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江北市市一医院。

    “换药水的时间到了。”护士推着医疗推车走进病房,熟练替换挂架上的吊瓶,做完一切,病床上的年轻男人微微侧头。

    “您好。”护士听了一愣。

    这个被烧伤从特级病房转到普通病房的男人,他们医院里没有医生和护士不认得他——尽管男人身上缠满了绷带,但他的脸蛋惊艳与清隽并存,看向人时桃花眼眼尾微挑,像是含了份温情脉脉在。

    总是能轻易让人脸红心跳。

    护士被他直白的目光盯得不好意思,边装作不在意整理着推车上的医疗用品,边放缓了自己的声音温柔问起他:“时先生,您是有什么需要吗?”

    “是,”他抱歉一笑,“能麻烦你帮我打个电话吗?”时越给他新买的手机置放在床头柜上,他的双手和背一样同样被绷带缠绕,行动起来并不方便。

    护士立马红着脸应承下来,在他的指示下划开屏幕,帮他拨过去了通话。嘟嘟嘟的,手机响过几声后接通。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年轻男人惊喜的声音:“你终于舍得给我打电话了?”

    时闻面无表情,开门见山问起:“江唯一呢?”

    自从他住院后,就没有见过她。

    平时来看望他的人除了同事还有时越,其他的人,几乎可以说是完全没有。

    病房里空旷清冷,呆惯了,自然会觉得无聊。

    无聊了——自然忍不住主动,询问起某些事物。

    蒋方回答得很快:“她啊,她身上的伤早就好了,比我还能活蹦乱跳呢,我看看我姐她们群里…哎,今天.行程好像是出海玩呢,潇洒得很。”

    时闻敛了敛睫,面无表情撂断通话。

    -

    公安局门口,蒋方放下电话,皱眉看江唯一:“你至于吗?”反反复复,玩弄别人的感情?

    上午九十点左右的阳光光线正好,女孩穿着身曳地的绿色长裙,遮阳帽宽大。

    墨镜下的鼻梁小巧,嘴唇饱满水润,只涂了一层润唇膏,即便是素颜,也是极为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

    蒋方不由自主侧开视线后,听到了耳侧女孩的声音。

    她说:“我会和他解释清楚的,只不过,不是现在。”

    “……”蒋方一脸纳闷。他就想不通,有什么难言之隐了?

    非得扭扭捏捏,让旁观人看着,一颗心都给急成两瓣了。

    真是…有钱人净会干些无聊的事。

    -

    几天后,在江家正乖巧浇着花的江唯一,接到蒋方那边的新消息——时闻给蒋方打电话说,他在医院,认识了新的女朋友。

    江唯一浇花的动作一顿,新、女、朋、友?

    她和蒋方确认,再三得到回复——人家根本,没把你当女朋友呢,就是逗着你玩玩。

    “???”

    “时闻!”清冷空旷的医院楼道,位于时闻所在病房的楼层,传来震天吼声。

    医院里路过的病人医生护士望去,走道的最尽头。打扮得体,看上去温柔娴静的女孩,行动起来时,一股凶狠劲儿。

    犹如正准备找人干架的,草原上发了怒的母狮子。

    “……”三号病房里,正为年轻男人替换完药水的护士,准备推着医疗推车走出病房。

    病床上男人侧眸,又是熟悉的温柔表情。

    护士连忙凝住身形,“您有什么事?”

    “这回,还是打电话吗?”

    “不是。”门外的吼声越发接近,男人唇角上勾,桃花眼里,漾出祈求。

    “能拜托你,假装一下我的女朋友吗?”

    护士因为他这奇怪的要求怔在原地。

    正要点头应承。

    “砰”的。

    ——病房门被推开了。护士和时闻同时侧目望去——

    乖巧有余,温柔小意的女孩儿。

    走动的时候胸膛起伏的频率过于/迅速,导致她尽管是粗暴推开病房门,站在病房的门口,看似冷静的和他们对视——但其实沾了薄汗的红润脸蛋,早就出卖了她的紧张。

    只消一个转眼,护士就明白了前因后果。她遗憾地抿了抿唇笑,推着医疗推车的手放开。

    “你好。”她温柔进行自我介绍。

    “我是时闻先生的女朋——”

    “别装了!”

    江唯一冷静地打断护士的话,看向时闻。胸膛依旧在不平静地起伏。

    “我都知道,时闻。”

    “……”

    护士和时闻无言地对视几秒。

    接着,他勾起笑:“谢谢。”

    “麻烦你了,不好意思。”

    护士出去时,江唯一别有用心,连声说抱歉:“麻烦你照顾我男朋友了,他又没礼貌,要求又贼多,你肯定很辛苦吧?”

    护士:“……”

    倒也没有。

    她笑笑说:“江小姐,既然时先生是你男朋友的话,那就麻烦你多来看看他。”他一个人呆着,怪孤寡可怜的。

    “……”江唯一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脸一红,连忙躬身再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一定会好好改正的。”

    “……”

    护士出去,病房门关上。

    瞬间,里外隔成了两个世界。

    江唯一往病床上的人看了一眼,踌躇着,百般犹豫地走过去。

    “对…对不起,我是家里太忙——”

    “没事。”

    时闻顷刻打断了她的话。

    他眼神示意她坐到一旁,随意般问起:“为什么躲我?”

    “……”压根没把她刚才的话听进去?

    江唯一转眼间,又想到了一个美妙到不行的借口——

    “我…”她嗫嚅着说,“我爸不准,我再和公安局这边打交道。”

    “噢,”他笑着应,“好。”

    “……”总感觉氛围有点怪怪的?

    江唯一抬起手机,存了祈求他原谅的私心,给他看自己给他的备注——

    江北第一帅。

    “嗯。”时闻看似兴致不高。

    江唯一凑近他,盯着他兴致缺缺下垂的眼睫,屏着呼吸一般说:“就算你以后,身上会留下疤,在我眼里,也没关系。”

    “……”时闻挑了下眉,“我还能给你看?”

    “……”江唯一撇嘴,“你是我男朋友,你身上不给我看,要给谁看?”

    “……”时闻勾了勾唇角,没再说话。

    江唯一察觉到了这无言的沉默氛围,病床上的时闻靠着床头。他的情绪很安静,至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大的波动。她不由得靠近,嘴唇嗫嚅着,轻轻地说道:“对不起,时闻。”

    时闻翘起唇角,桃花眼低敛,平静默然望了她一会。接着,轻松抿了抿唇。

    “没事。”他说。顷刻间,他的目光像是注意到了她的发色。

    几乎没有犹疑,他轻松笑着说:“怎么染了头发?”

    潜意思里好像是在说——都不等他出院,带她一起去染。

    江唯一抿抿嘴巴。笑着说:“我想给你个惊喜。”

    “嗯。”时闻没再说话。

    接下来的日子里,江唯一无时不刻守在时闻的身边。

    她亲手给他喂食,帮他处理一些杂事。同时公安局里关于案件的最新进展,江唯一都会替他的那些同事,事无巨细全部汇报给时闻听。

    时闻出院当天,江唯一专程开了一辆低调的车,将他送回家里。

    新世界小区到了后,送时闻上了二十二层,她犹豫徘徊在门外,不知道要不要进去。

    时闻回过头来:“还不进来?”

    “噢。”江唯一呆呆点头,跟随着他进去。

    男人进了房间后,就迫不及待打开电脑,在网上处理着一些公事。

    时闻的目光凝在电脑屏幕,一动未动。

    江唯一撑着下巴,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看着他。

    “你饿了吗?”良久,她出声询问,“我给你做点儿吃的?”

    “不用,”男人轻轻摇头,“点外卖吧。”

    “……”江唯一咂嘴,“哦。”

    等待外卖送来的期间,时闻终于舍得放下手里工作。

    客厅里,冷气开得很足,穿着墨色衬衫的男人抬手去摸桌上的烟,江唯一装作没看到,她侧过身,给时闻留下了一片空间。

    半天,身后却没形成云雾缭绕的场景。

    “你有心事吗?”时闻忽然问。

    正在删除江览短信的江唯一手一抖。

    时闻又说:“我没谈过恋爱。”

    她手更抖。

    时闻:“如果是因为工作,有什么地方没有顾虑到你——”

    “没有!”江唯一猛的回头,正对上他的眼,疯狂辩解,“没有,绝对没有。”

    时闻对她很好。

    正是由于太好,她不知道,她有没有报答回来的那一天。

    时闻的身后,客厅的墙上,有幅山水的水墨绘画。

    雅意之极。

    他的桃花眼凝视着她,修长的右手指尖,搭在桌面,有一下没一下轻敲。

    江唯一的余光注意到桌面烟盒:“你不要是抽烟吗?要不要我来帮你点——”

    “不用,”时闻冷淡起身,看了眼自己手机,“我去拿外卖吧。”

    江唯一:“噢。”

    客厅的门一关,江唯一也不知道,为什么拿个外卖,还要特意穿鞋关上大门,她只知道,当时闻离开了和她同一片的空气,她整个人的心情,骤然放松。

    像是被绷到了极点的弦,终于有了松下来的时候。

    大半个月前的傍晚,时闻被送上救护车后,她被江览扇了一个耳光,警告她不许再和警方来往。

    她驱车撒气,通过对讲机和时闻那边联系到后,听到了原野口中所说的——时闻口中喊的两个字,是别怕。

    当时她的心情,不知道用什么言语去形容,她只觉得,时闻把她看得太重要了。

    她们只相识了几天,见过第二面,但是时闻为了她,轻易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副模样。

    她在说过伤了时闻的心的话后,他依旧义无反顾,即便爆.炸来临——他扑倒了她,挡在她的身前:“江唯一,别怕。”

    这句话,他不知道和她说过多少次,太重了,她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可以报答得了。

    要是一辈子都报答不了呢?

    她每当看见时闻,就会想起自己的怯懦胆小。

    她江唯一,是个胆小到了极点的人。

    好像配不上,这么好的人。

    时闻回来,手里提了两份外卖,他将外卖放在桌上,桃花眼凝视着她:“你不是喜欢吃小番茄吗?”

    江唯一一怔。

    时闻说:“我特意让老板,多放了很多的小番茄。”

    江唯一的心里,立马像是装了串风铃,被叮铃铛儿地撞开,响得格外动听。

    时闻熟练拆开外卖,他的烟被他移到了边角位置。

    “时闻!”江唯一忐忑到了极点。

    他看过来。

    她的话在唇边辗转许久,犹犹豫豫,吐露出了句并不算流畅的话。

    “我…我今晚,能不能…留在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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