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师，你孙子来啦。”旁边牌友提醒背对着门的程想容。
一道高影覆下，程想容边码牌边说：“小阔，你怎么来了？”
段屿阔把手机放到麻将桌一角，平静如常：“我出去一趟，你手机落在了沙发上。”
牌友们夸程想容好福气，孙子孝顺，成绩又好，桃李新村谁不知道这次高考一中放榜，段屿阔是全校第一的事。
不仅如此，小区里有家人的后辈在教育局，说到段屿阔裸分，那人竖起根食指，第一，全市第一。
比不得，比不得。
邻里邻居比不得，打眼瞧着，段老二家的孩子跟大哥家的也比不得。
再往上追一辈，这兄弟两的读书成绩也不像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可能是老大遗传了智商，老二遗传了样貌。
牌友打出一张六条，问：“小阔打算报哪所大学？”
程想容说：“宜波大学吧。”
牌友微讶：“宜波有点远啊 。”
只要孙子愿意，程想容不在意道：“高铁六七个小时也就到了，年轻出去看看好……”
程想容没想到段屿阔还没走，站在身后，说：“我报了新大。”
程想容一下忘记自己要打哪张牌，回头想问孙子怎么改变主意了，却看见人已经转身离开。
-
七月八号，林乐多从梁城回来，得知梁敏文发高烧的消息，陈书芬一下飞机便带着她直奔梁敏文公寓。
公寓管家认识林乐多，礼貌地递一份文件给她：“这是刚刚有人送给梁女士的。”
半透明的文件袋隐约透出“项目书”三个字，陈书芬把文件袋砸在梁敏文床尾，血压跟着火气翻涌：“生病了不知道休息，工作是做得完的吗？你前年乳腺癌手术做完医生是怎么跟你交代的！！”
梁敏文脸色烧得绯红，萎靡又烦躁：“你如果是来教训我的，那慢走不送！”
两人都怒目而视，又都服软。梁敏文躺在床上不吭声，陈书芬进厨房洗手做饭。
林乐多给卧室倒水，又给厨房送茶，梁敏文让她跟厨房说想吃皮蛋瘦肉粥，陈书芬让她跟卧室说做好了准备起来吃。
梁敏文跟林乐多说明天想吃上汤菠菜，陈书芬跟林乐多说好好休息的人才有资格点菜。
林乐多晚上回想起来觉得好笑，竟在吵架的时候有了莫名其妙的家的感觉。
九号一早，梁敏文高烧退下，恢复些精神，背着陈书芬在卧室偷偷看项目书。
陈书芬眼不见心不烦，说舞蹈队要排练，出了门，下午回来。
家里只剩下两个人。
梁敏文喜欢安静地独自思考，直接了当地问，也算明示林乐多：“今天出不出去玩？
”
林乐多今天确实有约，且期待已久，点了点头。
梁敏文给她转账一千，告诉她现在就可以打车出门。
林乐多收钱办事，马上走人。
她知道，梁敏文是个极度需要个人空间的人。不过这是在她长大些后才能理解的。
至少她七岁时还不懂，为什么妈妈要把她挡在书房外，哪怕她趴在门口哭得撕心裂肺也无动于衷。
-
林乐多打车到文体中心公交站，比约好的时间早二十分钟，却没想，段屿阔竟比她还早到。
出租车车窗全降。
大半个月不见，两人对视皆是一怔。
林乐多心一跳，下意识看手机时间，段屿阔走过来帮她开门：“去吃手擀面？”
林乐多眼睛弯起：“好。”
面馆里，两人面对面坐着。段屿阔本就生了张山寒水冷的脸，不知是不是错觉，林乐多嘴唇翕张，又犹豫。
段屿阔拧开矿泉水，放到她面前：“想说什么。”
迟疑片刻，林乐多看着他眼睛：“你看起来不太开心？”
段屿阔没有回避，看向她，说出的话显然是对自己天生的阎王脸相当了解：“难道我哪天看起来特别开心？”
林乐多噗嗤一乐，想了想，诚恳说：“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是今天。”
段屿阔没有笑，但心情似乎往“开心”的方向靠近些许。
林乐多为了让本次约会保持充分的神秘和期待，事前完全没有在网络上搜索过任何相关文体中心展览的事宜，在入馆处的宣传海报上看到簪花小楷的题字才知道是：宋词与宋瓷。
展品是书法真迹、当代书法大家的临帖和宋代瓷器。
她看一眼段屿阔的侧影，明白是邀约人在投她所好。
书法真迹这类展品，林乐多看过不少，但每次静下心来，赏着字，轻念着词，仍觉唇齿留香。
林乐多看得很认真，好一会儿，看到钢化玻璃罩上段屿阔的身影，才想到这些只是她感兴趣，他未必。
她转脸，看向段屿阔，没想到撞进他眼里，他一直在看着她。
段屿阔以为是自己的眼神惊动了这只掉进米缸、意兴正酣的小仓鼠，正打算圆过去，却听林乐多问他：“附近有家咖啡店，听说手冲很不错，我们去坐坐吗？”
段屿阔说：“我没有觉得无聊。”
他总能轻易看破她所思所想，林乐多说：“是我想喝。”
段屿阔说：“看完我们去喝。”
“我们”。
林乐多转回头，对着一幅黄庭坚的墨宝真迹，极轻极浅地笑了下。
咖啡店不远，七百米左右。
哪怕手冲再有名，林乐多也只爱喝奶咖，待在舒适圈里，就好那一口纵享丝滑。
她点了杯拿铁，段屿阔的是手冲，豆子是水洗埃塞俄比亚。
浅棕色咖啡液清亮透彻，装在分享壶里，隔着玻璃，像被稀释过的中药一样。
林乐多喝着无功无过的味道，好奇看着段屿阔的手冲。
段屿阔倒一杯递到她手边，液面印着头顶的光，泛着诱人的光晕。
林乐多没有拿，诚实说：“我很怕苦。”
段屿阔解释：“焦苦是咖啡豆深烘后天然糖分被高度焦糖化的味道，手冲的咖啡豆大多是浅烘，酸味明亮，风味更丰富。”
他眼神指向作为菜单的小黑板，引着林乐多看过去：“这支水洗埃塞俄比亚后面标注了它的风味，桃子、橘子糖、茉莉花、抹茶。”
真的不苦吗？
林乐多压不住好奇，在段屿阔的引导下，让中药一样的咖啡液从舌道流进喉咙。没有苦味，口腔里弥漫着清新的余韵。
她新奇地挑眉，托着腮，凝神，认真品味：“最开始有一点桃子的风味，但感觉总体更像冬天在炉火边烤热的橘子。”
“我以为你只喝美式，没想到是个咖啡专家。”林乐多意外地笑，又不意外，段屿阔在她脑子里的刻板印象就是懂很多东西。
专家谈不上，段屿阔对咖啡的了解浅尝辄止：“我妈喜欢喝咖啡。”
七月，他妈妈，快到他生日，也快到他父母的忌日了。但后者没必要此时提及，戳人伤口很没道德。
咖啡馆里凉爽明亮，原木色桌面的一角放着便利贴和中性笔，供客人随取随用。林乐多拿起笔，在掌心大小的便利贴上写了句话，递到对面。
——今天非常开心，但便利贴太窄，写不下。
林乐多像好学生一样的双臂交叠，盯着对面，看见段屿阔读完后会心笑了下，知道他明白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段屿阔拿笔在下一页便利贴写：《费马大定理》。
他们都记得那天。
逃课的晚自习，黑暗的楼梯间，困扰世界三百年的谜题，从那句“我已经找到了极好的证明，但页边太窄，写不下”开始。
也记得沾灰的校裤、隐没的台阶、和交握的双手。
喝口咖啡，苦得段屿阔喉结滞涩滑动，说出早晚要说的话：“我志愿报的是新大。”
林乐多的笑容在脸上僵怔一瞬，但只是一瞬，很快消失。像是什么悬而未决的东西终于落定，在心上重重一响，震得尘土漫天，但是死是活，终于能松一口气。
不想气氛变得太沉重，林乐多轻盈笑了下：“恭喜，这下轮到建大、梁大和宜大的校长要扼腕到脱臼了。”
其实她猜到了。不是猜到段屿阔报了新大，而是猜到他没有报宜大。
七月一号，志愿系统开放那天，段屿阔主动说到志愿填报的事，照他的个性，以及她自认为他们两之间心照不宣的好感，如果他最终报的是宜大，他会把这件事告诉她。
但她没有等到后续，他的选择不言自明。
不过他们本来就没做下过什么约定，报哪个学校，完全是他的自由，她可不是什么霸权组织。
幸好，林乐多经历过很多失落的时刻，多到很小的时候她会伤心，但现在能表现得不动声色，像大人一样，气氛需要还能谈笑风生。
林乐多把剩下的半杯拿铁喝完，嘴角抿出弧度：“这杯可以你请我吗？就当是为你庆祝。”
她猜，他不会拒绝。
果然，段屿阔点头同意。
从咖啡馆出来，段屿阔打了辆车，准备送林乐多回去。林乐多说她妈妈公寓和桃李新村完全不顺路，婉拒了。
段屿阔让林乐多先上车，这回林乐多没再客气，弯腰坐进出租车里。
降下车窗，林乐多仰脸看着站在车边的段屿阔，万事万物在日光下都要现出原形，她的眼睛依旧真诚闪耀：“谢谢你，今天是非常开心的一天。”
那双眼睛弯了下。
今天的约会林乐多期待了很久，即使来之前就有事与愿违的预感。但她不贪心。要得很少，就不会落空。她只要这几个小时开心就好。
段屿阔说：“不用谢。”
段屿阔克制住自己说其他任何话的冲动，不能改变事实，冲动就无济于事。
但在出租车开走前一秒，话从心底直达嘴边，绕过大脑的反应机制，他还是听见自己说了句：“我也开心。”
林乐多很快转头，不受控地看向窗外。
太阳拉长段屿阔的影子，她终于清晰想起刚认识时，自己脑海中的他样子，和此刻一样——没什么情绪，形单影只。
出租车已经发动引擎。
林乐多可以收回视线，但她任由自己和段屿阔对视。
林乐多可以说些什么，但理智在喉中封缄。
太远了。
新城和宜波之间太远了。
不要走注定难走的路，不要去撞南墙，不要让自己受伤。这是林乐多在跌跌撞撞中拼凑起来的生活智慧。
一道高影覆下，程想容边码牌边说：“小阔，你怎么来了？”
段屿阔把手机放到麻将桌一角，平静如常：“我出去一趟，你手机落在了沙发上。”
牌友们夸程想容好福气，孙子孝顺，成绩又好，桃李新村谁不知道这次高考一中放榜，段屿阔是全校第一的事。
不仅如此，小区里有家人的后辈在教育局，说到段屿阔裸分，那人竖起根食指，第一，全市第一。
比不得，比不得。
邻里邻居比不得，打眼瞧着，段老二家的孩子跟大哥家的也比不得。
再往上追一辈，这兄弟两的读书成绩也不像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可能是老大遗传了智商，老二遗传了样貌。
牌友打出一张六条，问：“小阔打算报哪所大学？”
程想容说：“宜波大学吧。”
牌友微讶：“宜波有点远啊 。”
只要孙子愿意，程想容不在意道：“高铁六七个小时也就到了，年轻出去看看好……”
程想容没想到段屿阔还没走，站在身后，说：“我报了新大。”
程想容一下忘记自己要打哪张牌，回头想问孙子怎么改变主意了，却看见人已经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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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八号，林乐多从梁城回来，得知梁敏文发高烧的消息，陈书芬一下飞机便带着她直奔梁敏文公寓。
公寓管家认识林乐多，礼貌地递一份文件给她：“这是刚刚有人送给梁女士的。”
半透明的文件袋隐约透出“项目书”三个字，陈书芬把文件袋砸在梁敏文床尾，血压跟着火气翻涌：“生病了不知道休息，工作是做得完的吗？你前年乳腺癌手术做完医生是怎么跟你交代的！！”
梁敏文脸色烧得绯红，萎靡又烦躁：“你如果是来教训我的，那慢走不送！”
两人都怒目而视，又都服软。梁敏文躺在床上不吭声，陈书芬进厨房洗手做饭。
林乐多给卧室倒水，又给厨房送茶，梁敏文让她跟厨房说想吃皮蛋瘦肉粥，陈书芬让她跟卧室说做好了准备起来吃。
梁敏文跟林乐多说明天想吃上汤菠菜，陈书芬跟林乐多说好好休息的人才有资格点菜。
林乐多晚上回想起来觉得好笑，竟在吵架的时候有了莫名其妙的家的感觉。
九号一早，梁敏文高烧退下，恢复些精神，背着陈书芬在卧室偷偷看项目书。
陈书芬眼不见心不烦，说舞蹈队要排练，出了门，下午回来。
家里只剩下两个人。
梁敏文喜欢安静地独自思考，直接了当地问，也算明示林乐多：“今天出不出去玩？
”
林乐多今天确实有约，且期待已久，点了点头。
梁敏文给她转账一千，告诉她现在就可以打车出门。
林乐多收钱办事，马上走人。
她知道，梁敏文是个极度需要个人空间的人。不过这是在她长大些后才能理解的。
至少她七岁时还不懂，为什么妈妈要把她挡在书房外，哪怕她趴在门口哭得撕心裂肺也无动于衷。
-
林乐多打车到文体中心公交站，比约好的时间早二十分钟，却没想，段屿阔竟比她还早到。
出租车车窗全降。
大半个月不见，两人对视皆是一怔。
林乐多心一跳，下意识看手机时间，段屿阔走过来帮她开门：“去吃手擀面？”
林乐多眼睛弯起：“好。”
面馆里，两人面对面坐着。段屿阔本就生了张山寒水冷的脸，不知是不是错觉，林乐多嘴唇翕张，又犹豫。
段屿阔拧开矿泉水，放到她面前：“想说什么。”
迟疑片刻，林乐多看着他眼睛：“你看起来不太开心？”
段屿阔没有回避，看向她，说出的话显然是对自己天生的阎王脸相当了解：“难道我哪天看起来特别开心？”
林乐多噗嗤一乐，想了想，诚恳说：“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是今天。”
段屿阔没有笑，但心情似乎往“开心”的方向靠近些许。
林乐多为了让本次约会保持充分的神秘和期待，事前完全没有在网络上搜索过任何相关文体中心展览的事宜，在入馆处的宣传海报上看到簪花小楷的题字才知道是：宋词与宋瓷。
展品是书法真迹、当代书法大家的临帖和宋代瓷器。
她看一眼段屿阔的侧影，明白是邀约人在投她所好。
书法真迹这类展品，林乐多看过不少，但每次静下心来，赏着字，轻念着词，仍觉唇齿留香。
林乐多看得很认真，好一会儿，看到钢化玻璃罩上段屿阔的身影，才想到这些只是她感兴趣，他未必。
她转脸，看向段屿阔，没想到撞进他眼里，他一直在看着她。
段屿阔以为是自己的眼神惊动了这只掉进米缸、意兴正酣的小仓鼠，正打算圆过去，却听林乐多问他：“附近有家咖啡店，听说手冲很不错，我们去坐坐吗？”
段屿阔说：“我没有觉得无聊。”
他总能轻易看破她所思所想，林乐多说：“是我想喝。”
段屿阔说：“看完我们去喝。”
“我们”。
林乐多转回头，对着一幅黄庭坚的墨宝真迹，极轻极浅地笑了下。
咖啡店不远，七百米左右。
哪怕手冲再有名，林乐多也只爱喝奶咖，待在舒适圈里，就好那一口纵享丝滑。
她点了杯拿铁，段屿阔的是手冲，豆子是水洗埃塞俄比亚。
浅棕色咖啡液清亮透彻，装在分享壶里，隔着玻璃，像被稀释过的中药一样。
林乐多喝着无功无过的味道，好奇看着段屿阔的手冲。
段屿阔倒一杯递到她手边，液面印着头顶的光，泛着诱人的光晕。
林乐多没有拿，诚实说：“我很怕苦。”
段屿阔解释：“焦苦是咖啡豆深烘后天然糖分被高度焦糖化的味道，手冲的咖啡豆大多是浅烘，酸味明亮，风味更丰富。”
他眼神指向作为菜单的小黑板，引着林乐多看过去：“这支水洗埃塞俄比亚后面标注了它的风味，桃子、橘子糖、茉莉花、抹茶。”
真的不苦吗？
林乐多压不住好奇，在段屿阔的引导下，让中药一样的咖啡液从舌道流进喉咙。没有苦味，口腔里弥漫着清新的余韵。
她新奇地挑眉，托着腮，凝神，认真品味：“最开始有一点桃子的风味，但感觉总体更像冬天在炉火边烤热的橘子。”
“我以为你只喝美式，没想到是个咖啡专家。”林乐多意外地笑，又不意外，段屿阔在她脑子里的刻板印象就是懂很多东西。
专家谈不上，段屿阔对咖啡的了解浅尝辄止：“我妈喜欢喝咖啡。”
七月，他妈妈，快到他生日，也快到他父母的忌日了。但后者没必要此时提及，戳人伤口很没道德。
咖啡馆里凉爽明亮，原木色桌面的一角放着便利贴和中性笔，供客人随取随用。林乐多拿起笔，在掌心大小的便利贴上写了句话，递到对面。
——今天非常开心，但便利贴太窄，写不下。
林乐多像好学生一样的双臂交叠，盯着对面，看见段屿阔读完后会心笑了下，知道他明白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段屿阔拿笔在下一页便利贴写：《费马大定理》。
他们都记得那天。
逃课的晚自习，黑暗的楼梯间，困扰世界三百年的谜题，从那句“我已经找到了极好的证明，但页边太窄，写不下”开始。
也记得沾灰的校裤、隐没的台阶、和交握的双手。
喝口咖啡，苦得段屿阔喉结滞涩滑动，说出早晚要说的话：“我志愿报的是新大。”
林乐多的笑容在脸上僵怔一瞬，但只是一瞬，很快消失。像是什么悬而未决的东西终于落定，在心上重重一响，震得尘土漫天，但是死是活，终于能松一口气。
不想气氛变得太沉重，林乐多轻盈笑了下：“恭喜，这下轮到建大、梁大和宜大的校长要扼腕到脱臼了。”
其实她猜到了。不是猜到段屿阔报了新大，而是猜到他没有报宜大。
七月一号，志愿系统开放那天，段屿阔主动说到志愿填报的事，照他的个性，以及她自认为他们两之间心照不宣的好感，如果他最终报的是宜大，他会把这件事告诉她。
但她没有等到后续，他的选择不言自明。
不过他们本来就没做下过什么约定，报哪个学校，完全是他的自由，她可不是什么霸权组织。
幸好，林乐多经历过很多失落的时刻，多到很小的时候她会伤心，但现在能表现得不动声色，像大人一样，气氛需要还能谈笑风生。
林乐多把剩下的半杯拿铁喝完，嘴角抿出弧度：“这杯可以你请我吗？就当是为你庆祝。”
她猜，他不会拒绝。
果然，段屿阔点头同意。
从咖啡馆出来，段屿阔打了辆车，准备送林乐多回去。林乐多说她妈妈公寓和桃李新村完全不顺路，婉拒了。
段屿阔让林乐多先上车，这回林乐多没再客气，弯腰坐进出租车里。
降下车窗，林乐多仰脸看着站在车边的段屿阔，万事万物在日光下都要现出原形，她的眼睛依旧真诚闪耀：“谢谢你，今天是非常开心的一天。”
那双眼睛弯了下。
今天的约会林乐多期待了很久，即使来之前就有事与愿违的预感。但她不贪心。要得很少，就不会落空。她只要这几个小时开心就好。
段屿阔说：“不用谢。”
段屿阔克制住自己说其他任何话的冲动，不能改变事实，冲动就无济于事。
但在出租车开走前一秒，话从心底直达嘴边，绕过大脑的反应机制，他还是听见自己说了句：“我也开心。”
林乐多很快转头，不受控地看向窗外。
太阳拉长段屿阔的影子，她终于清晰想起刚认识时，自己脑海中的他样子，和此刻一样——没什么情绪，形单影只。
出租车已经发动引擎。
林乐多可以收回视线，但她任由自己和段屿阔对视。
林乐多可以说些什么，但理智在喉中封缄。
太远了。
新城和宜波之间太远了。
不要走注定难走的路，不要去撞南墙，不要让自己受伤。这是林乐多在跌跌撞撞中拼凑起来的生活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