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正在书房里收拾笔墨,就听到公主唤她的声音。婉儿一抬头,看到安公主一身胡服从外面走进来。“你在这里啊!走,骑马去!”说着就拉起婉儿。

    “哎——”婉儿赶紧说道,“骑马?我不会啊!”

    “不会才要学啊!你不要说以后什么狩猎啊、射箭啊、马球比赛什么的你都不参加吧?”

    “不参加也没事吧?”

    “婉儿,你怎么也跟那些平庸女子一样了?这琴棋书画固然重要,但是骑马射箭也是女子可以做的啊!知道吗,母后当年的骑射就很出色,我第一次骑马就是她带我去的。”

    听到公主称赞天后的骑术,婉儿不禁心生憧憬,原来娘娘不禁能绘得丹青还是能文能武,婉儿一向崇拜天后所以就被公主的话打动了。

    “走吧!”安儿拉住她,“弘哥哥和贤哥哥都等急了!”

    “太子也在?”婉儿不禁感到心脏一阵乱跳。

    “是啊,他那个大忙人难得有空。快走吧!”说着拉起婉儿就出了门。

    马场上,太子和雍王果真等在那里。李弘上前一把抱起安儿把她放在马背上,婉儿看着安儿那开心的模样真是羡慕极了,她多想像安儿那样被李弘高高抱起,多想被他牵起缰绳用温柔的声音告诉她“背挺直,腿夹紧。”

    “婉儿!”婉儿这才反应过来,李贤已经牵着马来到了她面前。“会骑吗?”

    婉儿摇了摇头。

    李贤伸出手,“来,我教你!”李贤的手掌没有李弘的那般厚实,那芊芊十指比女子的还要漂亮,他冲婉儿咧开嘴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婉儿轻轻施礼,“那就有劳雍王殿下了。”

    四个孩子在马场上玩乐,我和李治散步走过远远地看着。看到安儿和婉儿在马背上的样子不禁让我想起自己当年学骑马的时候,心中不由感慨万千。李治轻轻抓住我的手,“孩子们大了。走,好久没和你下棋了。”说着他揽住我的肩膀轻轻拍了拍。是啊,孩子们都长大了,我还想那些陈年旧事做何?如今的李治,不再关注朝政和权力斗争,眉宇间也少了算计多了温情,被这样的他牵着手我的心里感到无比平静。

    马背上摇摆不定的小丫头一晃就变成了纵马驰骋的少女。

    “弘哥哥——等等我!”安儿一边喊一边奋力追赶。婉儿也想追上去,她努力咬住安儿紧随其后。

    “婉儿——安儿——你们当心!”垫底的李贤充当起了护花使者的角色。

    几个人直跑得大汗淋漓才收住缰绳。李贤紧跑两步来到婉儿马前扶她下马,但婉儿的目光却在悄悄瞄着李弘。

    “弘哥哥,过些日子就是你寿辰了,准备怎么庆祝啊?”安儿俏皮地问道。

    李弘随口应道:“就和往年一样啊!”

    安儿摇了摇头,“那多无趣。我倒想到了一个主意,不如我们来场马球比赛吧!你带领几位兄长组成皇子队,我就带领公主队好了,我们来场真正的比赛。”

    李弘乐了,“那怎么行,你们准输!再说了,按照制度,每年都是在东宫设宴,还要答谢太子师,父皇和母后也要驾临。”

    安儿见意见被驳回一脸的不高兴,“谁说我就输定了?我看是你怕输丢了太子的面子才是。”

    婉儿见状赶紧说道:“这样吧,寿宴还按规矩办。比赛提前一天举行,算是个特别节目,如何?”

    李贤也忙接话道:“是啊,就按婉儿说的办吧!就当是个游戏,咱们兄弟也好久没有一起热闹热闹了。”

    李弘见弟弟妹妹都说话了,便也点头答应。

    这下安公主可有的忙了,又是挑选选手,又是排兵布阵,还要设计妆容,她要自己的球队不仅技术过硬还要到时候艳惊四座,所以这服饰是一点都不能马虎。婉儿虽然一副全力以赴为公主奔走的模样,但她心里惦记的却是如何给李弘送上一份生日贺礼。

    夜幕降临了,婉儿偷偷溜进天后的书房,蜷缩在墙角点燃一只蜡烛,借着烛火她开始绣起那条已经绣了多年的腰带。每年李弘生日的前夕,她都会开始绣这条腰带,可总是在半途放弃,她没有信心也没有勇气去做这件事,所以总也无法完工,然后以此为理由期待来年。这一年,那条腰带只剩下最后的一段,她决心完成它。

    天不知什么时候就亮了。婉儿打了个哈欠,捧着那条完工的腰带长长出了口气。外面传来宫人的脚步声,婉儿这才低头看了一眼满地的残烛,赶紧手忙脚乱地收拾起来。

    婉儿坐在栏杆上,心里像揣了只小鹿一般,一想到明日的比赛过后自己就要找机会把礼物送给李弘,她便又是激动又是羞涩。环顾四下无人,婉儿将腰带从怀中掏了出来捧在手里细细抚摸着,心里充满了憧憬,弘哥哥会喜欢吗,他收到了礼物是不是就能明白我的心意了呢?

    婉儿正想得出神,突然从身后伸出一只手一把就将腰带抢了过去。婉儿赶紧翻身跳下,只见敏之正拿着腰带往身上比,“哇,很合适嘛!既然是你的一番心意,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了!”

    “谁说是给你的?”婉儿气得脸颊绯红,冲上去就要抢。敏之身手矫健,一个滑步就闪到了一旁。他拿起腰带仔细看了看,“手工还马马虎虎,不过这丝线的颜色有新有旧,你绣了很久啊?”

    婉儿暗想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偏偏遇上这个无赖,这种人什么不要脸的事都做得出来,来硬的肯定不行,为了拿回腰带不如就服个软吧。想到这里,婉儿一脸委屈央求道:“这个我是绣了很久的,拜托你就还给我吧!”

    婉儿心想自己都这么低声下气了,他一个大男人就算混也该有点起码的风度吧!敏之瞟了她一眼,“还给你没问题,但是你要告诉我这个是做给谁的。”

    “你——武大人,这就是我绣着玩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要是喜欢,回头我拜托尚工局的姑姑绣一条上好的送你?”

    敏之撇了撇嘴,“拜托?你不知道吗,只要我勾勾手指,这后廷的女子会排着队送上她们的绣品,还用得着你拜托?”他说着把腰带翻了过去,在一角看到了那个小小的“弘”字,心里顿时明白了。敏之挑了挑嘴角,然后说道:“既然你不肯说,那就不好意思了!”说着将腰带揣进怀里快步而去。

    婉儿想追都来不及,只有气得干跺脚!

    安儿与哥哥们比赛也发了邀请给我和李治。几个孩子早早地就来到马场演练起来,我知道这是哥哥们疼小妹,才做足了阵势讨她欢心。可是左等右等却不见了安儿的人影。

    李贤驱马向前冲婉儿喊道:“我们都跑得一身汗了,安儿怎么还不来啊?”

    婉儿也一脸茫然,她只能说道:“殿下别急,公主兴许一会儿就到了。”话正说着就看到了公主队远远走来。“来了来了,公主来了!”婉儿欢喜道。

    谁知就看见安儿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我和李治赶紧起身关切道:“这是怎么了?”

    安儿噘着嘴,“父皇,母后,一早着急出门,下台阶的时候崴了脚。”

    “严不严重啊,快宣御医!”

    “御医已经看过了,倒是无碍。”

    听到安儿说问题不大我和李治才稍稍安心。安儿一脸遗憾地说道:“只是今天就骑不了马了。”

    李治说道:“那有什么,改天再比好了。”

    安儿摇头道:“不行不行,都准备了那么长时间。这样,婉儿你替我上!”

    婉儿一听很是惊讶,忙说:“我不行啊!不是说好了,我这次只是充当替补吗?”

    安儿很认真地点头道:“对啊!现在就是要你替补我!你给我打起精神了,一定要把他们杀得落花流水!”

    婉儿这还在迟疑,就见敏之走了过来,“敏之拜见陛下、娘娘。”

    “敏之也来了。”李治笑道,“你的骑术可是一流,怎么样要不要上场跟他们耍耍?”

    敏之笑道:“敏之就怕以大欺小,胜之不武,还是在这里给殿下们加油助威吧!”

    “来,坐这里!”我冲敏之伸出手来把他留在身旁。

    婉儿看到敏之不由赶紧把目光移开,随对安儿说道:“那我就只好试一试了。”

    “嗯,我相信你!”安儿说着冲婉儿握紧了拳头,目送她走上赛场。

    锣声响起,比赛开始,两只球队很快就陷入了焦灼状态。婉儿的骑术和球技在女子中算是不错的,但和几位皇子比还是有相当的距离。李旦冲哥哥们使了个眼色,李弘点头应许,于是哥四个驱马将刚刚拿到球的婉儿围在了当中,来了个四面包抄。

    看台上的安儿可急了,她不顾脚伤竟然站了起来指着前方嚷道:“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你们四个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英雄?”说着她来到我和李治身旁依偎在我们怀里撒娇道:“父皇——母后,你们看,哥哥们欺负婉儿一个人!”

    我笑道:“他们是跟婉儿闹着玩呢!”

    李治却说:“是有点过分,不是男子所为。父皇一会儿一定要罚他们!”

    “我就知道父皇最公正无私了。”安儿得到李治的许诺满意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看着几个儿子纵马驰骋的英姿,我禁不住跟李治说道:“弘儿大了,是到了该娶妻的年纪。陛下对这儿媳的人选有什么看法吗?”

    李治却说道:“既然是孩子的事情就让孩子自己做主吧。”

    我对李治的态度有些不解,倒认为他对弘儿的婚事太不上心,于是反驳道:“太子妃以后可就是皇后,家世、人品都不能含糊,怎么可以由着孩子自己呢?”

    李治看着我,拉住我的手背轻轻拍了拍,“因为外界眼中的匹配而娶了自己不喜欢的人,那种痛苦我深有体会。”

    我突然有一种激动,此刻的他并不是站在君王的角度而只是以一个父亲和过来人的身份在为儿子的幸福着想,眼神、话语尽是默默温情。我还能苛求什么,只能说道:“如此,就依陛下的。”

    锣声再次响起,比赛结束了。公主队并没能如安儿所愿杀得对手落花流水,反倒是被对手打得溃不成军。

    婉儿来到台前满脸愧疚道:“都是婉儿没用,愧对公主。”

    安儿一扬下巴说道:“不是你的错。是他们几个太没风度!”说着用手指着几个哥哥。

    李旦呵呵一笑,说道:“输了就是输了,战场上向来只论输赢,不讲风度。”

    “我都看得清清楚楚,旦哥哥,属你最坏!”

    李弘拉了李旦一下,笑道:“好好好,是哥哥们不对。这一次算公主队胜利,如何?”

    李治看着孩子们拌嘴倒是一脸的兴致勃勃,他这才说道:“旦儿说得也没错,赛场如战场,既然应战就该做好失败的准备。”

    “父皇!”安儿立刻抗议起来。

    李治想起自己方才的承诺,于是赶紧又说:“不过,游戏主要图个开心。你们几个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怎么合起伙来欺负一个弱女子?父皇和母后都觉得你们这么做是过分了。所以我们一致决定要罚你们四个,今天就陪着安儿,供安儿差遣!”

    李治的话不由让我乐了,怎么顺带也把我捎上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罚孩子们了?李治回头见我正瞪着他,赶紧说道:“让孩子们玩吧,咱们就先回去吧!”说罢拉起我就走。我笑着摇摇头,只好随他去了。临走时吩咐婉儿,“你就留在这里陪公主吧!”

    恭送了父皇和母后,安儿可以耀武扬威地指使几个哥哥了。一下子四个哥哥都聚齐陪自己还是很难得的,安儿的心里开心极了,于是琢磨着怎么消遣。

    “安公主,”敏之突然从一旁走来说道,“别忘了有时间去荣国夫人府看看祖母,她老人家可是总念叨你呢!”

    “好啊。得空了就去散散心。”安儿爽快地应道。

    李哲却说:“外祖母只惦记安儿吗,就没念念我们,太偏心了吧!”

    李旦狡黠地笑道:“你这还不明白。安儿出门身边带的都是如花似玉的侍女,你身边只有太监!”

    众人不由哈哈大笑,敏之倒不在意,反而一脸的沾沾自喜。

    婉儿看了一眼旁边的敏之,想起腰带的事情不禁又羞又恼。她走上前说道:“武大人,关于你最近编撰的《三十国春秋》,婉儿有些问题请教,请随我来。”敏之抬头看了眼几位殿下,笑笑于是跟着婉儿走了。

    “婉儿还真是好学啊。”李哲说道。

    李旦也凑热闹道:“这丫头,都说她很像上官仪。看来是想成为我大唐的一代才女名留史册呢!”

    李弘笑了笑没接弟弟们的话,李贤的目光却早已随着婉儿的背影而去。

    婉儿把敏之带到一僻静处,这才说道:“拿来吧!”

    “什么啊?”敏之故作糊涂状。

    “别装了。还给我吧,你要那个也没用啊!”婉儿真的急了,“好,我承认,过去是我不对,对您多有冒犯。可您堂堂当朝三品,未来的国公爷,干嘛跟我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计较啊!我以前有什么对不住的,这里跟您赔不是了还不行吗?”

    敏之第一次看到婉儿这般着急的模样,不由笑了,“还给你呢,不是不可以。只要你叫我声敏之哥哥。”

    “你——”看着敏之那笑眯眯的样子婉儿就感到讨厌。

    “怎么,叫不出口?你私下里不是还管太子叫弘哥哥吗?哈哈——其实我早知道了,你喜欢太子对不对?”

    见心事被拆穿,婉儿真是羞到了家,她低着头不敢去看敏之。

    “呦——害羞了?这有什么,你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而太子呢英俊潇洒——虽然比我还是差了点,不过他贵为当朝储君,爱慕他的女子这宫中何止你一人。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要是喜欢就尽快告诉他,别等到太子妃花落别家再伤心后悔!”

    “我要你教!”

    “哎,这种事还真就我最在行。这样,我跟你打赌,如果你现在敢走过去对他说你喜欢他,就四个字,我就把这个还给你。”说着敏之从怀里掏出了那条腰带,“你要是说不出口,就再也别想把它要回去。看来你还是不敢啊?没想到我们赫赫有名的上官婉儿姑娘,连朝中大元见了你都要毕恭毕敬,却是个没有胆量的纸老虎,哦不对,是纸狐狸,只会狐假虎威。”

    婉儿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去,她心一横,反正几位皇子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也算不得外人,反正自己本就打算今日表明心意的,“好!你等着!”说罢转身就走。

    “我会擦亮双眼看着你的!”身后传来敏之的笑声。

    婉儿快步走到李弘面前。兄弟几个正和安儿斗嘴,商量着一会儿玩些什么,看到婉儿一头汗,满脸通红地走了过来都愣住了。

    婉儿来到李弘面前努力吸了口气说道:“太子殿下,婉儿有句话想对你说。”

    李弘有些莫名奇妙,他看着婉儿说道:“婉儿,有什么事啊?”

    “我——我——”婉儿努力想要说出那四个字,却发现它们就是卡在嗓子眼根本发不了声。

    “婉儿,你今天是怎么了?”李旦打趣道,“吃坏东西了?”

    李弘也赶紧说:“婉儿,是不是有什么难事?你放心,有什么我们都会帮你的。”

    “婉儿,别着急,慢慢说。”李贤在旁关切道。

    被这几个人围着你一句我一嘴的,婉儿的脑子更加乱了。她终于一咬牙说道:“我听说祖父曾经送过殿下一方亲手刻字的石砚,婉儿斗胆想请殿下转赠于我。”

    婉儿飞快地说出这句话,让在场的几位皇子都愣住了。安儿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地观察着,听婉儿这么说连忙出来道:“婉儿,我不是说了回头会找机会帮你向弘哥哥要了那方砚台,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婉儿没想到安公主会这么说,她抬起头却看到安公主正冲自己使眼色,于是说:“是我鲁莽了。可我真的很喜欢,很想要……”

    李弘这才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上官先生是我的恩师,他所赠的东西我当然一直妥善保管。既然这石砚对婉儿意义特别,那就送给你便是。回头,我让宫人给你送去。”

    “不用了。”婉儿忙说,“不用麻烦。回头我去东宫办事的时候自己去取就是。”

    “那就随你吧!”李弘说道。

    安儿瞟了婉儿一眼,赶紧岔开话题说:“对了,旦哥哥,刚才你不是说弄了些新鲜玩意儿,快带我们去看看吧!”

    “好啊!绝对让你们大吃一惊!”说着便头前带路。

    众人随李旦而去,婉儿回过头寻找敏之的踪影,却只看到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这天婉儿从蓬莱殿出来一转身就看到安公主。安公主没有带侍女,她来到婉儿面前说道:“跟我聊聊吧。”婉儿猜到公主要谈什么,心里不由打起了鼓。

    安儿把婉儿拖到无人处,这才问道:“你还没告诉我那天究竟想对弘哥哥说什么呢,你真不打算跟我说实话了?”

    婉儿知道安儿是个聪明人,那天帮自己圆谎就说明她已经看出了端由,可是话到嘴边她又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于是支吾道:“说什么啊?”

    安儿一脸的不高兴,“怎么,连我都想瞒?算了,你不说我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弘哥哥?”

    婉儿立刻瞪大了眼睛看着安儿,不敢承认却又不知如何否认。安儿一扬下巴,“看来是被我说中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婉儿不安地问道。

    安儿得意道:“别忘了我是谁,我和你从小一起长大,你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这件事,你可不要说出去啊,尤其是不要让娘娘知道。”婉儿紧张道。

    安儿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要说呢,弘哥哥是不错,可说实在的我觉得你们不合适。”

    婉儿低下头,红着脸道:“我知道,我怎么能配得上太子殿下?”

    安儿忙解释道:“我可不是这个意思。若说我这四个哥哥,贤哥哥多才,旦哥哥有趣,哲哥哥为人敦厚,你若是心仪他们其中任何一个都是件美事,但唯独弘哥哥,真的跟了他未必是幸事。”

    “你为什么这么想呢?”

    “这还不明白。弘哥哥是太子,他的女人将来不是皇后就是后妃,一辈子都要圈在这座皇宫中为了恩宠、为了权势、为了子嗣争个你死我活,那样会快乐吗?”

    婉儿看着安儿,有点不理解她为什么会这么说。这个生在皇宫长在皇宫受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为什么会觉得皇宫里的女人不快乐?还是她故意这么说只是为了让自己打消对太子的想法?

    “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这么说吧?”安儿继续道,“母后曾经不止一次跟我说过,这皇宫里的女子看似锦衣玉食却未必快乐。她说她希望我以后能够找到一个真心疼爱我,不因我公主的身份才珍惜我,只为了我是那个独一无二的。从她的话中我似乎能体会到母后的心里一定藏着很多我们不知道的苦处。说起来母后已经算是幸运的、幸福的皇后了,她尚且如此,可见别的后妃呢?”

    婉儿不禁感叹道:“是啊,天后娘娘的确是令人羡慕的。”

    安儿拉住婉儿的手,“母后幸运是因为她得到了父皇的宠爱。可是,弘哥哥他爱你吗?”

    这句话问得如此直白,让婉儿既害羞又无法回答。安儿接着说道:“恕我直言,这么多年了,弘哥哥如果喜欢你应该早就有所表示了,就算没有也不会一点痕迹都不留。就像你心里装着他,我就能看得出来。婉儿,你别怪我这么说,我只是不想让你受伤害。”

    婉儿明白安儿是把自己当亲姐妹才会直言相告,而且她说得对,这么多年的相处,李弘虽然对自己亲切有礼,却从未表现过更亲昵的举动。或许是他还没有意识到,毕竟在他心里自己还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如果他发现今时已不同往日是不是就会不一样呢?

    “我倒觉得贤哥哥对你很好。每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他都第一个想到你,你有什么事他都会担心得不得了。有的时候让我这个亲妹妹都嫉妒呢。还记得那年你生病高烧不退吗?贤哥哥在你屋外守了一整夜,知道你没事了才离开。我想,他的心里应该是有你的。”

    安儿的一席话点醒了婉儿,原来在自己专注地看着李弘的时候,李贤却在静静地看着自己。

    “要说你们年纪也更合适。而且贤哥哥也爱好诗文,你们——”

    “别说了!”婉儿突然打断了安儿,“就算雍王殿下真的有心,可是我已经把心交给了太子。不管怎样,我都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希望你能明白。”

    安儿叹了口气,“好吧,也难为你了。试一试也好,试过了才不会后悔。那好,既然是好姐妹,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得支持!所以呢,我要提醒你,如果你真的喜欢弘哥哥,那就抓紧了,可别像上次一样吞吞吐吐。我可听父皇、母后商量过给他选妃的事情,不过父皇的意思是让弘哥哥自己拿主意,这可是个机会哦!”

    安儿一口气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倒让婉儿的心里又充满了希望,至少她有公主这个好姐妹做帮手,这一回自己一定要找个恰当的时机让太子了解自己的心意。

    婉儿本来以为安儿跟自己说陛下和天后要给太子选妃是为了刺激自己,但这才没过几日在宫里便有相关的消息传了起来。

    “听说,陛下和娘娘的意思是不论出身,最主要是太子喜欢。”

    “岂不是大家都有机会了?”

    “当不成太子妃,做个良娣也行啊!”

    “还良娣呢,能让我伺候殿下做个侍妾就知足了。”

    不少适龄的宫女都因为这则传言做起了痴梦。婉儿听到这些心里就止不住的恼火,尤其是看到那些身材、相貌姣好的姑娘挖空了心思想要接近太子,她就气得要爆炸。不会的,太子绝对不会看上她们的,太子可没有那么浅薄!

    说话间就要到七夕了,婉儿重新赶制了一条腰带准备趁着祈巧佳节郑重地向李弘表白心意。她想让安公主帮忙,结果安儿反倒自己先找上了她。

    安儿一见到婉儿就摆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喂,宫里最近的传闻听说了吧?可是有很多丫头都想入非非呢!”

    婉儿笑道:“人人都有做梦的权利啊!这对她们来说也是个机会。”

    “亏你还能笑得出来!你就不担心弘哥哥真的看上她们哪个?”

    “我想以太子的品味应该不会欣赏她们那些没有见识的丫头吧!”

    安儿摇了摇头,“婉儿,你也太天真了吧!你以为这是选弘文馆学士呢,比才华看操守?男人看女人看的就是那张脸,上至天子,下到村夫,古往今来都是一个样。你看看你,就算浑身书香也比不过脂粉香吸引人。看来我得帮你好好改造一下了。”说罢拉着婉儿就走。

    婉儿被安儿径直带到了公主寝宫。安儿吩咐贴身宫女奉上胭脂水粉、绫罗珠宝然后围着婉儿就是一通折腾。经过改造的婉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粉面朱唇,发式也换了,真的和原先不大一样呢。

    安儿盯着她说道:“你要学会了,以后就这样打扮自己。女人呢,三分天生,七分妆扮。”

    婉儿也觉得自己变漂亮了,但她还是转过身问道:“这样,真的可以吗?”

    安儿叹了口气,“好吧,再跟你说件事。我早就警告过你要赶紧赶紧。看,这是什么?”说着从自己的梳妆匣里拿出一件东西递给婉儿。

    婉儿接过来一看是一只绣工十分精美的荷包,“这是?”

    “是某个不知死活的宫女送给弘哥哥的。”

    “那怎么会到你手里?”

    “当然是被我劫下的喽,放心吧,弘哥哥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怎么样,够意思吧!”

    婉儿庆幸这样的东西是被安儿提早发现的,于是又问:“这是谁的?”

    安儿却说:“是谁的重要吗?这宫里揣着同样心思的宫女何止一二,即便都知道是谁又能如何?关键是你自己要努力。”

    婉儿忙拉住安儿,“所以,我想让你帮忙,七夕那晚帮我约太子……”

    听了婉儿的想法,安儿点了点头,“你终于开窍了。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从公主寝宫回来,婉儿就一直在琢磨那荷包的主人。这样精巧的绣工就算是进尚工局都够资格了,但尚工局的女官大都是有些年纪的,而这样的物件如果不是亲手制作未免欠缺心意,所以要找到这个人也并不难。于是,婉儿开始观察蓬莱宫进出的每个宫女的饰品,荷包、香囊、丝帕,她一定要找出那个大胆的丫头。

    又到了掌灯时间,蓬莱宫里的宫灯在一盏盏被点亮。婉儿从庭廊经过,看到一个宫女正在点燃宫灯。灯火阑上下,她那柔软的褥裙轻轻荡着,她低垂着头,半张脸被灯光映得绯红,长长的睫毛浓密而卷翘,嘴唇的线条柔软而生动。婉儿不禁看呆了,在这蓬莱宫里,不,是整个大明宫,有着如此精致迷人轮廓的还能有谁?

    “韦团儿。”婉儿轻声念道,她走上前去再次唤道,“团儿。”

    韦团儿一惊,慌忙抬起头来,那一瞬她肩上的丝绦滑落了下来。婉儿弯腰拾起帮她重新披上,就在那时她主意到丝绦上绣着的一蔟花卉,在灯火下那团红花更显得精美极了。

    “好精致的绣活,不知出自尚工局哪位姑姑之手?”婉儿随口问道。

    韦团儿微微一笑,“婉儿说笑了,是我自己绣着玩的。”

    “哦——真是漂亮。”

    “你要是喜欢回头我也给你绣一个?”

    “那我先谢过姐姐了。”婉儿脸上笑着,但心里却很是后怕。原来是她,如此标志的人儿,如果真的向太子献媚,还真难保太子不会心动呢!看来自己还真得抓点紧了。

    七夕这天终于到了。傍晚时分,安公主如约出现在东宫。“弘哥哥,弘哥哥!”奇怪,说好了这个时辰来找他的,怎么人呢?

    安儿一路找来便到了书房,看到门前守着的小太监安儿知道李弘应当就在屋内。“让开,我要见太子。”

    小太监一看到安儿表情立刻不自然起来,“公——公主殿下,您怎么来了?”

    “废话,我来找太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敢挡本公主的驾?”

    小太监赶紧哀求道:“公主殿下,小的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挡您啊!实在是太子殿下吩咐了。太子和豫王在里面斗棋,好像还有什么赌约,不分个输赢誓不罢休。这才打发小的出来守着,说谁也不能打扰。”

    “斗棋?”安儿就觉得纳闷,“他们在里面多久了?”

    “个把时辰吧!”

    “个把时辰?”安儿一听就怒了,“一盘棋要下这么久?”

    “许是棋逢对手?”

    “对什么对?还不给我让开!”

    “哎呦,公主啊,您别难为小的了!”

    “我问你,要是我父皇、母后来了,你也这么拦着吗?”

    小太监一个迟疑,安儿趁机绕过他推门就走了进去。“弘哥哥——旦哥哥——安儿来了!”她呼唤道,但是屋子里静悄悄地。安儿觉得奇怪,大步走了进去。帘幔下就看到两个人影相对而坐,安儿对着两个人影又喊了一遍,依旧没有反应。安儿这下觉得蹊跷了,上前拉开帘幔,只见棋盘前坐着的是两个平日练拳用的草人披了衣服戴了帽冠。

    “人呢?”安儿冲匆忙赶进来的小太监厉声道。

    小太监一看也傻了眼,“这——这——太子殿下!豫王殿下!你们别玩了,不要吓唬奴才啊!”

    安儿见他都吓哭了出来,知道这八成又是李旦搞得鬼,于是说道:“别哭了,赶紧找人去吧!别忘了去宫门处也打听打听。”

    婉儿怀揣那条腰带既兴奋又紧张地来到河边,她放下一盏河灯默默许愿,希望今晚太子能够接受自己的心意。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感到心跳越来越快,呼吸也越发急促,脸颊火辣辣地像有火在烧。

    “婉儿?”身后的人轻声唤道,声音里满是惊喜。

    婉儿喜不自禁,她努力调整呼吸然后才笑颜如花般转过身去,表情却在刹那间凝固了。不是太子?

    “雍王殿下?怎么是你?”

    李贤走上前一脸的欢喜,“怎么,你——你不会是在等人吧?”

    “哦——不,不是!我在放河灯。”

    李贤看着婉儿有些羞涩地说道:“我刚才去找你,找了很多地方你都不在。我就一个人随处乱逛,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还真是巧啊!”

    “啊,殿下找婉儿有什么事吗?”

    李贤垂下了头,“这个——”婉儿注意到他的手一直在腰间来回摸着,定睛一看,不禁差点叫出声来,那不是自己最初要送给太子做寿礼的腰带吗,怎么会在雍王身上?

    “这是?”婉儿指着李贤腰间诧异道。

    李贤腼腆地笑了笑,“很合适,我很喜欢。对了婉儿,我给你——”说着他的手就朝怀里摸去。

    “慢着!”婉儿突然打断了他,“把腰带给我!”

    看着婉儿伸出的手,李贤有些莫名奇妙,但还是听话地解下腰带递给婉儿。婉儿把腰带拿在手里,凑近灯笼仔细看了一遍,是那条没错,但那个自己亲手绣上去的“弘”字怎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雍”字。是有人把原来绣上的字挑掉然后绣上新的字,它非常完美地掩盖了原来的绣痕,根本看不出来。不行,如果太子看到雍王和他拥有一样的腰带,一定会觉得我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子,同时勾引他们兄弟二人,那样的话我就是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啊!而且,我和安儿约好在这里与太子会面,如果一会儿他来了看到我和雍王在一起也是麻烦。

    想到这里,婉儿握住那条腰带一脸严肃道:“你误会了,这个不是给你的。”说罢径直从李贤身旁跑过,转眼就不见了。李贤愣在原地,女孩子的心思真是琢磨不透,那条腰带明明是她绣给自己的,怎么又说不是呢?还是真的是自己误会了?李贤从怀中掏出那件本要送给婉儿的礼物看了眼又塞了回去。他失落地来到河边,婉儿做的几盏河灯就在岸边,她是独自来放灯的吗,还是约了谁?李贤禁不住胡思乱想起来,他随手拿起一盏河灯抽出里面的纸条展开,婉儿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叶下洞庭初,思君万里馀。露浓香被冷,月落锦屏虚。”

    婉儿的才情令李贤着迷,但这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情愫又让他心酸,婉儿在心里朝思暮想的究竟是谁呢?

    安公主没有找到李弘,担心婉儿白等一晚,于是赶到约定的地点想要告诉她这个消息,谁知却在河边看到了李贤。

    “贤哥哥,你怎么在这儿?”安儿说着四下张望起来,却不见婉儿的踪影。

    看到安儿,李贤的心才舒坦了许多,原来婉儿相约放河灯的人是安儿啊。“你是来找婉儿的吧?”

    “啊——是啊,她人呢?”安儿顺势说道。

    “她刚刚离开了。”

    “我去找她!”安儿说着就跑开了。走了几步她停下来回头看着李贤的身影,他静静地蹲在河边放走一盏盏河灯,那只影好孤单。安儿在心中暗道:“唉,婉儿啊婉儿,可怜贤哥哥对你一片痴情,你怎么就看不到呢?”

    这个时候,李旦领着李弘正在长安最繁华的街道上观赏花灯。熙攘的街道人头攒动,数以千计的彩灯把整条街映得如同白昼。

    “长安城一年有两次花灯节最为热闹,一次在正月,另一次就是这七夕。”李旦一边眉飞色舞地说着,眼睛一边不老实地乱瞄一通,“不过我更喜欢七夕的这次,不仅灯美,满大街的姑娘也养眼得很。”

    “别没正经了,你刚才的语气我还以为是跟武敏之出来呢。”李弘打趣道。

    “武大人赏春可不需要来这大街上。况且,我可是正人君子好吧!”

    “好。对了,就你我二人?我还以为你会叫上贤和哲呢!”

    李旦冲身后比了下,“还有个尾巴。人多了目标太大,不易脱身。别说了,咱们时间有限,还是抓紧时间呼吸这外面自由自在的空气吧!”

    李弘抬起头望着被花灯点亮的街市,每一个人都毫无拘束地聊天、大笑,这是在宫里看不到的景象,却是如此真实。他转过头想跟李旦感慨两句,却发现身边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李弘笑着摇了摇头,信步向前,前方有一处猜灯谜的,李弘走过去也凑了个热闹。

    李弘信步于那些灯谜前,民间的灯谜多半与日常生活相关,李弘看来看去竟然都猜不到,终于他在一个字谜前站住。“这个我知道。”他心中暗喜,于是伸手去解谜题,谁知手指却落在了同时伸过来的另一只手上。

    那只手雪白纤长,李弘转过头只见一位头戴青纱帽冠的公子也正抬头看着自己,他面容俊俏毫不输二八少女,月白色的绸衫外罩着一件绣着花团的夹衣。李弘心中刹那间一惊,赶忙收回手。那公子也在同一时间做了同样的动作。二人四目对视,又几乎同一时间醒悟,连忙轻轻施礼。

    就在李弘忍不住想要开口说话之际,突然间竟就下起了大雨。那公子显得有些慌张,赶紧转身朝屋檐下奔去。李弘想要追上却发现脚边落下了一只荷包。李弘拾起荷包匆匆一瞥就赶紧揣进怀里。四散奔逃躲雨的人群让热闹的街市变得嘈杂一片。李弘在人群中寻找着方才那个身影,胳膊却被人一把抓住了。他回头一看,那撑着伞站在他身后的竟是李旦。

    回宫的路上,雨已经小得只是稀稀拉拉几滴了。李弘问李旦:“你怎么知道带伞的?”

    李旦自豪道:“每年七夕都会下雨呀,所以就让小尾巴准备了。”

    李弘笑了笑,但他的心里惦记的竟还是方才偶遇的那位公子,他竟然都没来得及跟他说上一句话,更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家住哪里,李弘的心里不禁深深地懊悔起来。

    李弘和李旦回到东宫,安儿已在门前等候多时,看到两个哥哥便气呼呼地说道:“好啊,你们可算回来了。弘哥哥,你跑哪里了?忘记和我的约定吗?”

    李弘一拍脑门,这才想了起来,连声说:“对不起安儿,这次真的是我大意,竟然忘了你在等我。”

    安儿白了他一眼,心中暗道:“该听你说对不起的另有人在。”她看着两个哥哥突然摆出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这对不起还是留着跟父皇和母后讲吧!”

    “什么?父皇、母后知道了?”

    “他们不是游湖去了吗?”

    两位哥哥紧张的神情让安儿觉得还有点解气,于是又说:“没错,他们不仅听说了你俩偷溜出宫,还知道这都是旦哥哥你的主意。”

    李旦一听可是吓得够呛,脸色立刻就变得煞白。李弘赶紧安慰他,“没事,到时候就把责任都往我身上推好了。”

    看到李弘如此袒护弟弟,安儿觉得无趣,于是妥协道:“算了,不逗你们了,真是无趣!”

    李旦恍然大悟,“你——你是骗我们的?”

    “不然呢?如果母后真的知道了,在这里等着你们的还会是我吗?好在我打听到你们带了苏阳,这才放心,不然肯定要禀明父皇和母后的。”

    送走了安儿和李旦,李弘这才从怀里取出那只荷包。那是一只绣工精良的荷包,顶端打着一只漂亮的锁扣还散发着淡淡花香,一看便是女子的随身之物。这枚荷包从那位公子身上掉下,想必是与他钟情的姑娘所赠,今日恰逢七夕,也许就是方才他们才刚交换完信物。想到这里,李弘的心中竟然拂过一丝失落。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呢?只不过匆匆一面,但对方的形容却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李弘满怀心事地躺下,一夜梦境竟也全都是那位公子……

    清晨,李弘从梦中惊醒出了一身的冷汗。自己这是怎么了,中邪了吗?对方只不过是一位素昧平生的公子,即便容貌生得俊美些也不至于让自己如此心情烦乱吧!他擦了擦头上的汗,决心不再想昨晚的事情。

    昨天与李治游湖,再次提起弘儿大婚的事。我尊重李治的意见让弘儿自己挑选心仪的对象。但弘儿整日呆在宫中,并没有太多机会接触外面的姑娘,我提议在后宫举办些活动,邀请长安城的名门淑女参加,看看她们其中有没有会令弘儿心动的。李治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于是就把此事全权交与我张罗。

    一早我心情大好,亲自下厨做了些弘儿爱吃的糕点,只等弘儿来请安就想跟他提一提此事。我却不知,在这蓬莱宫中翘首等待太子殿下的可是大有人在。

    弘儿坐下,我便命人端来茶点。出乎我意料地是在为弘儿奉茶的竟然是韦团儿。她以为我不会注意到吗?她一个掌灯的宫女怎么会在此时此地做着与自己职责不相符的事情?我不管她是用什么手段顶了当值宫女的班,她这么做动机一定不纯。我于是朝一旁的小青递了个眼色,小青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职,神情有些惊慌。但真正让我开始担忧的却是弘儿看着韦团儿的眼神。这丫头的模样是很勾人,我虽然也决定让弘儿自己选妻,可是韦团儿绝对不行。家世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这个孩子眉眼里透着股轻窕,非但无法母仪天下,就是留在后宫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我真有点后悔当初心善把她留了下来。

    只是那时我还真就猜错了弘儿的心思。韦团儿来到他近前,极尽柔媚地向他暗送秋波,但李弘一垂眸却看到她腰间的荷包,那花绣、那锁扣都和昨晚自己拾到的那只相似极了。他当然不会知道这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宫内外的姑娘们都竞相学做呢。想到那只荷包可能的主人,李弘不禁抬头看去,正遇上韦团儿送来的媚眼,果真是一个漂亮的女子,那位公子的意中人也应该是如此美艳倾城的姑娘吧!李弘的心里再一次地感到一丝酸涩。

    “弘儿,”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已过了弱冠的年纪,按说早就该娶妻了。我和你父皇商量着这件事不能再拖了,所以想说给你选一个合乎心意的姑娘入主东宫。不知道你心里喜欢什么样的啊?”

    弘儿显然吃了一惊,连手里的杯子都拿不稳了,“母后,儿臣还没有想过此事。”

    “该想想了。父皇、母后可是等不急抱孙子了!”

    “可是,儿臣——”

    见他还想推脱我立刻打住了他,“你别急,这件事母后不会逼你,而且你父皇也说了希望你能娶一位自己真正喜欢的女子为妻。所以母后才要告诉你,如果遇到喜欢的姑娘一定要让母后知道,也好为你张罗啊!”

    弘儿羞红了脸说道:“儿臣知道了。”

    因为韦团儿的出现,让这一次我和弘儿的谈话并不如愿。我开始感到孩子们在渐渐长大,却也渐渐地在脱离我的掌控。他们在想什么,做什么,我竟越来越不明白了。我并非想要控制谁,只是出于一个母亲的天性,总觉得他们还小,很多事还看不透彻,会容易上当,会容易做出错误的决定。我只是想要更多地保护他们,让他们远离错误,一路无忧罢了。

    弘儿走后,我对小青说道:“那个叫韦团儿的,你寻她一个错处贬她去掖庭,这孩子留不得。”

    而此时,视韦团儿为不可留之人的还有一个。

    七夕之约未能如愿,婉儿一早就等待着李弘的到来。但是,没有天后的传召她无法上前,只能偷偷地躲在一旁看着。“怎么是她?”看到韦团儿上前侍奉茶水,婉儿不由心头一紧,又见李弘用那般专注的眼神看着韦团儿,婉儿的心中如同一把火在烧。

    韦团儿退下后和一帮宫女说笑起来,旁边开始有人逢迎道:

    “听到娘娘说什么了吗,让太子自己选太子妃。那就是说只要太子中意就万事大吉了。团儿,看刚才太子盯着你的眼神,八成是看上你了吧!”

    “咱们团儿这张脸是男人见了都会心动。”

    “这么说,团儿以后说不定就是太子妃了?”

    韦团儿听着这些话心里美滋滋地,“放心,我若是得势,以后一定不会忘了姐妹们对我的好。”

    看着韦团儿那得意洋洋的模样,好像明天就能当上太子妃似的,婉儿有一种想要作呕的感觉。心怀怒气回到屋内,婉儿对着铜镜看着自己,这张脸五官端正,皮肤白皙,也算得上清秀,但在这从来不缺少美女的后宫实在称不上出众。婉儿想起了安儿的话,“世间男子都一样,看的都是那张脸。”如果我也能生就韦团儿那般姿容,是不是太子就会多看我几眼呢?想到这里,韦团儿方才那眼波流转、低眉浅笑的模样不禁再次浮现在她脑海中,婉儿难以抑制心中的妒火抓起一只胭脂盒便砸在了镜面上。

    “野鸡也想变凤凰?”婉儿握紧了拳头暗暗说道,“想靠一副皮囊就在这宫闱中立足?我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痴人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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