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瞟了眼他那惊讶的表情，然后镇定地问道：“你是为了所奏之事而来吗？”
李义府果然聪明，立刻恭敬地答道：“回娘娘，正是。”
我从奏章里挑出他那一份打开道：“奏章我看了，写得不错。难得你为百姓民生考虑，准了。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李义府本来是想再补充几点的，但那情那景他还真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看出了他的心思，也不想多解释，以他那聪明的脑瓜也不用浪费这口舌吧。我于是说道：“要是没有的话，这件事就交给你督办。”
“臣领旨。”李义府恭敬地退了出去。不过他这脑子可是一刻也没歇着，立刻开始了分析。结论是，不管怎样皇后理政对自己都是大大有利的。看来日后自己在朝中的地位是要更上一层楼了。
李治百无聊赖地闲逛着，心情是颇有点郁闷。想这些年自己也算勤政，天下被治理得也可以称得上国泰民安、四海升平。就算想偶尔偷个懒，享受一下美人在怀的惬意生活也不为过吧？可是，这些年皇后总是忙忙忙，倒显得少了过去那份情趣。或是年岁渐长的缘故？还是日子久了，就觉平淡了？他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头上方有人尖叫。
他抬头一看，只见假山上一个姑娘站立不稳正拼命晃着手臂寻找平衡。那姑娘低头看了一眼，在自己掉下去的前一刻大叫一声：“下面的，接住了！”然后整个人就砸了下来。
李治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就伸出了手臂。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姑娘就已经落在了他怀里。还好姑娘身材轻盈，李治只是向后退了几大步，基本上算是平稳接住。他这才缓了缓神，低头看着怀里那个娇小的身躯。姑娘把自己紧紧蜷缩在他怀里，眼睛还是闭着的。
“喂——”李治说道，“睁开眼！”
姑娘这才一只一只把眼睛睁开。她看着李治忽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盯得李治心里发毛。“喂——可以下来了吧！”
姑娘这才仿佛灵魂归位，赶紧从李治怀里下来。李治揉着胳膊看着眼前这个水灵中带着点仙气，仙气中又透着点妖娆的姑娘，“你是谁啊？”
“我叫贺兰丹儿。你叫什么？”
李治没有回答她，而是又问道：“你是哪宫的？”
丹儿小嘴一翘说道：“你还没回答我呢。虽然你刚才救了我，可是也得让我知道你叫什么才好感谢吧！”
李治在宫里从未见过如此不知轻重的丫头，于是手一抱说道：“哦——你还知道是朕救了你啊？”
“朕？”丹儿寻思着，然后激动地说道：“你是圣上？”
李治这才笑着点了点头。
“你真的是圣上。那就是皇帝姨父了！”丹儿说着竟然一把挽住了李治的胳膊，把李治吓了一跳。
“等等，你叫朕什么？”
“皇帝姨父啊。皇后是丹儿的姨母，你不就是丹儿的姨父吗？”
“你是皇后的外甥女？”李治这才想起来是听说武顺娘的一双儿女进了宫，于是重新打量了丹儿一番。“嗯，是有点像韩国夫人。”
“皇帝姨父——”丹儿又开口道。
李治赶紧摆手，“别别，听着怪肉麻的。”
“哦。”丹儿翘着小嘴说道，“皇后姨母让我这么叫她，我就以为圣上也会喜欢这样的称呼。那，以后丹儿还是称您陛下吧。”
李治乐了，“你姨母是你姨母，朕是朕。哦，对了，你刚才怎么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去了？多危险啊！”
丹儿这才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从背后抽出一只手来轻轻举到李治面前。“是为了它。”说着她用另一只手挡着，小心翼翼地摊开了手掌，原来里面抓着一只蚱蜢。那蚱蜢得以重见天日，立刻用力一跃竟然就跳出了丹儿的手掌，气得丹儿直跺脚。
“你就为了它？”李治笑道。
丹儿噘着嘴点了点头。
“奇怪。人家姑娘家都喜欢个蝴蝶啊，鸟啊。那小东西有什么好的，样子也怪难看的。”
“不知道了吧！”丹儿依旧噘着嘴嘟囔道，“我小时候都会和哥哥抓好多，用藤条串起来，可有意思了。我哥还会把它们烤了吃呢。”
李治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哪里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也太野了吧。不过这小丫头与众不同，不像宫里其她的人循规蹈矩，见了自己都低眉顺眼的，她不怕自己也不怕皇后，这倒是有趣。反正自己这会儿也闷得慌，不如就让这小丫头陪自己散散心。想到这里，李治说道：“陪朕走走，跟朕再讲讲你和你哥小时候调皮的事情如何？”
“好啊！”丹儿说着再次一把挽起李治的胳膊。这一次李治没有躲闪，而是不自觉地笑了。
我有些倦了，撑着头小憩一下，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丹儿趴在我对面，托着腮帮子，一双大眼睛正看着我，可把我吓了一跳。
“小家伙，怎么是你？”我嗔怪道。
丹儿笑了下说道：“世人都说姨母有倾国倾城的容貌，连丹儿这样的女儿家看得都不舍得把眼睛移开，就别说陛下了。”
我笑了，“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嘴巴这么甜了？来，”我拉起她的手看着她如含苞花蕾般的脸颊说道，“姨母老了，你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呢。”
“真的？姨母真的觉得丹儿漂亮？”
“那是！”我说着站起身把她推到镜子前，“看，什么叫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你真美得清新脱俗。”我看着镜子里投射出的两个人影，她是那么新鲜，那么清纯，那么的楚楚动人，我不禁想起了自己刚入宫那阵子，那时的我，也是这般花样年纪，连先帝见了我都不禁赞叹，于是赐名媚娘。但岁月无情，即便我再诸多注意，细心保养，也怎能让时光停滞？那一刻，我不禁开始羡慕起眼前这个年华正好的小姑娘了。
“姨母，”丹儿抬起头看着我，“你说丹儿这么美，不知在男子眼中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我笑了，“傻孩子，你的容貌会令世界上所有的男子为你着迷的。”
“真的？也包括陛下吗？”她回过头天真地说道。
我立刻一愣，都没来得及仔细思味她这话的意思。“你见过陛下了？”
“嗯！”她竟低下了头，脸颊上浮现出两团红云。那是少女情窦初开的表情，我的心立刻提了起来，我想到了顺娘，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娇羞可人的孩子，难道她和她的母亲一样也对李治动了心思？
于是，我小心地问道：“你——喜欢陛下？”
她竟然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当他站在那里张开双臂，将我稳稳接住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他了。不过当时我并不知道他就是陛下。”
我简直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但理智马上告诉我要冷静，面前这还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她才见过多少男子，她又知道什么叫做喜欢？我于是慢慢问道：“来，跟姨母说说，你是怎么遇到陛下，又怎么被他接住的？”
丹儿在我身旁坐下，把和李治相遇到后来陪他散步聊天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给了我听。原来只是偶然，这孩子也不像是攻于心计的样子。可越是这样就越是难办，她说她喜欢李治，而且是当着我的面，孩子啊，你究竟在想些什么？想到这里，我问她：“才见了一面，你就说自己喜欢陛下。是不是太草率了？”
她瞪着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看着我，怯怯地问道：“姨母，你是不是生气了？我是不是不能喜欢陛下？”
一句话还真把我问住了。我身为皇后，母仪天下，如果我说陛下是我的男人，任何人都不许染指未免有失风度，可我能说没关系，放心大胆地去喜欢他吧，那我不是二百五吗？如此看来，难道这个女孩真的没有心计吗？
“陛下是天下人的陛下，自当受天下人的喜欢啊！”我想要偷换概念。
但丹儿却抓住这一点立刻说道：“姨母，你是皇后，后宫你说了算。我是真的喜欢陛下，很喜欢很喜欢，你能让我做陛下的妃子吗？”
我的神，这孩子是妖孽吗？我见多了后宫里想要博出位机关算尽的女子，却头一回遇到这种当着皇后的面要求做皇帝妃子的。她是真的没有头脑，还是城府太深？我轻轻摸了下她的头，说道：“我呢虽然是皇后，但是后宫进新人是要遵循繁琐程序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得陛下点头。这样，我找机会探一探陛下的口风好吗？”
“那就多谢姨母了。”丹儿开心地说道。
“傻孩子，看你高兴的。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呀，才多大，才见过多少男子。这世上的男子，俊美的、英武的、才华横溢的比比皆是。我怕你啊刚入宫什么都新鲜，待久了你就该闹着出去呢！”
我如此打发了贺兰丹儿，心里却再难平静。牡丹的声音再次回响在耳边，难道真的是你，你要用这种方式来体验人世的爱恋吗？我就算念着当年的情分，我就算再喜欢丹儿，但我也做不到如此大度啊！既然一切的症结都在李治，那么我就该知道他的真实想法，但愿一切也如当年顺娘那般只是一厢情愿罢了。但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又想到年轻貌美的丹儿，那样的想法难道不会是自欺欺人吗？
贺兰敏之骑马归来，看到妹妹正在门前徘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上前问道：“丹儿，怎么了？有心事吗？”
丹儿绞着手中的丝帕说道：“哥，我可能做了件傻事。”
敏之一听乐了，忙问：“什么傻事啊，说来听听。”
“我今天遇到了陛下。”
“嗯，这是皇宫，我们迟早是会见陛下的。哦——不会是你冲撞了圣颜，龙颜大怒了吧！”
“这倒没有啦。我就是觉得陛下他好英俊啊。”
没等丹儿说完，敏之就抢白道：“英俊？这世间还有比你哥我还英俊的男子？”
看到哥哥没正行，根本没有认真听自己说话，丹儿生气道：“你要是这样，我不跟你说了。”
敏之这才妥协，恳求道：“好丹儿，是哥不好。你说，我洗耳恭听。”
丹儿接着说道：“今天我在假山上玩，一不小心摔了下来，是他接住了我。知道吗，那时我感觉有一道光芒洒在他身上，他看着我张开双臂，脸上还带着一丝迷人的微笑。”
看着丹儿那副花痴的模样，敏之不由皱起了眉头，“你不会是喜欢上陛下了吧？”
没想到丹儿竟然点了点头。
“不可以！”不等丹儿说话，敏之已经坚决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看到哥哥的反应，丹儿十分不悦，质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他是陛下啊，是当今圣上。你还问——还问为什么？”
“圣上怎么了？我为什么就不能喜欢圣上？”丹儿一脸的不服气。
“别忘了当今的皇后可是你我的姨母。这事要是被皇后知道了可不得了，你还是趁早死了这心吧！”
“可是皇后姨母已经知道了啊！”
“什么？她怎么知道的？”
“我告诉她的啊。我求她让我做陛下的妃子，她还说会跟陛下提的。”
敏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着一脸无辜的丹儿想发火却又舍不得，只得说道：“我的傻妹妹，你怎么会跟皇后讲呢？哦——这就是你说的做了的傻事？皇后是什么人，她怎么可能愿意把你介绍给陛下来分享他的宠爱？”
丹儿低下了头，“所以，我怎么觉得皇后姨母今天好像不大高兴呢！”
“这就对了。走，赶紧去跟皇后解释清楚，就说你今天是开玩笑的。”说着，敏之拉起丹儿就要走。
丹儿使劲挣脱敏之，说道：“我不去。我是真心喜欢陛下，我想做他的妃子有什么错。就算皇后姨母不高兴，可她也该知道自己老了，这宫里迟早是要进新人的，与其让别的女人抢走陛下，不如扶持我这个外甥女。”
敏之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丹儿竟然能说出这番话，这样的逻辑不该是那个傻乎乎的脑袋能想得出的。如果不是有人教她，那就是她平时故意装傻。可是自己和妹妹从小一起长大，她从未显示出是个有心机的人啊。敏之来不及多想，眼下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如果丹儿抱着这样的想法，那么后宫这个地方对她而言就将是凶险万分。父母都不在了，他这个做哥哥的有责任保护妹妹的周全。
想到这个，敏之严厉地说道：“你若不去，我就去告诉外祖母，让她明天就带你回家。”
“我说不去就不去！”丹儿生气地甩开敏之，哭闹道：“哥，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不帮我就罢了，竟然还干涉起我来了！好啊，就找外祖母去，我要好好告你一状。”
敏之从小就架不住妹妹的哭闹，每次她一发脾气自己就没了办法。正在这时，杨氏突然走了出来。“好了，都住嘴吧。这是皇宫，你们在此吵架成何体统？”
“外祖母，哥他欺负我！”丹儿说着就扑到了杨氏怀里。
“好了。你也别闹。刚才你们说的我都听到了。敏之，你先回屋去，我来跟丹儿聊聊。”
听杨氏这么说，敏之只好回自己房间去了。杨氏拉着丹儿也回了屋，她带上屋门用严厉而谨慎的目光看着丹儿。
“你说的都是真的？你是当真喜欢上陛下了？”杨氏问道。
“当然是真的。”
“哼。不管真的假的，我劝你都别做梦了。”
“外祖母，你怎么也跟哥说一样的话？我还以为你会支持我，会帮我呢？”
“当陛下的妃子有什么好？你还这么年轻，又是皇后的外甥女，还愁嫁不了好人家，享不到荣华富贵？”
“外祖母，你平日里给我讲那些各朝各代后宫的故事，难道不是想让我有朝一日也能进宫当娘娘吗？”
“我那是看你头脑太过简单，一副傻傻的样子，想让你多长点心眼。就算不是后宫，大户人家里妻妾之间也不是那么太平的，我是怕你日后嫁了人在婆家吃亏。”
“既然如此，那让我嫁进皇宫有什么不好呢？你能把姨母送进皇宫，我怎么就不行呢？”
杨氏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她一直怀疑顺娘的死是人为的，当初如果不是自己撺掇她去争宠，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但不管怎样，当年那个和尚的话还有袁天罡的预言都似乎应验了，借这个“女儿”的光她成了荣国夫人，财富和地位都与过去不可同日而语。作为一个进入暮年的老人，她也所求不多了，只盼着这对外孙外孙女也能有个富贵前程，其他的她还真不敢奢望呢。
“你这孩子，你懂什么？”杨氏不能告诉丹儿关于她母亲的事，别说只是自己的猜测，就算真凭实据握在手她也不敢说出来，“皇后是什么样的人？你以为在这后宫之中摸爬滚打从一个才人做到皇后是那么简单的？其中的艰难和凶险你是没有体会过。相信我，这里不适合你。”
“外祖母，你是怕皇后忌惮我跟她争宠，下手害我吧？”丹儿的一句话让杨氏吓了一跳，那话语那语气都似换了个人似的。但丹儿却笑了笑继续说道：“如果我偷偷地喜欢陛下，然后找机会去接近他，那被皇后知道了才真是不得了呢。但我没什么心眼儿，对皇后又十分亲近，这样的人就算得到陛下的垂青对她的地位也没什么威胁。她那么聪明，能不知道岁月渐老，她迟早会失宠的道理？既然如此，倒不如把我这样的送到陛下身旁，说起来这还算是帮了她呢。”
杨氏倒吸一口冷气，“你这些都是哪里学来的？”
“外祖母，你给我讲的那些故事啊。还有家里的那些史书。女人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只有胆大才能抓住机会，许多传奇不就是这样书写出的吗？”
杨氏真的感到不可思议，她眼中那个天真得甚至有些傻气的小姑娘竟然有着如此心思，这一点究竟像谁呢？她的脑子一时有些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时候，丹儿继续说道：“我都已经跟皇后摊牌了，接下来就看她怎么想怎么做了。”
“你敢肯定她一定会帮你？”
“眼下还不一定。但是从长远考虑，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的。所以，我现在还不能把注压在她身上，我的命运我要自己去争取。”
“孩子，你想怎么做？”
丹儿一把拉住杨氏撒起了娇来，“外祖母，你是最亲最疼我的了。你一定会帮我的，对吗？”
杨氏还是不放心，她说道：“孩子，别忘了，我们家现在的一切都是皇后给的。如果真的得罪了她，那以后——”
“外祖母，我说了那么多你怎么还不明白啊。是，我们家有今天是因为皇后。可是皇后她老了，万一有一天，陛下移情别恋，又想立别人当皇后那怎么办？但如果陛下移情别恋的对象是你的外孙女，那么一切的荣华富贵对于我们家来说不都还是照旧嘛！”
丹儿的这句话才真正命中杨氏的死穴。她本就不是一个安分之人，是之前吃过亏才老实了下来，被丹儿这么一挑唆不禁又重新燃起了斗志。是啊，自古帝王都是喜新厌旧，圣上他能因为武皇后废掉自己的结发妻子，怎么就没有可能让更加年轻貌美的女子取而代之，如果这么说来自己是该做些准备。或许让丹儿去争宠是个可行之策呢！
我坐在镜前发呆，脑子里全是丹儿。这时李治走了进来，他来到我身后望着镜子问道：“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我答道，“我在看脸上的皱纹。”
“皱纹？有吗？”李治探下身盯着我的脸说道，“哪里有皱纹？瞧这皮肤，吹弹可破，完全就是一张二八少女的脸。”
我笑了，随看着他说道：“别竟说甜言蜜语了。对了，听说你遇见丹儿了？”
“嗯。”他点点头，在我身旁坐下。
“你对她什么印象啊？”我仿佛极其随意地问了一句。
“这丫头挺有趣的。”他的回答也很随意。
“只是有趣吗？就没有其他什么词汇形容？”
李治从我的话音里听出了些什么，他饶有意味地看着我的脸说道：“皇后觉得什么词汇合适呢？”
我便顺着他的话故意道：“比如青春靓丽了，美貌动人了……”
“哦——我知道了，”李治的脸上浮现出狡猾的笑意，“皇后这是吃醋了？”
“别逗了！”我立即反驳道，“说真的，你不觉得丹儿这丫头生得一副美人胚子吗？”
“是吗？”李治故做思考状，“我还真没注意。这么说来，明天我得仔细瞧瞧了。”
面对他这副无所谓的态度我还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于是说道：“跟你说认真的，你今天是不是救了丹儿？”
“回皇后的话，小皇今天算是在无意中救了她一命，特向皇后请赏。”
看他依旧一副玩笑模样，我就想配合他一把，于是脸一沉，来了一句：“赏？好啊，那本宫就赏一个丹妃如何？”
见我突然变脸，李治愣住了，他大概以为我是真的生气，赶紧解释道：“怎么了？我今天真的是偶然遇到丹儿的。她就一小丫头，我都没仔细看她。要不是你的外甥女，我根本不会搭理她。”
“这么说是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了？”我问道。
“什么意思？”
“刚才丹儿可是来跟我说她已经对你心生爱慕，请求我把她收入后宫给你做妃子。不知陛下意下如何啊？”
李治的眼睛转了一下，表情随即轻松了下来，“我说你是吃醋了吧，还不承认。”
我白了他一眼，把身子转到一旁。他却跑过来，扶住我的肩膀说道：“媚娘，你我这么多年的夫妻了，我对你的心意还需要怀疑吗？丹儿就是一个孩子，我岂会对她有什么想法呢？在我眼里除了你世间再无美人。”
“真的？”
“当然，我保证！不过，你刚才的样子我还是挺喜欢的，以后多来几次也无妨。”
“你啊，又来了！不过，丹儿毕竟是女孩子，这个年纪情窦初开也是自然，你虽无意却也不能让她尴尬。我寻思着，看这朝中文武，王公贵戚有什么出色的人物，给丹儿物色个好夫婿。”
“嗯。就冲她今天能让媚娘你吃醋，我就该好好赏赐她。”李治说道，但在他心里却不免有了更多的想法。
我顺便把敏之的事情也提了下，说这孩子有些灵气建议安排他到弘文馆做事，李治也同意了。
贺兰丹儿的心里对于博取李治宠爱这件事已经打定了主意，她先对皇后亮了牌，接下来她要对更多人亮牌，要让她对陛下心有所属这件事闹得整座皇宫人尽皆知。她认为，事情越是闹得大，皇后即便心有不满也就越不好发作。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俘获陛下本人，她坚信皇后当年能做到的凭自己的青春貌美自然不会输给她。
这天李治散朝回宫，在路上看到贺兰丹儿正仰着头站在一棵树下，她眉头紧锁一脸的不开心。李治好奇，于是走上前一看，才知道，原来是这丫头的风筝挂在了树上。
“全子，去帮帮忙！”他朝身后吩咐道。大全赶紧让两个小太监爬上树去把风筝取了下来。
丹儿拿到风筝高兴得眉开眼笑，她跑到李治面前施礼道：“丹儿谢过陛下。”
李治摆了摆手，“小事一桩。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放风筝啊？”
听到李治问她，丹儿立刻噘起了小嘴，“皇后姨母每天都很忙，没时间管丹儿。哥哥去骑马了，外祖母在佛堂礼佛，我只好自己出来玩了。”说到这里，她偷瞄了李治一眼，紧说道：“要不，陛下来陪丹儿放风筝吧！”不等李治有反应，她便上前一把挽住李治的胳膊。
“诶，朕还有政务呢。”李治忙推托道，“要不，让他们几个陪你玩吧！”说着就冲大全使眼色。
大全赶紧上前解围道：“是啊，让奴才陪贺兰姑娘放风筝吧，奴才对这个可在行了。”
谁知丹儿根本不罢手，依旧挽着李治，还撒起娇来。李治本想脱身，他环顾左右之际恰看到小青从不远处经过，正朝这边张望，于是微微一笑回过头冲丹儿说道：“好吧，看这天气正好，确实是放风筝的好时节。朕就陪陪你。”
丹儿兴奋得脸颊绯红，立刻笑颜如花起来。
那时弘儿和贤儿刚好来给我请安，我便顺便考了考他俩的学问。这两个孩子都聪明极了，加上上官仪这个老师尽心尽力地教导，他们的表现让我很满意，于是每人赏了些点心就让他们回去了。
两个孩子刚走，小青就走了进来，她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吗？”我问道。
“娘娘，”小青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没什么。”
我见她似有心事的样子，也就没有追问，说道：“既然没什么，你就下去吧。”
小青走后，我把蝶衣叫到近前，“怎么觉得小青这丫头有些怪怪的。你可知道她有什么心事吗？”
蝶衣想了想才说道：“没什么啊。哦——不过算起来，明年她就到了出宫的年纪，难道是为了这个？”
我点点头，想来也只有这个可能。也是，一入宫门就是十余载，一个女人一生能有多少个十年，大好的青春已经蹉跎，未来的日子还不知怎样，心里慌，没主意也是正常。“蝶衣，小青跟了我这么多年，我自然不能亏待了她。你也抽空打听打听她家里现在的情况，还有可曾给她许配人家。女人家一辈子还是得有个好归宿啊。”
阳光、清风、碧草，李治已经记不起最后一次如这般奔跑是在什么时候了。那一刻，恍惚间他有一种错觉，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他和才人姐姐在菊舍的后园中也曾这般无拘无束地欢笑、嬉闹。那个时候的他们简单、真实，可以说无忧无虑。大概人到了一定的年纪总会忍不住怀旧吧，李治不禁停住了脚步，风筝的线也在不知不觉间松了手。
“风筝！”直到丹儿的叫喊声传来他才晃过神，赶紧去追风筝，却为时已晚。丹儿追着风筝跑，一不留神踩在裙摆上身体一歪，李治在旁边一把扶住了她，她却顺势将头靠在了李治怀里。
丹儿的发丝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那种味道和当年媚娘醉酒靠在自己肩上时闻到的并不一样，但为何会让他的心底情不自禁地划过一道涟漪，让他没有力量把她推开？
一道石阶上，李治和丹儿并肩坐着。李治侧过头，看着一抹阳光洒在丹儿身上，映得她的脸颊更加粉嫩，真是花朵一般的姑娘，看着她就仿佛能闻到一股甜味。
“你说你喜欢朕？”李治问道。
“是的。”丹儿非常坚定地点了点头，“皇后姨母没有告诉陛下吗，丹儿愿意给陛下做妃子。”
丹儿的直接让李治有些吃不消，他不知道该不该承认皇后跟自己提起过这件事，于是便没有直接接话。但在丹儿看来，这就说明皇后并没有跟他说，也就是皇后骗了自己，于是也就更坚定主动出击的行为是正确的。
“陛下，你愿意纳丹儿为妃吗？”她眨巴着一双勾魂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李治。
李治赶忙把目光移开，然后笑了下，“朕还是第一次遇到你这样的姑娘，怎么一点矜持都没有？”
“没错，丹儿是不矜持。”丹儿迎难而上反击道，“可是丹儿如此连脸面都不顾向陛下吐露心声，还不是因为实在是爱慕陛下，怕这缘分稍纵即逝，那样我会悔恨一辈子的。所以，宁肯冒着被陛下轻视、被世人嘲笑的风险也要对陛下说出心里话。”
听了丹儿的话，李治禁不住笑了。但丹儿的眼睛里却立刻眼泪汪汪起来，这倒把李治吓了一跳。“陛下这是在笑话丹儿了？”
“不是不是。”李治赶紧安慰道，“朕没有笑话你，相反，朕很感动。”说着他轻轻为丹儿拭去眼泪，又说道，“可是，你才多大啊，你知道什么叫做真心喜欢一个人吗？”
丹儿摇了摇头，“遇到陛下之前丹儿从未喜欢过别人。但是丹儿知道自从那天遇到陛下，就无时无刻不想着陛下，记挂着陛下，夜里做梦也都是陛下的影子。丹儿不求别的，只愿能陪在陛下身边，时时能看到陛下。”
“丹儿，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是因为你见过的人还太少。再过不久，朕会在宫里举办马球比赛，到时候长安城内有名望的贵公子都会参加，等你看了比赛就会发现在长安英俊潇洒、文武双全又和你年纪相当的好男儿比比皆是。”
丹儿仰着头看着李治，十分认真地说道：“可是陛下就像太阳已经遮住了丹儿的眼睛，在丹儿心中除了陛下再也容不下其他人。若是陛下不喜欢丹儿，觉得丹儿不够漂亮，或是觉得丹儿不佩服侍陛下丹儿绝不强求。但丹儿发誓，今生除了陛下，我终生不嫁。”
李治不无惊讶地看着丹儿，竟然一时无言以对。
那天，小青没有道破她早上看到的情形，所以我起初对风筝一事并不知情，见了李治便也和平常一样。李治却不知道，他以为小青一定会把所见禀报我，看我完全像没事人一样不免有些失落和气恼。只是，我太不够仔细竟然没有觉察到。
李治没有接纳丹儿，却也没有拒绝她，这让丹儿看到了希望，此后更是加紧了攻势。她和我不一样，她年轻、精力充沛而且每天只要做这一件事就是勾引李治。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何况面对如此的温香暖玉，但凡有血有肉的男儿怕都难以抵挡吧。渐渐地李治开始发现和这个天真无邪的小丫头在一起竟然可以感受到一种不一样的快活，那一刻他可以忘记自己的身份，抛开所有的政务，让整个人都回到少年时的单纯无忧，那些他最怀念的时光。
我也开始渐渐发现李治的改变，他让我替他处理政务的次数也越来越多。那天我从花园经过，看到几个太监正在搭秋千，一问才知是李治的命令。不久后的一天，我就在同一地点听到了丹儿的笑声。难道说李治已经开始如此在意丹儿了？他之前不还信誓旦旦地说他只把丹儿当孩子看！或许是我想多了，那秋千未必就是给丹儿一人准备的。我的脑子乱糟糟地，于是想要四处走走，不知不觉竟然就来到了东宫。
李义府果然聪明，立刻恭敬地答道：“回娘娘，正是。”
我从奏章里挑出他那一份打开道：“奏章我看了，写得不错。难得你为百姓民生考虑，准了。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李义府本来是想再补充几点的，但那情那景他还真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看出了他的心思，也不想多解释，以他那聪明的脑瓜也不用浪费这口舌吧。我于是说道：“要是没有的话，这件事就交给你督办。”
“臣领旨。”李义府恭敬地退了出去。不过他这脑子可是一刻也没歇着，立刻开始了分析。结论是，不管怎样皇后理政对自己都是大大有利的。看来日后自己在朝中的地位是要更上一层楼了。
李治百无聊赖地闲逛着，心情是颇有点郁闷。想这些年自己也算勤政，天下被治理得也可以称得上国泰民安、四海升平。就算想偶尔偷个懒，享受一下美人在怀的惬意生活也不为过吧？可是，这些年皇后总是忙忙忙，倒显得少了过去那份情趣。或是年岁渐长的缘故？还是日子久了，就觉平淡了？他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头上方有人尖叫。
他抬头一看，只见假山上一个姑娘站立不稳正拼命晃着手臂寻找平衡。那姑娘低头看了一眼，在自己掉下去的前一刻大叫一声：“下面的，接住了！”然后整个人就砸了下来。
李治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就伸出了手臂。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姑娘就已经落在了他怀里。还好姑娘身材轻盈，李治只是向后退了几大步，基本上算是平稳接住。他这才缓了缓神，低头看着怀里那个娇小的身躯。姑娘把自己紧紧蜷缩在他怀里，眼睛还是闭着的。
“喂——”李治说道，“睁开眼！”
姑娘这才一只一只把眼睛睁开。她看着李治忽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盯得李治心里发毛。“喂——可以下来了吧！”
姑娘这才仿佛灵魂归位，赶紧从李治怀里下来。李治揉着胳膊看着眼前这个水灵中带着点仙气，仙气中又透着点妖娆的姑娘，“你是谁啊？”
“我叫贺兰丹儿。你叫什么？”
李治没有回答她，而是又问道：“你是哪宫的？”
丹儿小嘴一翘说道：“你还没回答我呢。虽然你刚才救了我，可是也得让我知道你叫什么才好感谢吧！”
李治在宫里从未见过如此不知轻重的丫头，于是手一抱说道：“哦——你还知道是朕救了你啊？”
“朕？”丹儿寻思着，然后激动地说道：“你是圣上？”
李治这才笑着点了点头。
“你真的是圣上。那就是皇帝姨父了！”丹儿说着竟然一把挽住了李治的胳膊，把李治吓了一跳。
“等等，你叫朕什么？”
“皇帝姨父啊。皇后是丹儿的姨母，你不就是丹儿的姨父吗？”
“你是皇后的外甥女？”李治这才想起来是听说武顺娘的一双儿女进了宫，于是重新打量了丹儿一番。“嗯，是有点像韩国夫人。”
“皇帝姨父——”丹儿又开口道。
李治赶紧摆手，“别别，听着怪肉麻的。”
“哦。”丹儿翘着小嘴说道，“皇后姨母让我这么叫她，我就以为圣上也会喜欢这样的称呼。那，以后丹儿还是称您陛下吧。”
李治乐了，“你姨母是你姨母，朕是朕。哦，对了，你刚才怎么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去了？多危险啊！”
丹儿这才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从背后抽出一只手来轻轻举到李治面前。“是为了它。”说着她用另一只手挡着，小心翼翼地摊开了手掌，原来里面抓着一只蚱蜢。那蚱蜢得以重见天日，立刻用力一跃竟然就跳出了丹儿的手掌，气得丹儿直跺脚。
“你就为了它？”李治笑道。
丹儿噘着嘴点了点头。
“奇怪。人家姑娘家都喜欢个蝴蝶啊，鸟啊。那小东西有什么好的，样子也怪难看的。”
“不知道了吧！”丹儿依旧噘着嘴嘟囔道，“我小时候都会和哥哥抓好多，用藤条串起来，可有意思了。我哥还会把它们烤了吃呢。”
李治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哪里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也太野了吧。不过这小丫头与众不同，不像宫里其她的人循规蹈矩，见了自己都低眉顺眼的，她不怕自己也不怕皇后，这倒是有趣。反正自己这会儿也闷得慌，不如就让这小丫头陪自己散散心。想到这里，李治说道：“陪朕走走，跟朕再讲讲你和你哥小时候调皮的事情如何？”
“好啊！”丹儿说着再次一把挽起李治的胳膊。这一次李治没有躲闪，而是不自觉地笑了。
我有些倦了，撑着头小憩一下，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丹儿趴在我对面，托着腮帮子，一双大眼睛正看着我，可把我吓了一跳。
“小家伙，怎么是你？”我嗔怪道。
丹儿笑了下说道：“世人都说姨母有倾国倾城的容貌，连丹儿这样的女儿家看得都不舍得把眼睛移开，就别说陛下了。”
我笑了，“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嘴巴这么甜了？来，”我拉起她的手看着她如含苞花蕾般的脸颊说道，“姨母老了，你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呢。”
“真的？姨母真的觉得丹儿漂亮？”
“那是！”我说着站起身把她推到镜子前，“看，什么叫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你真美得清新脱俗。”我看着镜子里投射出的两个人影，她是那么新鲜，那么清纯，那么的楚楚动人，我不禁想起了自己刚入宫那阵子，那时的我，也是这般花样年纪，连先帝见了我都不禁赞叹，于是赐名媚娘。但岁月无情，即便我再诸多注意，细心保养，也怎能让时光停滞？那一刻，我不禁开始羡慕起眼前这个年华正好的小姑娘了。
“姨母，”丹儿抬起头看着我，“你说丹儿这么美，不知在男子眼中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我笑了，“傻孩子，你的容貌会令世界上所有的男子为你着迷的。”
“真的？也包括陛下吗？”她回过头天真地说道。
我立刻一愣，都没来得及仔细思味她这话的意思。“你见过陛下了？”
“嗯！”她竟低下了头，脸颊上浮现出两团红云。那是少女情窦初开的表情，我的心立刻提了起来，我想到了顺娘，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娇羞可人的孩子，难道她和她的母亲一样也对李治动了心思？
于是，我小心地问道：“你——喜欢陛下？”
她竟然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当他站在那里张开双臂，将我稳稳接住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他了。不过当时我并不知道他就是陛下。”
我简直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但理智马上告诉我要冷静，面前这还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她才见过多少男子，她又知道什么叫做喜欢？我于是慢慢问道：“来，跟姨母说说，你是怎么遇到陛下，又怎么被他接住的？”
丹儿在我身旁坐下，把和李治相遇到后来陪他散步聊天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给了我听。原来只是偶然，这孩子也不像是攻于心计的样子。可越是这样就越是难办，她说她喜欢李治，而且是当着我的面，孩子啊，你究竟在想些什么？想到这里，我问她：“才见了一面，你就说自己喜欢陛下。是不是太草率了？”
她瞪着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看着我，怯怯地问道：“姨母，你是不是生气了？我是不是不能喜欢陛下？”
一句话还真把我问住了。我身为皇后，母仪天下，如果我说陛下是我的男人，任何人都不许染指未免有失风度，可我能说没关系，放心大胆地去喜欢他吧，那我不是二百五吗？如此看来，难道这个女孩真的没有心计吗？
“陛下是天下人的陛下，自当受天下人的喜欢啊！”我想要偷换概念。
但丹儿却抓住这一点立刻说道：“姨母，你是皇后，后宫你说了算。我是真的喜欢陛下，很喜欢很喜欢，你能让我做陛下的妃子吗？”
我的神，这孩子是妖孽吗？我见多了后宫里想要博出位机关算尽的女子，却头一回遇到这种当着皇后的面要求做皇帝妃子的。她是真的没有头脑，还是城府太深？我轻轻摸了下她的头，说道：“我呢虽然是皇后，但是后宫进新人是要遵循繁琐程序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得陛下点头。这样，我找机会探一探陛下的口风好吗？”
“那就多谢姨母了。”丹儿开心地说道。
“傻孩子，看你高兴的。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呀，才多大，才见过多少男子。这世上的男子，俊美的、英武的、才华横溢的比比皆是。我怕你啊刚入宫什么都新鲜，待久了你就该闹着出去呢！”
我如此打发了贺兰丹儿，心里却再难平静。牡丹的声音再次回响在耳边，难道真的是你，你要用这种方式来体验人世的爱恋吗？我就算念着当年的情分，我就算再喜欢丹儿，但我也做不到如此大度啊！既然一切的症结都在李治，那么我就该知道他的真实想法，但愿一切也如当年顺娘那般只是一厢情愿罢了。但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又想到年轻貌美的丹儿，那样的想法难道不会是自欺欺人吗？
贺兰敏之骑马归来，看到妹妹正在门前徘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上前问道：“丹儿，怎么了？有心事吗？”
丹儿绞着手中的丝帕说道：“哥，我可能做了件傻事。”
敏之一听乐了，忙问：“什么傻事啊，说来听听。”
“我今天遇到了陛下。”
“嗯，这是皇宫，我们迟早是会见陛下的。哦——不会是你冲撞了圣颜，龙颜大怒了吧！”
“这倒没有啦。我就是觉得陛下他好英俊啊。”
没等丹儿说完，敏之就抢白道：“英俊？这世间还有比你哥我还英俊的男子？”
看到哥哥没正行，根本没有认真听自己说话，丹儿生气道：“你要是这样，我不跟你说了。”
敏之这才妥协，恳求道：“好丹儿，是哥不好。你说，我洗耳恭听。”
丹儿接着说道：“今天我在假山上玩，一不小心摔了下来，是他接住了我。知道吗，那时我感觉有一道光芒洒在他身上，他看着我张开双臂，脸上还带着一丝迷人的微笑。”
看着丹儿那副花痴的模样，敏之不由皱起了眉头，“你不会是喜欢上陛下了吧？”
没想到丹儿竟然点了点头。
“不可以！”不等丹儿说话，敏之已经坚决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看到哥哥的反应，丹儿十分不悦，质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他是陛下啊，是当今圣上。你还问——还问为什么？”
“圣上怎么了？我为什么就不能喜欢圣上？”丹儿一脸的不服气。
“别忘了当今的皇后可是你我的姨母。这事要是被皇后知道了可不得了，你还是趁早死了这心吧！”
“可是皇后姨母已经知道了啊！”
“什么？她怎么知道的？”
“我告诉她的啊。我求她让我做陛下的妃子，她还说会跟陛下提的。”
敏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着一脸无辜的丹儿想发火却又舍不得，只得说道：“我的傻妹妹，你怎么会跟皇后讲呢？哦——这就是你说的做了的傻事？皇后是什么人，她怎么可能愿意把你介绍给陛下来分享他的宠爱？”
丹儿低下了头，“所以，我怎么觉得皇后姨母今天好像不大高兴呢！”
“这就对了。走，赶紧去跟皇后解释清楚，就说你今天是开玩笑的。”说着，敏之拉起丹儿就要走。
丹儿使劲挣脱敏之，说道：“我不去。我是真心喜欢陛下，我想做他的妃子有什么错。就算皇后姨母不高兴，可她也该知道自己老了，这宫里迟早是要进新人的，与其让别的女人抢走陛下，不如扶持我这个外甥女。”
敏之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丹儿竟然能说出这番话，这样的逻辑不该是那个傻乎乎的脑袋能想得出的。如果不是有人教她，那就是她平时故意装傻。可是自己和妹妹从小一起长大，她从未显示出是个有心机的人啊。敏之来不及多想，眼下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如果丹儿抱着这样的想法，那么后宫这个地方对她而言就将是凶险万分。父母都不在了，他这个做哥哥的有责任保护妹妹的周全。
想到这个，敏之严厉地说道：“你若不去，我就去告诉外祖母，让她明天就带你回家。”
“我说不去就不去！”丹儿生气地甩开敏之，哭闹道：“哥，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不帮我就罢了，竟然还干涉起我来了！好啊，就找外祖母去，我要好好告你一状。”
敏之从小就架不住妹妹的哭闹，每次她一发脾气自己就没了办法。正在这时，杨氏突然走了出来。“好了，都住嘴吧。这是皇宫，你们在此吵架成何体统？”
“外祖母，哥他欺负我！”丹儿说着就扑到了杨氏怀里。
“好了。你也别闹。刚才你们说的我都听到了。敏之，你先回屋去，我来跟丹儿聊聊。”
听杨氏这么说，敏之只好回自己房间去了。杨氏拉着丹儿也回了屋，她带上屋门用严厉而谨慎的目光看着丹儿。
“你说的都是真的？你是当真喜欢上陛下了？”杨氏问道。
“当然是真的。”
“哼。不管真的假的，我劝你都别做梦了。”
“外祖母，你怎么也跟哥说一样的话？我还以为你会支持我，会帮我呢？”
“当陛下的妃子有什么好？你还这么年轻，又是皇后的外甥女，还愁嫁不了好人家，享不到荣华富贵？”
“外祖母，你平日里给我讲那些各朝各代后宫的故事，难道不是想让我有朝一日也能进宫当娘娘吗？”
“我那是看你头脑太过简单，一副傻傻的样子，想让你多长点心眼。就算不是后宫，大户人家里妻妾之间也不是那么太平的，我是怕你日后嫁了人在婆家吃亏。”
“既然如此，那让我嫁进皇宫有什么不好呢？你能把姨母送进皇宫，我怎么就不行呢？”
杨氏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她一直怀疑顺娘的死是人为的，当初如果不是自己撺掇她去争宠，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但不管怎样，当年那个和尚的话还有袁天罡的预言都似乎应验了，借这个“女儿”的光她成了荣国夫人，财富和地位都与过去不可同日而语。作为一个进入暮年的老人，她也所求不多了，只盼着这对外孙外孙女也能有个富贵前程，其他的她还真不敢奢望呢。
“你这孩子，你懂什么？”杨氏不能告诉丹儿关于她母亲的事，别说只是自己的猜测，就算真凭实据握在手她也不敢说出来，“皇后是什么样的人？你以为在这后宫之中摸爬滚打从一个才人做到皇后是那么简单的？其中的艰难和凶险你是没有体会过。相信我，这里不适合你。”
“外祖母，你是怕皇后忌惮我跟她争宠，下手害我吧？”丹儿的一句话让杨氏吓了一跳，那话语那语气都似换了个人似的。但丹儿却笑了笑继续说道：“如果我偷偷地喜欢陛下，然后找机会去接近他，那被皇后知道了才真是不得了呢。但我没什么心眼儿，对皇后又十分亲近，这样的人就算得到陛下的垂青对她的地位也没什么威胁。她那么聪明，能不知道岁月渐老，她迟早会失宠的道理？既然如此，倒不如把我这样的送到陛下身旁，说起来这还算是帮了她呢。”
杨氏倒吸一口冷气，“你这些都是哪里学来的？”
“外祖母，你给我讲的那些故事啊。还有家里的那些史书。女人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只有胆大才能抓住机会，许多传奇不就是这样书写出的吗？”
杨氏真的感到不可思议，她眼中那个天真得甚至有些傻气的小姑娘竟然有着如此心思，这一点究竟像谁呢？她的脑子一时有些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时候，丹儿继续说道：“我都已经跟皇后摊牌了，接下来就看她怎么想怎么做了。”
“你敢肯定她一定会帮你？”
“眼下还不一定。但是从长远考虑，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的。所以，我现在还不能把注压在她身上，我的命运我要自己去争取。”
“孩子，你想怎么做？”
丹儿一把拉住杨氏撒起了娇来，“外祖母，你是最亲最疼我的了。你一定会帮我的，对吗？”
杨氏还是不放心，她说道：“孩子，别忘了，我们家现在的一切都是皇后给的。如果真的得罪了她，那以后——”
“外祖母，我说了那么多你怎么还不明白啊。是，我们家有今天是因为皇后。可是皇后她老了，万一有一天，陛下移情别恋，又想立别人当皇后那怎么办？但如果陛下移情别恋的对象是你的外孙女，那么一切的荣华富贵对于我们家来说不都还是照旧嘛！”
丹儿的这句话才真正命中杨氏的死穴。她本就不是一个安分之人，是之前吃过亏才老实了下来，被丹儿这么一挑唆不禁又重新燃起了斗志。是啊，自古帝王都是喜新厌旧，圣上他能因为武皇后废掉自己的结发妻子，怎么就没有可能让更加年轻貌美的女子取而代之，如果这么说来自己是该做些准备。或许让丹儿去争宠是个可行之策呢！
我坐在镜前发呆，脑子里全是丹儿。这时李治走了进来，他来到我身后望着镜子问道：“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我答道，“我在看脸上的皱纹。”
“皱纹？有吗？”李治探下身盯着我的脸说道，“哪里有皱纹？瞧这皮肤，吹弹可破，完全就是一张二八少女的脸。”
我笑了，随看着他说道：“别竟说甜言蜜语了。对了，听说你遇见丹儿了？”
“嗯。”他点点头，在我身旁坐下。
“你对她什么印象啊？”我仿佛极其随意地问了一句。
“这丫头挺有趣的。”他的回答也很随意。
“只是有趣吗？就没有其他什么词汇形容？”
李治从我的话音里听出了些什么，他饶有意味地看着我的脸说道：“皇后觉得什么词汇合适呢？”
我便顺着他的话故意道：“比如青春靓丽了，美貌动人了……”
“哦——我知道了，”李治的脸上浮现出狡猾的笑意，“皇后这是吃醋了？”
“别逗了！”我立即反驳道，“说真的，你不觉得丹儿这丫头生得一副美人胚子吗？”
“是吗？”李治故做思考状，“我还真没注意。这么说来，明天我得仔细瞧瞧了。”
面对他这副无所谓的态度我还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于是说道：“跟你说认真的，你今天是不是救了丹儿？”
“回皇后的话，小皇今天算是在无意中救了她一命，特向皇后请赏。”
看他依旧一副玩笑模样，我就想配合他一把，于是脸一沉，来了一句：“赏？好啊，那本宫就赏一个丹妃如何？”
见我突然变脸，李治愣住了，他大概以为我是真的生气，赶紧解释道：“怎么了？我今天真的是偶然遇到丹儿的。她就一小丫头，我都没仔细看她。要不是你的外甥女，我根本不会搭理她。”
“这么说是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了？”我问道。
“什么意思？”
“刚才丹儿可是来跟我说她已经对你心生爱慕，请求我把她收入后宫给你做妃子。不知陛下意下如何啊？”
李治的眼睛转了一下，表情随即轻松了下来，“我说你是吃醋了吧，还不承认。”
我白了他一眼，把身子转到一旁。他却跑过来，扶住我的肩膀说道：“媚娘，你我这么多年的夫妻了，我对你的心意还需要怀疑吗？丹儿就是一个孩子，我岂会对她有什么想法呢？在我眼里除了你世间再无美人。”
“真的？”
“当然，我保证！不过，你刚才的样子我还是挺喜欢的，以后多来几次也无妨。”
“你啊，又来了！不过，丹儿毕竟是女孩子，这个年纪情窦初开也是自然，你虽无意却也不能让她尴尬。我寻思着，看这朝中文武，王公贵戚有什么出色的人物，给丹儿物色个好夫婿。”
“嗯。就冲她今天能让媚娘你吃醋，我就该好好赏赐她。”李治说道，但在他心里却不免有了更多的想法。
我顺便把敏之的事情也提了下，说这孩子有些灵气建议安排他到弘文馆做事，李治也同意了。
贺兰丹儿的心里对于博取李治宠爱这件事已经打定了主意，她先对皇后亮了牌，接下来她要对更多人亮牌，要让她对陛下心有所属这件事闹得整座皇宫人尽皆知。她认为，事情越是闹得大，皇后即便心有不满也就越不好发作。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俘获陛下本人，她坚信皇后当年能做到的凭自己的青春貌美自然不会输给她。
这天李治散朝回宫，在路上看到贺兰丹儿正仰着头站在一棵树下，她眉头紧锁一脸的不开心。李治好奇，于是走上前一看，才知道，原来是这丫头的风筝挂在了树上。
“全子，去帮帮忙！”他朝身后吩咐道。大全赶紧让两个小太监爬上树去把风筝取了下来。
丹儿拿到风筝高兴得眉开眼笑，她跑到李治面前施礼道：“丹儿谢过陛下。”
李治摆了摆手，“小事一桩。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放风筝啊？”
听到李治问她，丹儿立刻噘起了小嘴，“皇后姨母每天都很忙，没时间管丹儿。哥哥去骑马了，外祖母在佛堂礼佛，我只好自己出来玩了。”说到这里，她偷瞄了李治一眼，紧说道：“要不，陛下来陪丹儿放风筝吧！”不等李治有反应，她便上前一把挽住李治的胳膊。
“诶，朕还有政务呢。”李治忙推托道，“要不，让他们几个陪你玩吧！”说着就冲大全使眼色。
大全赶紧上前解围道：“是啊，让奴才陪贺兰姑娘放风筝吧，奴才对这个可在行了。”
谁知丹儿根本不罢手，依旧挽着李治，还撒起娇来。李治本想脱身，他环顾左右之际恰看到小青从不远处经过，正朝这边张望，于是微微一笑回过头冲丹儿说道：“好吧，看这天气正好，确实是放风筝的好时节。朕就陪陪你。”
丹儿兴奋得脸颊绯红，立刻笑颜如花起来。
那时弘儿和贤儿刚好来给我请安，我便顺便考了考他俩的学问。这两个孩子都聪明极了，加上上官仪这个老师尽心尽力地教导，他们的表现让我很满意，于是每人赏了些点心就让他们回去了。
两个孩子刚走，小青就走了进来，她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吗？”我问道。
“娘娘，”小青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没什么。”
我见她似有心事的样子，也就没有追问，说道：“既然没什么，你就下去吧。”
小青走后，我把蝶衣叫到近前，“怎么觉得小青这丫头有些怪怪的。你可知道她有什么心事吗？”
蝶衣想了想才说道：“没什么啊。哦——不过算起来，明年她就到了出宫的年纪，难道是为了这个？”
我点点头，想来也只有这个可能。也是，一入宫门就是十余载，一个女人一生能有多少个十年，大好的青春已经蹉跎，未来的日子还不知怎样，心里慌，没主意也是正常。“蝶衣，小青跟了我这么多年，我自然不能亏待了她。你也抽空打听打听她家里现在的情况，还有可曾给她许配人家。女人家一辈子还是得有个好归宿啊。”
阳光、清风、碧草，李治已经记不起最后一次如这般奔跑是在什么时候了。那一刻，恍惚间他有一种错觉，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他和才人姐姐在菊舍的后园中也曾这般无拘无束地欢笑、嬉闹。那个时候的他们简单、真实，可以说无忧无虑。大概人到了一定的年纪总会忍不住怀旧吧，李治不禁停住了脚步，风筝的线也在不知不觉间松了手。
“风筝！”直到丹儿的叫喊声传来他才晃过神，赶紧去追风筝，却为时已晚。丹儿追着风筝跑，一不留神踩在裙摆上身体一歪，李治在旁边一把扶住了她，她却顺势将头靠在了李治怀里。
丹儿的发丝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那种味道和当年媚娘醉酒靠在自己肩上时闻到的并不一样，但为何会让他的心底情不自禁地划过一道涟漪，让他没有力量把她推开？
一道石阶上，李治和丹儿并肩坐着。李治侧过头，看着一抹阳光洒在丹儿身上，映得她的脸颊更加粉嫩，真是花朵一般的姑娘，看着她就仿佛能闻到一股甜味。
“你说你喜欢朕？”李治问道。
“是的。”丹儿非常坚定地点了点头，“皇后姨母没有告诉陛下吗，丹儿愿意给陛下做妃子。”
丹儿的直接让李治有些吃不消，他不知道该不该承认皇后跟自己提起过这件事，于是便没有直接接话。但在丹儿看来，这就说明皇后并没有跟他说，也就是皇后骗了自己，于是也就更坚定主动出击的行为是正确的。
“陛下，你愿意纳丹儿为妃吗？”她眨巴着一双勾魂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李治。
李治赶忙把目光移开，然后笑了下，“朕还是第一次遇到你这样的姑娘，怎么一点矜持都没有？”
“没错，丹儿是不矜持。”丹儿迎难而上反击道，“可是丹儿如此连脸面都不顾向陛下吐露心声，还不是因为实在是爱慕陛下，怕这缘分稍纵即逝，那样我会悔恨一辈子的。所以，宁肯冒着被陛下轻视、被世人嘲笑的风险也要对陛下说出心里话。”
听了丹儿的话，李治禁不住笑了。但丹儿的眼睛里却立刻眼泪汪汪起来，这倒把李治吓了一跳。“陛下这是在笑话丹儿了？”
“不是不是。”李治赶紧安慰道，“朕没有笑话你，相反，朕很感动。”说着他轻轻为丹儿拭去眼泪，又说道，“可是，你才多大啊，你知道什么叫做真心喜欢一个人吗？”
丹儿摇了摇头，“遇到陛下之前丹儿从未喜欢过别人。但是丹儿知道自从那天遇到陛下，就无时无刻不想着陛下，记挂着陛下，夜里做梦也都是陛下的影子。丹儿不求别的，只愿能陪在陛下身边，时时能看到陛下。”
“丹儿，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是因为你见过的人还太少。再过不久，朕会在宫里举办马球比赛，到时候长安城内有名望的贵公子都会参加，等你看了比赛就会发现在长安英俊潇洒、文武双全又和你年纪相当的好男儿比比皆是。”
丹儿仰着头看着李治，十分认真地说道：“可是陛下就像太阳已经遮住了丹儿的眼睛，在丹儿心中除了陛下再也容不下其他人。若是陛下不喜欢丹儿，觉得丹儿不够漂亮，或是觉得丹儿不佩服侍陛下丹儿绝不强求。但丹儿发誓，今生除了陛下，我终生不嫁。”
李治不无惊讶地看着丹儿，竟然一时无言以对。
那天，小青没有道破她早上看到的情形，所以我起初对风筝一事并不知情，见了李治便也和平常一样。李治却不知道，他以为小青一定会把所见禀报我，看我完全像没事人一样不免有些失落和气恼。只是，我太不够仔细竟然没有觉察到。
李治没有接纳丹儿，却也没有拒绝她，这让丹儿看到了希望，此后更是加紧了攻势。她和我不一样，她年轻、精力充沛而且每天只要做这一件事就是勾引李治。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何况面对如此的温香暖玉，但凡有血有肉的男儿怕都难以抵挡吧。渐渐地李治开始发现和这个天真无邪的小丫头在一起竟然可以感受到一种不一样的快活，那一刻他可以忘记自己的身份，抛开所有的政务，让整个人都回到少年时的单纯无忧，那些他最怀念的时光。
我也开始渐渐发现李治的改变，他让我替他处理政务的次数也越来越多。那天我从花园经过，看到几个太监正在搭秋千，一问才知是李治的命令。不久后的一天，我就在同一地点听到了丹儿的笑声。难道说李治已经开始如此在意丹儿了？他之前不还信誓旦旦地说他只把丹儿当孩子看！或许是我想多了，那秋千未必就是给丹儿一人准备的。我的脑子乱糟糟地，于是想要四处走走，不知不觉竟然就来到了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