姑此番作态,的确有众目睽睽之下,表现出沈家女友爱和气的一面,但是另一个对九娘的不利,九娘自己却想不到。

    那便是六姑自己所言的,九娘年岁小,占些便宜也无妨。

    九娘头上所戴的珠钗,与之六姑以及其他二十几位姑娘所拿出去的彩头,可是有着天差地别。

    九娘头上这一对珠钗,倘拿出去卖,左不过三四十两银子,虽与九娘沈家嫡女身份不相称,可九娘如今才三岁的年岁,头上统共也不过稀疏两小把头发,这般小的年岁,便是不佩戴首饰也是无妨,倒也不至于让他人私底下道一句穷酸。

    但,拿了做彩头就不同了,虽有前头六姑嘴里的一句年岁小,占些便宜无妨,可,若是九娘当真这般做了,与六姑那价值千两的名贵首饰,还有其他二十几位姑娘,有一个算一个,各个不菲的首饰头面相比,九娘便也就成了众矢之的。

    倘是赢了,九娘只拿一对几十两的珠钗,得了那般多价值不菲的头面首饰,其他不相干的人且不论,仅仅是参与赌彩头的二十几位姑娘,年岁最大的也不超过十岁,尚且都是孩子心性,哪里能够服气九娘拿着一对破珠钗将她们价值千两的首饰给赢了去,便是面上认赌服输,私底下多数会嚼九娘的舌根。

    倘是输了,不论九娘的珠钗输给了谁,想那赢了彩头之人,在一众价值千两的首饰之中,却有一对上不得台面的珠钗,岂不要厌弃九娘。

    所以,一旦应下,不论输赢,九娘都会落下口舌是非,好听点的便说九娘到底年岁小,不知事不懂礼,全然不开窍的木头性子,难听点的便是,吝啬,喜占便宜,上不得台面,小家子气,再严重点,甚至得因此背上污名。

    九娘对此事的厉害是一概不知的。

    可是五娘到底年岁大了,又素来机智过人,莫要说如今凭她同九娘的关系,便是只有点头之交的沈家姐妹,她既瞧出了不怀好意,自是要拉拔一下的,也便就拦住了九娘拔揪揪上的珠钗,而是在六姑微微皱眉变色中,笑嘻嘻的顺手退下左手戴着的羊脂玉镯。

    说起来,这只玉镯还是钱氏前些时日送给她替九娘解围的谢礼,原本是一对,可戴镯子嘛,随意戴一只还是两只,单凭自己的喜好,而五娘的喜好是戴一只应应今个儿的衣着颜色。

    虽只是一只镯子,却出自至宝斋,镯子的玉质又乃上层,自古又是黄金有价玉无价,这一只玉镯与六姑那支红宝石金步摇比起来也不差什么了,谅旁人也没有说嘴的地儿。

    “九娘年岁虽小,却也不是个爱占便宜的,这只玉镯原也是四婶所赠之物,现下九娘拿去赌彩头,也算是理所应当。”

    六姑原本盘算的很好,只差一步而已,不成想,五娘却插了一脚进来,将她的满盘计划打了个稀碎。

    六姑几乎是咬碎了一嘴的银牙,恨恨的盯了五娘一眼,只见五娘依旧如往常一般无二笑嘻嘻的模样,心里又恨恨骂了句,姨娘养的小庶女,明明一个下贱胚子也敢坏她的好事。

    可是众目睽睽之中,六姑便是再怒火中烧,也得维持一张笑脸,否则,但凡今个儿这样的场合闹出什么是非来,只怕沈老夫人与沈二老夫人出面也压不住。

    见六姑嘴角微翘,眼中冒火的不接自己递过去的手镯,五娘又把手镯往六姑身侧的丫鬟黄鹂递了递,黄鹂一个奴仆哪里敢不接五娘递过来的手镯,立时就接了并朝着五娘福了一礼。

    直到这一刻,九娘才注意到六姑身边的大丫鬟换了人,再想到上一次犯的错,以及四老爷要处置刘妈妈与春草,九娘心下不由得就一个咯噔,紧接着浑身便生了一团寒气。

    是了,自己拼死喝了热油才保住了刘妈妈与春草,瞧六姑这一副安然模样,只怕没保下翠柳。

    想到这儿,九娘的思绪不由得越飘越远,不由得就想到了当日在梅府,六姑追着她打,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的场景。

    既然她们身边服侍的人都得处置了,那么梅老夫人是怎么压下此事的呢?

    那些梅家的奴仆又会怎般处置呢?

    九娘越想越是入神,最后,只觉着自己年岁小,经的事太少,也太想当然了些,正所谓主褥臣死,主子都出了事,奴仆又怎会得好。

    看来以后行事得更小心才好,便是今个儿押对了龙舟队,也不能冒然给四老太爷送女人,至少得不留痕迹,此等忤逆不孝又狂悖之事,一旦被旁人查到一丝半点,只怕刘妈妈跟春草都不会落下半点好。

    对于九娘的心思,六姑哪里晓得半分,只觉着九娘还是从前那个愚钝疙瘩,半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讨厌样儿。

    “四嫂当真是待你们这些侄子侄女们宽厚的很,便是连此般上等的羊脂玉镯都能随随便便的送出手,难怪五娘如此回护九娘呢!”

    六姑只差没明说五娘是得了钱氏不少好处,这才愿意回护九娘了。

    五娘静静看了眼对面只到自己胸口的六姑,一张脸很稚嫩,长的跟天仙似的,倘她没有一而再的寻九娘麻烦,如今连自己的麻烦也寻上了,五娘还是如往常一般,觉着六姑傲气是傲气了些,却是个极好看惹人怜爱的漂亮小姑娘。

    但,这一刻的五娘深刻认识到,六姑那一张过分漂亮的脸十分具有迷惑性,她的性子,实在太恶劣了。

    虽六姑年岁也不大,可是到底比九娘大四岁呢,且九娘现下才三岁,哪有一个七岁的孩子三番两次寻一个三岁奶娃子麻烦的,而且今个儿的用意还如此歹毒,这要是长大了,莫要说坠了沈家女的名头,只怕害了人命也是有的。

    五娘到底顾全大局,又着实比六姑大不少,自认为自个儿一个大人,无需与一个孩子计较,至于六姑不好的心思,还是丢给老四房去烦恼罢,毕竟,谁都晓得四老太爷爱重刘氏,刘氏又护短,她脑子坏了,才会触刘氏的眉头呢!

    “四婶自来是众所周知的厚待子侄,不单单我们老三房的子侄私下里时常受到四婶的贴补。”

    话到这里,五娘不由得咯咯一笑,又拿手指戳了戳六姑的额头,进而打趣了句

    “便是六姑你,也没少收到四婶贴补的衣裳首饰罢!”

    五娘看似轻飘飘的一句打趣,却打趣的众人都晓得了钱氏原来当真如传闻中那般宽厚,不单单是老三房,便是连老四房的人也多有收益,当真是贤妇的典范。

    立时,但凡是敞厅里听了一耳朵的夫人太太们,有一个算一个,打心底里头觉着钱氏不愧是世家大族的嫡女,便只是老三房这一脉,也足以看出沈家的家风是如何端正融洽了,不似他们的家族,表面看似一团和气,实则私底下个个斗的似乌眼鸡。

    唉!莫怪人人娶媳妇,嫁女儿,第一想头便是与沈家结亲,便不为沈家的家世,只为沈家的门风,便胜过其他家族万千了。

    而此刻正忙里忙外的钱氏,也听了一耳朵,自是感念五娘为九娘挡了口舌灾祸,更是念着她在众人的面前将自己推崇备至,只待回去之后,便拿拿一对更好的镯子给五娘才好,这丫头,委实是招人欢喜。

    又默默叹了口气,只可惜,五娘庶女的身份,只怕嫁不到高门的嫡子,而之前因着沈老夫人帮忖着在丈夫面前说项,所以丈夫当日便原谅了自己没有教导好九娘之责,这才过去多少时日,便不好再开口替五娘说亲了,毕竟,卢氏推了五娘的婚事,又是老夫人娘家人,她这个四婶这时候再提,便是没有打卢氏脸的意思,只怕落在沈老夫人的心里,也是打她娘家的脸了。

    钱氏满是复杂的扫了五娘一眼,径自去忙自己的去了。

    现下,便是跟在六姑身后的二十几位姑娘们也觉着钱氏是个极好的当家主母了,唯有六姑,气的几乎要吐一口血来才好。

    明明是刺五娘的一袭话,却成全了钱氏的好名声。

    经此一遭,只怕钱氏以及钱氏所出的几个子女,都会水涨船高呢!

    果然名不虚传,五娘再牙尖嘴利不过,对上她,的确比对上九娘要难对付的多。

    不过,来日方长。

    不过一个小庶女同一个愚蠢的小丫头而已。

    这账,可以慢慢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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