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膳,长辈们在屋内下棋闲聊,孩子们都缓了口气,跑出来撒野。

    对于山意秋而言,过年如何少得了放炮?虽不能做那些大的爆竹,落地即响的摔炮,她倒是做了不少。

    曲济晓得原理后,一把年纪夜间不眠不休在屋里做了一堆摔炮。

    山意秋只要想起那个夜晚,就觉得毛骨悚然。在房内暗黄色的烛光里,不时传来有噼里啪啦的巨响,长发凌乱的男子面色惨白,眼眶发青,一脸兴奋,嘴里念叨着听不懂的话语。

    多么吓人!

    他和疯了也没甚区别了。

    于是在曲济的鼎力相助下,山意秋才得以给每个人都大方地分了一堆摔炮。

    几个人还不熟络,他们十分拘谨地学着山意秋的动作。

    起初还有些放不开,但伴着摔炮落地后传来的一阵阵声浪,他们胆子也都大了许多,不再需要山意秋的引导,也能玩得尽兴。

    山意秋移开视线,就见身旁的宿子年捧着一盒摔炮,即将去往后院。

    她连忙张开双臂拦住他的脚步,仰头朝他说:“管家伯伯说了,不让你去鸡窝那!”

    宿子年看着她穿着厚厚的红色大袄,双手戴着毛茸茸的手套,在仰头说话时,她重心不稳,脚下一滑,就摔坐在了地上,幸好穿得厚实,并无大碍。

    她活像一只守株的兔子,蹦蹦跳跳地说着:“此路不通!”

    之后就“啪叽”一声,四脚朝天地撞在了树上。

    宿子年见她无事,也蹲坐在地上,憋着笑问她:“为何?”

    她努力扑腾了几下,地上结冰太滑,还只是在原地划拉了两下。

    在赶来的西岚想上前扶起她时,宿子年总算良心未泯,伸出手一把将她拉了起来。

    山意秋红着脸,连忙扒拉了下发间有些乱的玉钗,瞪了眼发笑的宿子年,装作若无其事地回答他先前的问题:“娘亲不在,府里没人会给鸡看病!”

    她见宿子年依然想往后院走,又补充了一句:“猪也都宰了,你也别往那走了。”

    早在造香皂的时候,她就杀完了所有的成年猪。

    一年一度的炸裂九霄的机遇,就这样失去了。

    宿子年满怀遗憾道:“行吧。”

    他改弦易辙,捧着摔炮自然地又换了条路。

    “这又去哪?”

    他回首,灿烂一笑:“炸鱼呗。”

    她想了想,行,管家伯伯没提不让炸鱼。

    管家伯伯在来北凉前,屡次向公主府的管家取经,如今王府里的鱼也不是多金贵的品种,便宜好养活是挑鱼的首要原则。

    于是,她积极响应宿子年:“那你等等我!带我一个!”

    山意秋因前车之鉴,不敢走快,小心翼翼地走着,就见宿子年往回走了好几步,拉着她的胳膊就往池塘走。

    而她雀跃的步伐却被楚禾拦下,楚禾微微欠身行礼,“山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好吧。”山意秋眼巴巴看着宿子年毫不犹豫背叛了她,抱着摔炮离她而去。

    她也好想去炸鱼啊!有什么事是不能在池塘边商量的嘛?

    两人随意找了一间就近的屋子,楚禾正襟危坐,拿出了一本册子,上面写得密密麻麻的,全是楚家的商铺。

    楚禾并不把她当寻常的孩子,见她看得差不多了,也严肃地与她谈起了合作:“山小姐,我楚家如今乃是皇商。我见您虽做出许多奇宝,但在售卖的渠道和铺子都太过单一,不能发挥最大价值,若与我合作,我们将双赢。”

    “听曲周康说,你们接下来还准备造琉璃?”

    山意秋确实与曲周康计划做琉璃,所需的耗材并不简单,他们还指着香皂挣了一笔钱后,再投资到琉璃上。

    楚禾见她脸上有心动之意,趁热打铁,进一步给出更优惠的条件,“那这样吧,若您愿意同我合作,造琉璃期间的花费,我楚家一力承担,后续琉璃生意只请您能优先考虑我们楚家。”

    “您为何不同曲叔一起与我商量?”

    她瞧楚禾与曲济相处颇为愉快,并不像闹得不可开交的样子,不知为何楚禾不让曲济先来打听。

    楚禾一提曲济就眉头紧锁,满是嫌弃之色:“曲周康?我们和离后,自然毫无干系啊。我们如今只是普通好友罢了,谁能受得了他那倔脾气,我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知我是嫁人呢,还是嫁个私塾啊?”

    确实,如今王府里就有了两头倔驴,每日三时辰一小吵,五时辰一大吵,赵崇这个文状元都快吵成武状元了。

    楚禾深知曲济的底细,她才直接找上山意秋。

    “况且,这么多年他那格物之道也没折腾出什么成果来,如今显然幕后主事之人是你,不是他了。”

    “您考虑这事,全凭己心,不必看在曲周康的面子上,这是具体的契约。”

    楚禾说得很诚恳,契约写得也极有诚意。

    契约里楚禾只占了三成利,但其中的运输和运作却全由楚家负责,山意秋不觉自己有何理由拒绝,她爽快道:“那我签下了,后续您再与管家伯伯交接下。”

    山意秋接过西岚给的毛笔,洋洋洒洒地在契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至于更详细的规划还是交给管家吧。

    管家是容府旧人,也是容月好友,极擅经商,先前一直在京城打理容家家业,之后才跟着宿子年来了北凉。他常常在宿子年大手大脚挥霍时,都在一旁抱着算盘,装作无意地骂上好几句“败家子”。

    “您同意了?”楚禾原以为她还要再考虑几日,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想到她如此迅速。

    山意秋递过契约,点点头:“是啊。”

    楚禾看着契约书上豪迈大气的笔迹,不免感叹:不愧是礼部尚书教出来的弟子啊,曲济教儿女写的那笔字算什么东西!

    她看向女孩熠熠闪光的眼,笑道:“这么信我吗?”

    山意秋眨巴眨巴眼,“您也很信我呀。”

    就冲山意秋背后的公主与北昭王,楚禾都不会选择坑她。

    只是不是谁都能毫无缘由去信一个毫无根基的孩子,楚禾本可以找顾容鸢或是宿子年,却直接寻的她。

    况且,她再不去炸鱼,宿子年就要被管家伯伯抓走啦!她还怎么再去炸鱼呢!她给自己偷偷留下的都是威力大的炮仗!这些武器不能毫无用武之地吧?

    大年三十夜,其他两家人陆陆续续都回去守岁了。

    凛冬的夜里,皎月抖落几分清光映于霜雪间,染得那抹清冷也温柔起来了,雪地里零零散散的脚印一步步踏入万家灯火里。

    山意秋等了许久,终于看见了隔壁院子里一身白衣的宿子年,她还是叫住了他:“宿子年!”

    少年回头,有些诧异,巧言善辩的他一时没想好措辞:“意秋...我...”

    她打断了他的话,平静地说:“我晓得你要去哪里。”

    “你那马场还未建好呢,记得活着回来。”

    宿子年点点头,十岁少年的脸上有着还未褪去的青涩与坚韧,他只说了句:“好。”

    他就义无反顾地转身,向外走去。

    山意秋今早无意间看见管家拿出一打黄纸和几壶好酒时,隐约就猜到这是给谁备的了。

    按景朝的礼法,宿子年应在京城守孝三年,而皇命却遣他速速回封地。

    如今年底祭祀时,他连个能祭祀的牌位都没有。

    再者宿家全家的尸骨尚且不全,更何况那些普通的士兵呢?

    他想祭的人,太多太多了。

    若想好好祭奠那些亡魂,唯有重回天垂城,那被匈奴占领的天垂城,将酒洒进那片渗血的土里。

    天垂城如今在匈奴治下,和谈后,与景朝渐渐也有了商贸往来,不过城内普通百姓的日子仍不平静,更何况他这个准备深入敌营的败将之子呢。

    但有些路,对一些人来说,是非走不可的,也只有他能走。

    山意秋坐在屋里,裹着棉被,捧着手炉,窗户微微打开,只等着隔壁院子灯光亮起。

    屋里烛光摇曳,那点微弱的火苗在彻骨的寒意里显得单薄又轻盈。

    她撑着困意,有些恍惚地问小七:“小七,他不会现在死吧,还要等上几年的,对吧?”

    “不用回答我哦,你会不舒服的。”

    山意秋第一次这么坦然又释怀地说着宿子年的死,烛火明暗的光影浇在她的脸上,一滴清泪从眼眶跌落。

    “小七,陪我等他吧。”她早早就让西岚歇下了,此时孤身一人幸有小七。

    小七轻轻说:“好...”

    黑夜由浅入深,又由深入浅,直至东方日光乍起,划开漫天的墨色,以不可抵挡之势烫伤一片天空,橘黄色的暖光贯穿了人世间。

    傍晚时分,风尘仆仆的少年踏着雪泥,沾了一身霜雪,眉间的红痣像是雪中红梅,清冷幽然。

    他向她挥手:“我回来了。”

    她破涕而笑:“好。”

    跟在宿子年身后的管家慢慢走到山意秋身侧,看着宿子年的身姿,欣慰地感叹道:“很久没看见王爷...”

    他把尾音拖得很长,小七不假思索地抢答:“笑得这么开心了。”

    嘿嘿,这句它会!星网有段时间可流行这句话了!

    山意秋的情绪被这一句兴奋的话打乱,一头雾水。

    而管家打了个哈欠后,又继续说了下去:“这么像人样了。”

    “......”

章节目录

我靠科技系统建设边境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聊破小说网只为原作者stata显著三颗星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stata显著三颗星并收藏我靠科技系统建设边境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