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赵崇所言恰恰相反,江南水患一事,很快就被捅了出来。

    捅破之人,仅仅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江南县令。

    这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背后的掌局人都还未博弈出个结果来,就有人直接又利落地把桌子给掀了。

    他的所为,看着不像背后有人指点的样子,毕竟也太莽了。

    比如赵崇吧,他所想的方法,无非是上折子,抑或是向高权重之人反映,而此人直接擅自离开了江南,一路奔着京城去敲响了鸣冤鼓。

    鸣冤鼓是景朝开国皇帝设下的,为的就是百姓能有个申冤的渠道。但景朝建国这么多年了,也没几个人真的敲这个鼓。

    一是因为代价大,无论真假,敲响后都要挨一顿板子;二是敲响后,就会显得京城府尹格外不尽职。

    但就在皇帝七十大寿这日,他正在城楼上,感慨着往日功绩,为自己忧国忧民的辛劳而抹了一把老泪时,城门的鸣冤鼓却响了。

    响得那叫一个震天动地,不愧是年年都要重做一个的鸣冤鼓啊。

    一时间,伴着响得轰轰烈烈的鸣冤鼓声,文人雅士对政绩的歌颂声都显得滑稽了起来。

    七十大寿啊,举国欢庆啊,在这“咚咚咚”几声后,就没了声响。

    皇帝黑着脸亲自来盘问了,江南一事自然是瞒不下去的。

    他自是怒不可遏,但皇上还是得要脸的啊,一想到方才的自吹自擂,又不得不召眼前这一群官员,回宫议事去了。

    虽然治理水患一事,百官吵了几日都没吵出个名堂来,但那名离了原职、千里迢迢的敲鼓人,却在满朝一致同意下,以“渎职”之名,被免官了。

    后来,也不知他是被哪方随意安了点罪名,愣是被发配到了北凉。不过也不奇怪,这得罪了满朝文武的愣头青,流放对他来说,已经算是捡了条命了。

    赵崇面对两个徒弟时,语重心长地教育他们:“少年人,凭着一股热血劲做事情,不算坏事,但也别太冲动了。你们瞧,眼下他落得个什么下场了?”

    然而,在太守府面对自己儿子时,着实酣畅淋漓地骂了一通。

    “糊涂!混账!情况都没搞清楚,就胡来一通,在大寿这日这样胡搞,皇上又能对江南上多少心啊?好一个高风亮节的青天大老爷啊,看着是牺牲了自己,但有个屁用啊!”

    “曲济到底什么混账东西啊?他以为这样捅出来了,就好了是吧?他也不想想,背后之人都未能分出个胜负,之后江南的水患还不知道得治到哪天呢?官场更是有的乱呢,这样下去百姓就能讨得了好了?说出来了又怎么样啊,最后派了个能人去治水患了吗?”

    “你给我使什么眼色呢?赵黎,怎么?你做了太守后,还不想听我这个老子的话了?我当年可是做到了礼部尚书才退下来的!你区区一个太守!”赵崇怒瞪着赵黎,撸起袖子,摩拳擦掌,就等着抄起家伙,暴揍赵黎一顿。

    山意秋看着赵黎求救的眼神,忍不住推了一把宿子年,让他别再看戏了。

    宿子年这才慢慢悠悠从门口晃了进来,轻轻地放下了赵崇卷起的长袖,还贴心地抚平了上面的褶皱。

    他极为欣赏赵家的家风:“啊,赵大人、小赵大人,真是父慈子孝啊...”

    各位列祖列宗,看,我们宿家也有今日的翻身时刻啊。

    赵崇慌乱地放下了翘起的二郎腿,咳了几声,正色骂道:“咳,怎么无人通报?宿光济,你怎能如此无礼?我是这般教你的?”

    在他即将背诵一连串礼记前,山意秋就察觉到了危险,从宿子年身后探出了脑袋,果断打断了他的施法连招。

    “赵大人,赵叔先前说过,我们是不必通报的。”

    宿子年笑意更甚,耸了耸肩,一脸坦然迎上赵崇的审视。

    赵崇被看得更是恼羞成怒,狠狠剜了赵黎一眼,冷笑一声:“赵黎?呵。”

    第一次被学生见到了粗俗的一面,他心里还是难以承受这份压力。他这还不是当年与宿游对阵多了,难免染上了一些恶习吗!

    最后,他还是不得不寻个借口,扬长而去了。

    两个学生望着老人急促的步伐,不免感叹:“你说,赵大人这般利索的腿脚,当初如何想着拄拐杖,来玩苦肉计这套的?”

    “许是想考考我们,毕竟刑部得明察秋毫吧?”山意秋不假思索回道。

    在宿子年的喋喋不休的洗脑下,她已经在潜意识里觉得抡着一把戒尺、打得人痛哭流涕的赵崇,必定在刑部有过一席之地。

    小七也说,历史上关于赵崇年轻时候的官职,确实并无记载。

    “你们...唉,他儿子我还在呢?就这样编排他?”赵黎苦笑,连忙劝二人少说点。

    “行吧。”

    他们也不客气,熟门熟路地在赵黎的屋子里推出了两把软椅子,懒懒地坐下了。

    在屋外听赵崇骂人,他骂了多久,他们就差不多站了多久,也挺累的。

    “此事我爹生气也难免的,那个县令叫曲济,我爹曾经见过他。曲济是个做实事的好官啊,很是对我爹的脾气。他如今如此凄惨,不说我爹,我都难免...”赵黎满脸忧色,但最后还是止住了话茬,硬是憋回了不敬之词。

    对如今的官场或者更上位的人,他究竟是难免怨怼,还是心生寒意呢?这些都是说不得的啊。

    就像方才赵崇哪里只是在为,一个几面之缘的曲济抱不平呢?朝里吵了这么久,也没谁真的能抗下压力,去解决这个水患啊...如今派去江南的,任谁都看得出来就是个草包啊!

    “平日里,曲济是什么样的人?”宿子年见他脸色不佳,像是想到了些难言的事,难得起了善心转移了话题。

    “他这人一棍子都憋不出几句话来吧,平日里除了处理县里的事,听说他其余时间都在倒弄些奇怪的手艺。之前晓得敲鼓之人是他,我还有点震惊呢,只以为是有重名之人。”

    赵黎如今都还有些惊奇,他真的很难想象那样嘴拙的人,竟然做出了如此大胆的事来。

    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这样啊...赵叔,那我把他招进北昭王府,做奴才行吗?”宿子年轻敲了几下桌子,一张口就向赵黎讨人。

    “不行吧?他是流放,该是做苦役的,他背后应该也有人盯着呢。”

    赵黎有些心动,确实不忍心一个好官沦落至此,但想想宿子年的爵位,还是皇上不情不愿封的。

    宿子年年纪小,地位也不稳,贸然惹怒京城那些人,是抵不住的。

    但宿子年却不依不饶,继续提问:“让他来建我的马场也不行?”

    “就算如此,那他至多也就能待上一段工期罢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朝廷流放的苦役并不能为王府做工,但在其他苦寒之地,当地豪强要人来做工也不是没有的,毕竟官府也不是时刻都有工程要苦役来干的。

    “那也行啊,赵叔,我们说好了啊,到时候派他来我这。”宿子年顺着杆子就往上爬,提前预定了宿济。

    在太守府完成课业后,山意秋终于有机会问出了口:“咱们什么时候,能有钱建马场了?”

    对王府的财政,山意秋还是知晓一二的。王府的主要开支就是养兵,所谓的人情往来,几乎是没有的了。山意秋已无父无母,宿子年除了那个断绝红尘的舅舅,就只剩些闹得老死不相往来的远房亲戚了。

    而收入呢,容家那些京城的铺子和房子都卖得差不多了,就剩几个铺子每年还能给些租子。还有就是朝廷给的那点俸禄了。

    就这两个收入来源,是完全撑不起练兵和打造兵器的开销的,几千人光是每月的伙食费就很惊人了,更别说别的。从收支来看,他们就是在坐吃山空。

    虽说这苦役不必给工钱,但材料、吃喝还是得管的,更别说他这马场还得买地皮和马吧!

    “所以钱少,得慢慢来吧?”宿子年心态极好,浑不在意。

    钱少、苦役少,工程慢点,人不自然留得久一点了,正中他的下怀。

    山意秋实在不明白,为何一听曲济的事,他就拍板非要此人,以前也没见他对谁特别执着过。

    不过,这也不对,她又回望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李志。她原以为再也见不到此人了,但没想到一个多月前,宿子年领着他进了王府,还非要强行塞给她做小厮。

    于是,她不禁发问:“你是认识曲大人?”

    “不认识啊,但想认识。”

    这个回答非常宿子年了,希望今年年底他看见王府支出账册的时候,也能笑得像此刻这么开心、真诚。

    容家就算再有钱,也禁不住他这么造吧?

    晚间,宿子年等了许久也没等来山意秋一同用膳,忍不住去了她的院子。

    一进院,就见裹上大袄的山意秋,借着白天最后一点残留的光线,指挥着李志在搅拌什么东西。

    “在做甚?”宿子年凑了过去,好奇地看着一锅像是猪油的液体,她怎么又和猪杠上了?

    说起猪啊,他们来北凉的时候,还去找净事房的太监取了经呢,就怕来北凉后,这煽猪一事啊,就找不着专业的人了。

    “在给你挣马场的钱啊!”山意秋本无意这么急着做出香皂来,但只要一想到宿子年说的马场,就对金银一事忧心不已。

    可怜她小小年纪,为何要扛起别人王府的基业啊?

    宿子年看着她急得绞在一块的眉头,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真诚地和山意秋商量了起来:“如果可以的话,我其实还是想要大点的马场,你要不要再努力一把呢?”

    “滚!”山意秋气得脸颊都鼓了起来,捂住两只耳朵,她实在是不想听这人的絮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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