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被迷蒙的薄雾弥漫,揉碎,透过窗户,折射在鸦黑细密的睫毛上。

    窗外树梢上叽喳呢喃的小雀吵醒了苏南,一睁眼,日光耀眼,她反射性地举手一挡,挂在右手腕上那个金灿灿的镯子就那么大喇喇地出现在她眼前,仿佛在嘲笑她昨夜的徒劳。不看还好,一看见这镯子她就一肚子气。她赌气般狠狠地把手放下,重重地砸在被子上,锤了两下。想一想又觉得不甘心,坐起来,咬着牙,发狠地继续摘那镯子。可惜捣鼓了十几分钟,不过是无用功而已,这镯子无论如何摘不下去。

    如今还是倡导生活要朴素的年代,这么个玩意儿戴在手上,万一被人看见了可不好。实在没辙,苏南想了个办法,她把内衣边角撕了一小块棉布下来,缠在手腕上,堪堪把那镯子遮得严丝合缝,穿上外套之后不怎么显眼,这才罢休。

    暂且这样吧,她没有时间耗在这里弄这个镯子。还是等秦越出来以后,再把这件事跟他商量商量,他没准能想到办法。

    她摩挲着缠住镯子的棉布条,突然想起前一天王为民说的那番话。文物局?要是带走秦越的人是从文物局来的,这事就奇怪了。张钰湘的事跟文物局有什么相干?张钰湘又不是古董,怎么也轮不到文物局来蹚浑水吧?要说文物,她手里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镯子,说不定还勉强能算是个文物。

    简单的梳洗一番之后,苏南出门了。以往几次来成华市的时候,她多少有些闲情逸致,喜欢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如今站在大街上,看着身边熙熙攘攘穿流的人群,却感觉自己好像大千世界里一只小小的蚂蚁,根本看不清在人世间该往何方。

    可即便如此,该走的路还要继续走下去。

    苏南知道,陷害秦越的人还在暗处,对方身份不明,目的不明。一切还在云遮雾绕中,可越是这样,她越要谨慎,不能轻易让人将她的底牌看穿。好吧,她根本没有底牌。这一点决不能让人知道。所以,她不能大张旗鼓地去找秦越,去各个相关单位要人。

    只是现在张钰湘也不知道下落,这两条线暂时都走不通。留给她的选择所剩无几。

    唯一可以安慰的是,虽然不知到秦越在哪里,但总归没有坏消息就说明他暂时还是安全的。

    时间一天一天地流逝,她不能像一只无头苍蝇般蒙着头在成华市里乱闯。条条大路通罗马,也许她该换一条路。

    昨晚上在招待所里,她把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相关的所有人细细梳理了一遍,又把自己来这里后认识的不认识的,有可能帮上忙的人全都捋了一遍。最后她想,刘爱玲和那吉普车也许能为她提供新的线索。

    刘爱玲在李家村里,可以先缓缓,既然来了成华市,不如就去查一查那吉普车的来由。

    凭她自己肯定是没这本事的,她需要找一个人帮忙——季秘书。

    换了别的事,苏南是万万不会想起来找那位季秘书的。季秘书与她萍水相逢,自从那天临水村之后,根本没有交集,就连她自己也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

    但是不得不承认,那位张副市长特地让季秘书下车把她拦下来,又带着她去一趟临水村,绝不是单纯了解李家村的情况那么简单。张副市长是主管经济工作的,李家村的工作他只是随行,他一定是有别的原因才会找她。可那又是临时遇上的,而且事后张副市长再没有找过她。

    现在也顾不上莽撞不莽撞了,苏南去了一趟临水村。

    临水村还和春天时没什么两样,只是半山的茶树上茶叶都落了,静待来年。她到的时候,那条大黄狗正趴在院子里睡觉,闻到她的气味居然还记得,只是摇了摇尾巴又继续睡过去了。她的到来让大爷大妈又惊又喜,更是给临近过年平添了一份热闹。

    二位老人家很爽快,听完来意马上就把季秘书的联络方式和住址告诉了苏南,又留她下来住了一晚。苏南推辞不掉,看着大爷大妈还有小玉英期盼的眼神,她也说不出告辞的话。晚上吃饭的时候,话题不知怎么说到了张副市长身上。黄大爷告诉她,张副市长原先有亲戚曾经在临水村住过一小段时间。

    当天晚上,苏南和小玉英同挤在一张小床上睡觉。山里的寒风察觉到她的来访,吹得也缓了些。煤油灯的影影绰绰中,苏南给小玉英讲了一个又一个故事。有穆桂英半道抢夫君,霍青桐千里救情郎,甚至于谦的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那些故事小玉英有一些听得兴致盎然,有一些听得似懂非懂。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映在墙上,合在一起,看着温暖又阖心。一直讲到后半夜,直到苏南都累得睡着了,小玉英还睁着眼睛舍不得睡。她用小手轻轻地摸着墙上两人的影子,许久许久。

    第二天清晨,苏南满心感激,但该做的事还要去做,她跟两位老人家告辞,承诺一定会找机会再来看望。两位淳朴的老人一直把她送到山脚下,又目送她渐渐远去。

    季秘书不仅把工作地的联系电话告诉了两位老人,还留了一个自己的住址。凭着这个住址,苏南顺利地找到了季秘书。

    季秘书看到苏南并没有很吃惊,仿佛他早就料到苏南会来找他一样。对这样的人物,自然也没必要客套,苏南直接说明来意,把秦越的事整个和盘托出。

    季秘书沉吟了片刻,让苏南给他一天时间。

    季秘书果然效率很高,没到一天。第二天中午,苏南心不在焉地在招待所旁边的面馆吃了一碗素面,刚走出店铺,迎面就撞上季秘书。

    两个人又转回面店。苏南请季秘书吃了一碗碎菜肉丝面,利用这功夫,季秘书一边吃一边跟苏南说了他打听到的消息。

    张钰湘没有失踪,她已经回知青大队报到,而且要求返回岗位继续工作。

    苏南听得一愣一愣的。张钰湘那天晚上的情绪不是都完全崩溃了吗?而且她全身都是伤,短短几天时间就能痊愈?还能回去工作?这也太快了吧!

    不过她的这些疑问,季秘书也没法告知她答案。好在这好歹算是个好消息,张钰湘能回去工作,那一定是各方面恢复的差不多了。苏南也为她感到开心,而且这样一来,没准那天晚上的情况就可以水落石出,有了当事人作证,秦越自然就没事了。

    至于秦越的下落,季秘书却没打探出来。他私下了解过,秦越的确不是被公安局带走的,带走他的也不是文物局,据说是一个文物局下面的小组。奇怪的是,那个小组不属于成华市,还有些神秘,季秘书也打听不出来具体情况。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秦越应该是安全的。那个举报秦越的匿名电话,目前正在查证中,具体细节相关单位不便透露,季秘书并不知道进展。不过确实如苏南心中所想,绝不会仅凭一个匿名电话就给秦越定罪。

    听到这里,苏南总算有一点点安心。

    “苏南,秦越没在,你自己还是要多小心一些。你不用太担心秦越,也许时候到了他自然会出现。”

    季秘书临走时这样说。

    每个人都这么说。

    可是如果他没事,那他去哪里了?为什么不给她一个信息,或者往李家村打个电话,或者托人传个话?难道他连这样的自由都没有?

    还是,又像之前那样,他一个字也不留,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可是,苏南很清楚地记得,山体滑坡那天晚上,秦越在漆黑的山路上说过,他不会一声不响地离开她和秦一杰,他当时的语气很认真。

    他会骗她吗?

    她心中有些不确定。她是穿书的人,秦越十有八九也是穿来这里的。他们都知道,有些事根本不由自己,也无法解释。

    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苏南当天下午就离开了成华市,决定赶回李家村。既然季秘书说张钰湘回来了,那便回去问问她。不管最终调查结果如何,这件事她一定要弄清楚。

    何况,除了找张钰湘,她心中还有一个疑问要解决。

    **

    一路上紧赶慢赶,偏偏越着急越容易出问题。

    苏南好不容易赶上一趟回村的公共汽车,哪知道汽车在半路上居然抛锚了。司机师傅把车停在路边,钻到车底下修车,一直到天都黑了车也没修好。

    这就算了,车上的乘客早就走光了。苏南也走了,本来她想着路上要是有附近村民的牛车,也能顺路搭一趟,可是这人若是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苏南一口气走出去五里地,愣是连个牛的影子都没瞧见。最后,她只能在月光的陪伴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去。

    好不容易走了不知道多久,走到前些天受伤的右脚踝都隐隐作痛,她才看到村里最外围那棵大槐树。这时候,夜已经深了,村里大多数人家的灯早就熄了,天冷,人们也都睡下了。苏南原是打算去李大娘家把秦一杰接回家,这路上一耽搁,经过二能家的时候她看里面黑灯瞎火,想来二能一家早就睡下了。算了,还是不要吵醒他们,明早再去接秦一杰吧。

    又是一个辗转反侧的夜晚,一直到天蒙蒙亮,苏南才沾枕睡了一会。但是她感觉刚闭上眼没一会儿,门外就传来“梆梆梆”用力敲门的声音,似乎来了很多人,在外面吵吵闹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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