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和李小草被吓了一跳,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路行知过来了。

    他是过来道别的。

    “路……路同志。”

    小草红着脸招呼一声,不知道路行知有没有听到她们刚才说要去偷听。

    苏南则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好在路行知也只是随口问一句,并没有真的等她们回答。

    “苏同志李同志,我刚才已经把我见到和知道的统统告诉大队长了。时候不早,我就先回去了。”

    他不是李家村的人,李队长他们接下来要说的事,他留下来并不合适。

    临了,路行知又加了一句,让苏南好好养伤。

    苏南再次道谢,感谢他刚才出手相救。

    路行知对这附近不熟,又问了小草下山怎么走。

    这才转身离开,总算没再走错路。

    小草看着路行知渐渐远去的背影,说了一句:“这位路同志是个好人。”

    要是以前,小草是断然不敢和路行知这种从城里来的大学生,还在公家单位工作的人说话的。在她看来像路行知这样的人有着光明的前程,跟自己这种一辈子面朝黄土地的人是完全不搭边的,甚至跟天神老爷没什么区别。

    苏南心不在焉地点头附和:“是啊,是个好人。” 她惦记着李志明那头不知在跟秦越和李二能商量说些什么,催促小草赶紧过去。

    小草点点头,心知苏南着急,不成想刚一回转身,却一头撞到一个人的下巴——

    两人被吓得魂飞魄散。

    “啊——”

    “哎哟——”

    也难怪,黑漆漆山顶上,原本空荡荡的身后突然站了人,而且悄无声息地出现,如同鬼魅,完全没有一丝声音,如何能不怕?

    小草背着苏南,本就重心不稳,猛地被对面来人一撞,向后退了好几步,整个人便向后仰。眼看着要狠狠地摔在地上——

    这要是摔下去,首当其冲的是她身上的苏南。

    事发突然,偏生苏南一只脚肿的老高,动一下都难。她徒劳地伸出手乱抓,想抓住什么稳住自己,可惜空气中什么都没有。

    惨了惨了,她在心里哀嚎,只觉天旋地转,马上地上冰凉尖锐的山石就要把她戳几个血淋淋的伤口了……

    出乎她意料,她倒入的,不是料想中坚硬的地面,而是一个强健有力的怀抱。

    没有什么山石,没有血淋淋的伤口,这个怀抱如此温暖,瞬间安抚了她那颗饱受惊吓的心。

    月亮恰在此时隐入厚厚的云层,山上瞬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苏南觉得有些头晕,黑暗中,触觉更加敏锐。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那人有力的心跳,以及……

    那人温热的气息。

    这一刻,无人知晓,苏南的心中如何百转千回,却又转瞬柳暗花明。

    就算此刻她什么都看不见,但她清清楚楚地知道,是秦越。

    是秦越又一次稳稳地接住了她。

    她双手不再胡乱挥舞,整个人突然就平静下来,不再害怕。

    来到李家村后,一幕幕场景在她心底变得清晰——

    雷公山上,是秦越放下山藤救了她。

    从代销点回来的路上,滚下斜坡时,是秦越护着她。

    刘爱玲的兄弟来家里找茬,是他站出来,吓退了那些人。

    秦一杰受伤住院,是他陪着她,在病房外的冰凉的长廊里坐着,度过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

    甚至当她回想起从前那些可怕的变故,当她怀疑他,埋怨他的时候,他也没有离开,什么也没说。

    每次她遇险的时候,他总在关键的时候拉她一把。

    原来自始至终,他一直都在她身边。

    正如他一开始跟她说的那样,他要与她一道。

    他没有食言。

    想到这里,苏南突然豁然开朗,笑了出声。

    她这一笑,倒是让身后的秦越有些不确定,将双手收了收,将她抱的更紧。

    “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他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低沉,却很清楚,一如既往地让人心安。

    “我知道。”她很安心。

    她的语气听起来轻松,维持靠在他怀中的姿势,完全放松了。

    他是值得她信任的人。

    刚才的变故惊动了窝棚中的其他人。李志明带着建平走了过来,大声地询问出了什么事。

    秦越神色如常,将她抱起。苏南这才发现另一边的李二能和小草也跌在一起。

    原来方才是秦越听到动静,李二能跟着他出来查看。两人怕是邻村的村民找麻烦,刻意放轻脚步,正好那时路行知和苏南小草告别,才对二人一无所觉。

    李二能隐约听到小草说路行知是个好人,心里没来由的酸不溜秋,脚下快了些,哪知迎头便撞上了。

    好在都没出啥事。

    几人这番一来二去,天色更晚,白天本来修路就累了一天,都很疲累了。当下李志明带着几人一起回村,各自回家。

    秦越是一直没有松手,将苏南从山顶抱下来的。中间有两次李二能本想帮忙,说背一段路,这样他可以缓缓,被他谢绝了。

    苏南一松懈下来,便觉得脚疼的厉害,不光脚疼,浑身都疼,路上昏沉沉地在他怀里睡着了。

    等回了家,家里漆黑一片,秦一杰早就睡了。张钰湘那屋也黑着,不知回了没。不过秦越也顾不上了。

    他将苏南直接抱回屋,轻轻地将她放在床上,点上灯,开始检视苏南身上的伤。

    伤口大多是擦伤,德文叔都已经处理过了,应是无大碍,过几天就会好,他松了口气。

    只是脚踝肿的厉害,短期内应是无法走路了。

    这时,苏南也醒了。

    她睁开眼,就看见秦越坐在床沿,定定地看着她,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什么。

    脚踝肿起来的地方火辣辣地疼,躺着难受,她试着坐起来,却感觉手肘、腿、无处不疼。应是在山上滚下去是被坚硬的山石和树枝撞的。

    她忍着酸疼撑坐起来,低低的哎了一声,并不想掩饰自身的脆弱,强装无事。

    “慢点。”秦越回过神,出手相扶,又把枕头垫在她身后,让她能靠得舒服一点。

    她舒服的长叹一声,“谢谢。”

    秦越却皱皱眉,“莫要学那迂腐做派。”他很不喜她这般客气说词。

    “啥?”苏南一时没反应过来。低头将他说的话重复一遍,还是没明白何为迂腐做派。

    秦越却没再说话,反常地转头朝向另一边,不自在的闪躲。

    如此坐了片刻,苏南便坐不住了,伸脚就想下床。

    “你做什么?”这女人怎受伤了还如此不安分。

    苏南哎哟一声,她也不想啊,但是这会她才发现浑身脏兮兮,而且腿上手臂上还有滚下来时沾到的泥土,以及药味、汗味混合到一起,这怎么能安心休息,她一刻都不能忍。

    脚再疼都要洗个澡再睡觉!

    秦越好不容易听她哩哩啦啦念叨完,实在忍不住仰天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尽量体谅受伤的人,用温柔的语气说,你等着,我去给你烧水。

    哦。苏南呆呆地点头,她突然觉得秦越今晚对她好的……好的……,有些过分了哎哟喂。

    似乎,甚至,好像,有些些宠溺的味道。

    看着秦越掀起门帘出去,她傻傻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有求必应,不对,还没求就已经应了!

    不过笑不过三秒,她哀嚎,她不小心牵动脚踝了,痛痛痛!

    等秦越烧好水回来,发现苏南居然就那么坐着坐着又睡着了。

    他无奈地摇摇头,知她今日定是惊吓疲累到极致了。

    一想到从路行知口中得知她今日遇到的惊险,他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

    那几个人欺负她的人应是附近几个大队的,只要稍加寻找,定能寻出踪迹,他必定不会放过他们。

    想到此处,他的眼神落到苏南身上。

    这个女子,总是让他既感到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她与很多旁人不同,与他原先那个世界所有遇到的女子都略有不同。她遭遇种种艰难,却极少抱怨,即便泄气也很快便重振旗鼓,且她的脑中总是有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她敢想敢做,叫人难以忽视。

    想不到啊想不到,这世上居然有如此这般的人,竟让他有些……折服。

    油灯晃了晃,光影在她后仰着靠着床头的脸上闪动。她长长的睫毛如羽扇般遮住了平日里灿亮爱笑的眼眸。脸颊上显出些许青紫,但无损她明媚的五官,她的嘴角微微上扬,许是梦到什么令她开心的事。

    她的唇……有些干裂,嘴角破了,不似平常那般红润,显得整个人有些狼狈……

    秦越没有意识到看着苏南的自己变得越来越柔软,越来越充满某种他全然陌生的情绪。

    烛火摇曳,照在他的脸上明暗交替,但那光却是柔和的,温暖的。以至于他坚硬似玄铁的内心也跟着变得柔软起来。

    有一种莫名的涌动在他的身体里缓缓流动,从心口,慢慢流淌过四肢,最后汇聚在指尖。

    他抬起手,轻柔地落在她柔软的脸颊上,慢慢移动,慢慢靠近唇,他有一种冲动,想拂去那苍白的颜色,让她重新恢复神采奕奕。

    但下一刻,他突然回过神,并讶异于自己这般的举动,在真正碰到她唇的那一刹那猛地收回——

    下一瞬,苏南被他弄醒了。她觉得脸上痒痒的,伸手揉了揉,好像没什么异样。

    等她再看秦越,他已经平静如水。

    “你回来了?”她呆呆的,已经是半夜,大约脑子半梦半醒吧。

    “水好了,你还洗吗?”他的声音好轻,生怕惊醒了她。

    她点点头。要的,虽然很困很想睡,但是她要洗澡。

    “我帮你。”他如常说完,便将她打横抱起,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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