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这件事,在任何时候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苏南当然明白这一点。

    穿书之前,她只是一个刚刚从学校毕业,还没有经历过多少世俗险恶的年轻人,对生活满怀憧憬,一片热忱。穿来这里后,她仍然是一个浑身上下找不出一点特别之处的普通人,一直笃信美好,相信人心是会被真诚所打动。

    她从来没有想过,她有一天会毫无征兆地落入泥沼,在阳光背面的阴暗地里跋涉。

    救人?难于登天。

    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救,去哪里救?

    甚至比起她,秦越好歹有不俗的身手。说的难听一点,他自救可能都比等着她去救他靠谱些。

    但是,她更清楚的是,在这里,秦越拥有的异能永远不能被人知晓。这样的能力是一把双刃剑,伤人更会自伤,甚至杀敌八百自损一万。李家村不是全部的世界,李家村之外有成华市,成华市之外还有省城,还有更多更大的地方。那些地方,不靠身手矫健立足,而是靠一张张密密麻麻的网去生存。

    苏南头一次感觉她和秦越好像冥冥中被一根无形的线拴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无法置身事外,更不能听天由命。纵使只有一分力,也要拼命使出三分。

    说起来容易,实际上却毫无头绪。她现在就连秦越被带去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公社那边是问不出来了,刘书记一问三不知。不过他倒是个好脾气的,一直温和地劝慰她,让她安心等着,还说要相信相关部门,只要秦越是清白的,就一定会回家的。

    鬼才信呢!她如何能等,就照着王为民连知会一声都没有的奇葩做法,她也不可能那么天真地相信真有刘书记说的那么简单。

    行动之前要做好万全准备。苏南先是去了李二能家。别看李二能有时候口无遮拦吊儿郎当,但是骨子里很有些义气。苏南把这事简单地跟李二能说了,请他和李大娘这段时间代为照看秦一杰。李二能爽快地答应了,他不相信秦越会做那种事。

    苏南又去了大队办公室,她这一趟只为了告诉李卫华她要出去几天,家里没人,请村里代为看顾一下。李卫华和刘爱玲都在那里,秦越的事他们已经知晓。李卫华看到苏南有些不自在,他没想到自己会接手苏南的工作,听苏南一说来意,立马一口应承下来。走的时候憋了半天,说了一句秦越一定会没事的。

    至于刘爱玲,她坐在原先李树森做记录的那张桌子旁,一句话没说。苏南冷冷地斜眼看了她,她也没什么反应。她若是冷言冷语说几句倒没什么,这样反倒显得有些不对劲。

    苏南又回家收拾了一些钱物,把之前秦越给她的那个存折和小盒子里的玉牌拿出来,连同那个金灿灿的镯子一起用一个小布袋子装好,放在最贴身的衣服内侧。

    一切妥帖之后,她关好门窗,摸了摸院中那棵大榕树,离开。

    **

    第一站就遇到了麻烦。

    张钰湘没在卫生所里。德文叔和那个小护士只知道有人把她接走了,但什么人接的,去了哪里一概不知。

    另外,王为民在公社居然是独立工作的,他只接受成华市里某个单位的领导。公社里其他人包括刘书记对他的工作也是所知甚少,更不知道他这几天去了哪里。

    苏南没有气馁。她打听到王为民在公社后面的那排平房里有个简单的宿舍,可在宿舍门口等了足足两天,都没有看到王为民的影子。

    直到第三天中午,终于看到王为民从一辆黑色的吉普车上下来。

    她松了一口气。还好,她实在很怕王为民一去不复返。

    只是,苏南看着那辆车渐渐消失在路的转弯处,眯了眯眼。这车有些眼熟……

    她想起之前遇到那位张副市长和季秘书时,也曾经坐过这样的车。这年月,路上的车很少,几乎没有私家车,像这样车身全黑色的吉普车更是很少见到。她心中暗忖,若是有心查,应该不难。

    王为民乍一看到苏南很惊讶,神色中有些许不自然。苏南自然是不会和他废话的,开门见山地问秦越和张钰湘的去处。

    “特派员同志,我不想让你为难。只是想知道秦越在什么地方,张钰湘现在怎么样了而已。这不过分吧?”她冷冷地看他。

    王为民还是有些理亏的。那天他把苏南叫来的,结果自己一声招呼没打就走了。

    不仅如此,还去人家里把人带走了。

    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只是,他不是不想说,而是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那天晚上王为民接了两个电话。第一个是匿名电话,电话里一个瓮声瓮气的像是从水里发出的声音告诉他看到秦越做下了那伤女知青的恶行。第二个电话是紧接着第一个电话之后打来的。是王为民的直接领导,在电话里只说了一句话,市里已经派了两名同志下去,让他随同一并去李家村把秦越带回去。

    “带回去?带去哪里?”苏南直觉地问,这领导的命令有些不同寻常。

    “出了村到了公路上,有一辆车等着,那两人带着他一起走了。”

    “什么车?不会是一辆黑色吉普车吧?”

    王为民吃惊地看着苏南,“你你你,你怎么知道是黑色吉普车?”

    苏南无语。她就是随口那么一问,谁知道居然被她诓中了。

    “怎么,这黑色吉普车有什么特别的?”她眼神一肃,颇有点压迫感袭来,王为民不由自主想到那天秦越看他的眼神,心里升起一股同样莫名的畏惧。

    他摇摇头,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特派员同志,单凭一个不知道是谁打的电话,就可以把人这样带走?据我所知,没有哪一条法律这样规定的吧?”

    朗朗青天,到底是法治的年代,这样的流程实在是说不过去,太诡异。

    然而王为民所知有限,他已经把他权责范围内能说的全都说了。其余的,他也不知道。张钰湘的去处倒是明了。管理知青的李书记知道这件事后,第一时间将人接到成华市一处疗养院去了。毕竟张钰湘是从省城下来的,出了这样的事,成华市一定要给一个交代。王为民把那个疗养院的地址告诉了苏南。

    苏南临走的时候,王为民犹豫了一下,开口叫住她。“苏南,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还有,带走秦越的那两个人似乎是文物局的。”这事他也很困惑,想了想,终究是说了出来。“如果秦越跟这件事没关系,过段时间他会回来的。你……自己小心些。”

    苏南只是无谓的笑了笑。王为民说了和刘主任一样的话,可秦越没有经过任何调查就被带走了,至今都没人能说清楚他人到底在哪里。现在的她,只能相信自己。

    她还是跟王为民道了谢。不管怎样,王为民只是完成自己的工作,没有义务跟她解释什么,他已经帮了她好几次。

    苏南马不停蹄地赶去市里。已经三天了,既然找不到秦越,那她就先去找张钰湘。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要张钰湘说出真相,一切就会水落石出。

    这个时间没有公共汽车,苏南拦下一辆老乡的马车,一路上,北风呼啸。虽是中午,但阳光惨淡,沿途倒是没有萧瑟的景况,成华市地处温带,即使冬天,入眼仍是一片绿油油。苏南无心观景,默默地在心里思虑。

    可等她好不容易找到那所成华市郊外的疗养院里,工作人员告诉她,张钰湘已经走了。

    “什么?她走了?她去了哪里?”苏南大吃一惊。

    工作人员哪里知道。他们接到上面的通知,一定要好生看护那个女大学生。刚来的时候,张钰湘情绪很不稳定,不让陌生人靠近,即使是送饭也不行。实在没有办法,大家只能任由她把自己锁在房里,工作人员将一日三餐放在门口。结果,今天一大早有人发现,屋里空无一人。

    不知何时,张钰湘已经不见了。

    无奈之下,苏南赶在天黑前,去了林业局当时那个招待所住下。原本住招待所是要介绍信行的,还好柜台的那个老大叔还记得她,知道她是李家村来的。又看她一个姑娘家神情委顿,心事重重,就让她先住下再说。

    这天晚上,苏南胡乱扒了几口饭,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招待所的房间并不大,一张窄床紧挨着一侧的墙壁。月光透过窗玻璃洒在被子上,淡淡的银辉令她心中的焦灼减轻了些许。可只要一闭上眼睛,便梦到秦越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大声地喊她的名字,要不就是梦到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落入水中,而她再没有梦到过那个发光的圆环,只是不停地往下掉入无边的黑暗。周遭很冷很冷。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失去意识时,一股暖流从身体某处散发开来,缓缓注入她心中。

    她挣扎着醒过来,伸手往热源发出的地方摸去。刚刚梦中那感觉太过逼真,她心中有些骇然。

    不是梦,是真的很烫!

    她摸到了那个镯子!

    镯子被她放在内衣的内侧。苏南一骨碌坐起来,她把镯子拿出来,就着冷冷的月光细细地打量。镯子隐隐发出淡淡的金色光泽,那光泽在月光下徐徐流动,如同流萤般盈润。

    苏南屏住了呼吸。那一刻,她的脑子仿佛不听使唤,左手拿起镯子,轻轻地往右手一送,那镯子竟然很顺畅地套在了她的手腕上。

    皓腕似雪。那镯子周身的光泽突地愈加明亮,温度也变高,有些烫手。苏南吓一跳,想赶紧摘下来。可就在这时,“咔咔”两声,那镯子不知怎地突地收缩了一圈,牢牢地定在她的手腕上,再也摘不下来。

    这下可不得了,在这样的夜里发生这样的怪事,苏南心中怕的要命。她哪里还顾得上睡觉,就是秦越和张钰湘的下落在此刻也全都抛诸脑后。

    可是不管她用什么方法,拿肥皂水洗了又洗,那镯子始终牢固异常,稳稳当当在她手腕上安了家。直到她折腾到手都快断了,手腕处又红又肿,仍是纹丝不动。

    最后,她不知不觉睡着了。这一觉,再无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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