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卢修斯的书房再次频繁出入戴着兜帽的不明巫师时,菲妮就知道,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将和马尔福一起,持续地浸没在黑暗中。

    对邓布利多一方来说,继续作为食死徒潜伏的马尔福,比被归来的伏地魔怀疑抛弃的马尔福有用得多。

    这并非邓布利多的逼迫,而是双方的一拍即合。马尔福固然势大,但也因为拥有太多,反倒牵一发而动全身。公然背叛伏地魔,对马尔福只有危险,所掌握的信息也将迅速贬值。

    所以,既然食死徒们决定要在魁地奇世界杯赛上威慑众人,菲妮就不得不接受,卢修斯和纳西莎同样站在那里。

    今时今日,菲妮到底直面了这个她内心始终不想承认的事实:

    她的父母和拉巴斯坦一样,是臭名昭著的食死徒——曾让她直面死亡的、恶的代名词。

    偏偏这样的自己,曾主动结交了不少和马尔福截然不同的朋友。

    而那些也许永远也不能理解菲妮克丝的人,此刻就在她眼前。

    “不会伤害马尔福?”赫敏喃喃重复,她反应很快,瞬时露出错愕的神情。

    “不会的。菲妮,你的父母呢?他们不可能在那——?”罗恩皱起眉头,仿佛之前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他寻求认同似的张望了一下,才发现弗雷德他们在黑暗中和他们三人分散了。

    菲妮没有回答。“就此别过吧,我们并不同路。”她说,目光落到哈利身上。

    “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哈利怔怔地看着菲妮克丝。所有的传闻、猜测,终于在面对菲妮时,第一次落地成事实。

    “可你……”你曾被食死徒伤害,为此留下抹不去的伤口——身体的、心灵的。在我曾对巫师界一无所知的过去里,每次提到食死徒,你都露出厌恶的目光。

    这样的你,怎么会泰然自若站在食死徒那边?

    就因为对方是马尔福吗?

    “我不相信。”哈利坚定地说,“正因为你们都是马尔福,你才绝不会放任他们做错事——尤其是伤害别人。一定还有我不知道的内情,告诉我,菲妮。告诉我你的打算。”

    “你这家伙……”德拉科侧目。直到今日,他多少也看出这两人之间的古怪。但德拉科着实没想到,当菲妮把“证据”摆在波特眼前的时候,他还能选择相信菲妮,而不是自己的眼睛。

    他深深看了哈利一眼。

    而菲妮却一言不发。空气好像静止了,四目相对,沉默在二人之间拉锯。赫敏和罗恩大气不敢出,左右看看二人,等着菲妮的答案。

    相处日久,他们同样不相信菲妮会为虎作伥。

    仿佛从哈利固执的目光里落败,菲妮率先转过了头。哈利看见,有泪光在菲妮转开的侧脸眼角间闪过。

    有一瞬间,他以为这又是那种令他不知所措的悲伤的目光。

    紧接着,哈利捕捉到菲妮嘴角,几不可察的微笑。

    “你之前说,如果我讨厌你,你不会再纠缠。”

    “我讨厌你们。哈利,不只是你。”菲妮淡淡地说,“我讨厌每一个格兰芬多。自大,狂妄,无论什么时候,你们总是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认识你们,简直是我人生中最大的错误。”

    “你怎么能这么说!”罗恩大喊。

    “现在,离我远点。”说罢,菲妮转头,示意德拉科和她一同离开。

    德拉科回头看一眼表情各异的三人,最后耸耸肩,什么也没说。

    “我知道了,走吧。”他跟上菲妮克丝,“别把那些蠢货放在心上。”

    罗恩不停深呼吸,试图压住心里的怒火。

    “她太过分了!居然说得出这样的话,走吧,哈利!如人所愿,我们再也别搭理她了!”

    “我还是觉得,菲妮不是这样的人。”赫敏犹豫道,“会不会有什么隐情?也许她是想保护我们呢?”

    罗恩:“如果真有隐情,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这……”赫敏看向沉默不语的哈利,“哈利,你怎么看?”

    小树林外,不时传来尖叫、哀嚎和怒吼。小天狼星和亚瑟先生他们在帮忙解救罗伯茨一家,而马尔福却很可能就在他们对面,隐匿着作恶。

    哈利抬头,看向树杈间隐约的月光,几乎快被乌云遮挡完全了。

    “我不知道是什么隐情。”他失落地说,“既然她说了讨厌,赫敏,我没有理由再接近她了。”

    “……或许这就是她的目的。”赫敏说。

    “真麻烦!”罗恩把头发抓得乱糟糟的,“所以我们要怎么做?”

    “既然菲妮决意要保持距离,”赫敏说,“明面上,我们先这么做吧。她一定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哈利点点头,罗恩烦闷地叹了口气,认命地耷下肩膀。

    “好吧,好吧。”罗恩嘟囔道,“谁让我们认识了这么个麻烦的斯莱特林?”

    哈利笑了笑。他能听出来,无论是谨慎的赫敏,还是抱怨的罗恩,他们都没有信了菲妮那混账话的意思。

    包括他自己。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没有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因为无论他暗自询问、怀疑多少次,哈利的内心都告诉他,这不是菲妮的真心话。

    那个和哈利十一岁相遇相识,与他们积累、碰撞出无数回忆和火花的菲妮克丝,是一个善于把自己隐藏起来、从不以善良标榜自己的,狡猾、傲慢的女孩。并且,她试图再次隐藏自己。

    一旦菲妮想隐藏,那谁也发现不了她。于是哈利闭上眼睛,闻到了女孩身上一如既往的气息。

    那是香草冰淇淋的味道。

    哈利顺着指引,第一次抓住了菲妮克丝·马尔福。

    狡猾谨慎、躲在黑暗里自我厌弃的,真正的菲妮克丝·马尔福。

    “我们先离开吧,就往德拉科说的方向。”

    “好。”三人渐渐行动起来。

    脚步在落叶草枝上传出一阵沙沙声。

    “你觉得这样就能把他们推远?”德拉科问。

    “你自己也说了,他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或许吧,我净认识了些顽固的家伙。”菲妮的嘴角勾起很浅的弧度,“不过,就算不相信,他们也会配合我的。那么明面上,我们就不会被抓到任何把柄。”

    沉默了一会儿,德拉科笃定道:“看来,你很信任他们。”

    菲妮回想了一下。遇到三人,一开始,菲妮确实有些不是滋味。她最不想被人谈论的那部分,如今却不得不展现出来,甚至由她亲自揭开。这无异于处刑。

    可他们的反应,出乎了菲妮的预料。她明明下定决心,一定要和哈利三人断交,以此隐藏马尔福的立场,以免被可能回归的那个人抓到把柄,落得梦里一样悲惨的结局。

    一向多疑敏感、只相信眼前证据的哈利,却率先表达了信任。

    “毕竟他们已经向我支付了额度。”菲妮笑着说,“这样我也轻松点,不是吗?”

    “别的我不知道,”德拉科揉了揉妹妹的头发,“但我更喜欢你现在的状态。”

    “不仅是波特他们,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也一定要告诉我。”

    “马尔福什么都可以为你做。”

    “不要只考虑怎么保护我们,我们是和你并肩作战的家人,你永远的后盾。”对上菲妮触动的目光,德拉科不由苦笑一声。

    “这话我早就想告诉你,不过好像直到今天,你才真正能把它听进去。”

    “看来这段时间,我让你们担心了很多。”菲妮抱歉地拉住德拉科的手,晃了晃。

    “我会记住的。谢谢你,亲爱的哥哥。”

    “感觉好久没听你这样叫我了。”德拉科说,“看来你确实被那群蠢货拉了一把。看来我还要感谢他们?”

    菲妮笑笑,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

    “Well,听上去会很有趣。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想得美,我才不会给波特得意忘形的机会。”

    德拉科愤愤不平地说:“可别让我回忆,一想到他那副眼珠子都掉你身上,一点儿看不见别人的样子我就来气——那个傻瓜四眼!我真想把他眼珠子挖下来——”

    “咳。”菲妮清清嗓子,打断了德拉科的抱怨。

    德拉科撇撇嘴:“怎么?我又不是傻子,怎么看不出来,他喜欢你?”

    “……”和双胞胎兄弟讨论妹妹的追求者,这话题有点诡异,菲妮一时不知作何回答。

    “我是觉得你有更好的人选。虽然他是纯血巫师,有点名气,刚刚的表现也还不错。但他毕竟很麻烦——就算抛开神秘人可能带来的危险不谈,他学习也不大好,还没有马尔福有钱。”德拉科挑剔地数落哈利·波特,仿佛对他哪哪儿都不满意。

    “我可没说要和他在一起。”菲妮无奈地说。

    “可是你喜欢他,对不对?”德拉科说。

    菲妮只是摇头:“你在想什么,德拉科?出过食死徒的马尔福和汤姆死敌的救世主不顾一切相爱?这样俗套又恶趣味的故事,只有被塞在厕所门下的三流杂志会写。”

    德拉科看她一眼:“别转移话题,菲妮。”

    “我怎么了?”

    “我是问你对他的看法。

    “……”

    “虽然我还没认可他。但要是你真的喜欢波特,别顾忌我们。总会有办法的,你们现在不是敌人,不是吗?”

    “可不要小看汤姆。”菲妮不赞同地看着德拉科。

    “尽管我没真正接触过他。可能失踪十几年还让大家心怀恐惧,就绝不是能轻松应对的。据说他还是最杰出的摄魂取念大师,一旦我们被怀疑,恐怕所有秘密都没法瞒过去……”

    德拉科一边听,一边在心里叹息。菲妮始终没回答他的问题。

    答案却再明显不过了。

    “总会有办法的。”德拉科说,“别担心,等回到霍格沃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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