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让张钰湘把这里当自己家住,不用太拘束,又把房间里的床单被褥全部更换成新的。

    等她晚上带着秦一杰从大队回来的时候,张钰湘房里的灯已经灭了,想是下午受了惊吓已经睡下了。

    李二能和秦越一起在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主要是秦越听,李二能滔滔不绝的说。

    他和苏南在种菜小分队打闹惯了,一来二去跟秦越也混熟了。他从家拿了些据说是祖上传下来的烫伤膏和跌打酒,说是非常有效。他娘当宝贝似的,平时藏起来不让碰,只差没备上香案供起来。

    李小草在院子里忙着。她担心苏南忙起来顾不上家里,便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正好来了就给几个人做了一桌晚饭。

    这不,刚收拾完又闲不住,又去屋檐下整理晒的药材和干货,一边听李二能闲扯心里偷偷乐。

    苏南回来了他俩也该回家了。

    “今天我要谢谢你俩过来帮忙,不然我忙不过来。”有朋友的感觉真好。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有你们在我心里就踏实。”这是她的真心话。

    李二能不习惯苏南一本正经的样子,手足无措的挠挠头。

    “你咋还客气上咧?!尽说些虚的,那你要是真想谢谢我俩,就别让我去跳那个大神,行不?”

    “夸你两句你还喘上了?什么跳大神?那是表演,是艺术!你懂什么,你给我好好练,每天准时报到!”

    “什么一树?还杨树咧。行了行了,别说了。你这口气我习惯,刚刚那真瘆得慌。”

    二能夸张的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

    苏南若有所思地看一眼小草,“二能,天太晚了,麻烦你个事呗,你帮我把小草送回去吧。”

    “啊?”李二能看看她俩,有些摸不着头脑。

    又不是城里,都一个村的咋还送上了。不过苏南让送就送吧,他吃过苦头不敢惹她。

    “不,不用。我走夜路习惯。”李小草的脸爆红,不过天太黑没人发现。

    “就是,李小草走夜路,咱村第一人,她送我还差不多吧。”

    好多年前,他们还小的时候,李小草和他还有李卫华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夜里打赌去村外一个废弃的砖窑过夜,最后除了李小草留到第二天一早才回来,其他孩子包括他全都吓得屁滚尿流半夜就溜了。

    “行了,你丢不丢人!以前是以前,那时候小不懂事。你俩赶紧走吧,别磨蹭了。”

    苏南不给两人反应的机会,连推带攘将两人送出了门。她老早就发现李小草在李二能面前有些不同,可是这么久了也没任何进展。

    小草木讷,有机会她肯定要推这两人一把。正所谓没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这两个人性格互补,如果真的能走到一起是件好事。

    “你对别人的事倒是很积极。”秦越似笑非笑,别有深意地撇了她一眼,直接回客厅了。

    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她对自己的事不积极吗?她可积极了好吧!

    慢着,他怎么居然直接越过秦一杰走了?

    他大摇大摆从秦一杰身前过去了?!还目不斜视!

    当爹的责任咧?他是儿子的爸爸,孩子闯了这么大的祸,他不用管的?

    不是应该板着脸把孩子揍一顿?

    再好好教训一番?

    再讲一番为人处世的大道理吗?

    凭什么他可以当甩手掌柜,把难啃的骨头留给她?

    月正当空,苏南有种想大吼的冲动。

    这个秦越太狡诈了太阴险了。好人都他当,坏人留给她。得亏她下午还担心他,痛死他活该。

    可是,抱怨归抱怨,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于是,月正当空,院子里有一大一小面对面站着大眼瞪小眼。大的面无表情,小的胆怯心虚。

    既然要演母老虎就要演像一点。苏南叉起腰,气势做足,开始酝酿感情。

    她开始在脑海中想——那成堆的金灿灿的麦子,就好像成堆的金子,她正在其中……突然金子不见了,变了一堆冒着白烟的黑不拉几的渣子,一阵风吹过,没了……

    火冒三丈!就是这感觉!

    “秦一杰,你知不知道你错了?”

    “知道。”月光下一脸懊恼的小孩点点头。

    “知道?!那然后呢?”

    “爸爸说要知错就改,我会弥补。”

    额——秦越什么时候说的?

    “你怎么弥补?你知不知道这场火造成了多大的损失?那么多粮食都没有了,多少人要饿肚子,怎么办?”

    “我知道……”小孩垂头丧气,他还不能完全理解他妈说的那些话,但是他隐约知道他的人生从此一片黑暗。

    广场的粮食是全村辛苦大半年,日晒雨淋种出来的。

    小军前几天说,等分了粮六婶六叔打算换点布票给他和他哥做两身过年穿的新衣服……

    而且秋收的时候,他和小军大宝大牛也推过一车车的麦穗,出了力流了汗,那时候好开心啊……

    “秦一杰,你要记住无心之失也是错,错了就一定要接受惩罚,一定承担责任。”

    秦一杰早就认命了,他从身后伸出右手,手里还有一根看着就手疼的竹条。

    “妈妈,你罚我吧。我知道错了。”打就打吧,打完明天又是一条好狗不对,好汉!

    “明天我就跟爸爸一起去山上摘蘑菇和野菜,爸爸说等换了钱就可以去换粮食了,每天换一点总有一天我会补齐的。”

    “……”

    “打多少?”

    “一百……”

    “你自己数数,数错了就重来。”

    “一、二、三……呜呜呜,一百。”某个小孩眼泪哗哗流

    奇怪,挨打的是秦一杰,她苏南为什么眼睛湿湿的。

    …………

    “秦一杰。”

    “呜呜~~~”

    “妈妈今天打你,除了你做错事以外,还要让你记得一件事。”

    “今后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你都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让自己身陷险境,你要记住!有命一切才有希望!”

    秦一杰愕然地看着他妈,苏南一字一句讲的清清楚楚,在这个宁静但有些闷热的夜晚,如同叮咚的水滴,一滴一滴,滴进他的心里。

    不过,他妈段位似乎更高了,以前是给一棒子给一块糖,此刻他如同喝了一罐蜂蜜……

    就连心里还有那么一丢丢的委屈,都化开了。

    也许这就是妈妈的力量。这是秦一杰多年以后浮现在脑海中的想法。

    ——————————————

    纷繁杂乱的一天总算结束了,苏南轻手轻脚从秦一杰房间出来。

    本来她想就在秦一杰房间睡觉算了,可是刚刚送李二能和小草出门的时候,她似乎有看到秦越皱着眉头,脸色也不太好。

    烧伤不比其他,如果处置不好感染就麻烦了。另外张钰湘这段时间都要住在家里,她不可能天天跟秦一杰挤。

    想来想去,还是回房间吧。

    有什么好怕的,她在二十一世纪独自闯世界,什么没见过。怎么还会为这种事感到别扭。

    想到这里,苏南掀开门帘。出乎她所料,秦越没躺在床上,而是趴在桌子上,好像睡着了。

    苏南松了口气,还好,他不是睡在床上。今天又累又忙,她实在想好好睡一觉,明天还有好多麻烦事要处理。

    秦越眉心微蹙,似乎睡得不是很舒服。

    趴着睡久了肯定难受,还是叫他起来吧。再说让一个伤患,趴桌子上睡不太合适。而且她还想和他商量一下接下来这段时间怎么办。

    苏南拍了拍秦越的背。没反应,睡得也太沉了吧?

    她干脆改用摇的。

    “啊——”

    秦越这下醒是醒了,不过是龇牙咧嘴疼醒的。

    他两只手臂上、肩上好几处烫伤,后背上还被墙重重砸了一下。苏南冷不丁一摇,毫无防备,痛的他冷汗都出来了。

    “抱歉抱歉,我忘了你有伤。”看他眉头皱成一团,苏南挺愧疚的。

    “不过你不能这么睡啊,这样明天会更难受。”灯光下秦越的脸好像有点红,刚刚肌肤的触感也有点烫——

    “你该不会发烧了吧?”纤纤素手搭上男子的额头。

    “你能不能动作轻点。”这女人看着柔弱,其实一点不温柔,他此刻确实浑身难受。

    “我没事,休息一晚即可。”

    苏南眼角扫过放在桌上未开封的烫伤膏。

    “你没抹药啊?你真是……”

    察觉到有人瞪着自己,权衡一番之后苏南把不知天高地厚几个字咽回肚子里。

    “不是我说你,别以为自己有点功夫就以为是铁打的。你明天要是起不来,可没人管你。”

    全村这么多麦子被烧了,就算地里还有一些没有收割,等交了公粮之后恐怕也所剩无几。今晚上大伙没有闹起来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刘书记来了,村长把大伙情绪压住了。

    她有预感,明天肯定是艰难的一天。

    “你这是关心吗?”秦越好整以暇,仿佛刚刚痛的是另一个人。这家伙跟之前的秦越完全两样,情绪转换高手,以前那个多半是情感障碍……

    “我是担心家里没人干活。哎,烧了这么多粮食,明天也不知道要赔多少钱,可能要倾家荡产了。”

    “……”

    昏黄的灯光,有让人放松的作用,如同柔柔的日光,映在人心上。

    “这膏药据说是李二能家三代祖传,神奇的很,今天你真是好运,被你给用上了。”苏南一边念叨,一边小心地把烫伤膏敷在秦越被烧伤的手臂上。

    确实抹上之后一片清凉,而且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药香味,让人沉醉其中。

    两人都未曾察觉这一刻有些过于温馨,尤其是秦越,他前半生从未曾有过这种温暖的时刻。

    “还有你的头发,好多被烧焦了。”

    苏南停下手里的动作,凑到秦越面前上下左右打量。

    “啧啧啧,实在是有损你英明神武的高大形象,你要不考虑考虑明天我帮你修理一下?”

    秦越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本王——”他猛地打住。

    “什么本王?”

    “本来就无须你多事。”秦越硬给圆回来。

    苏南狐疑地盯着他看。

    “你的技艺想必不怎么样,你自己的头发从未剪过吧。”

    苏南一头长发,自打来了李家村从未剪过。平日她都挽起方便做事,没想到此刻被秦越拿来揶揄。

    苏南被他说恼了,扬起手就给了他一下,正好拍在后背上。

    “啊——”某男惨叫,果然最毒妇人心,这是今晚第二次被她荼毒。

    叫的这么凄惨,苏南将他衣服掀起一看,整个后背已成了紫红色一大片。

    “秦越,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你都成这样了你不去卫生所。怪不得发烧。”

    苏南转身往门外走,“不行,我现在就——”

    一只手拉住她,“不用,我睡一觉就好。卫生所的味道我不喜欢。”

    这是他头一次主动说起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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