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处于劣势的那个人显然是时闻。

    无论是当下的姿态还是情感,他都落了对面人一大截。

    江唯一笑得更明媚粲然,手指在半空中轻弹几下,眼尾弯着漂亮的曲线,看似要去触摸时闻的肩头。

    时闻轻轻避开了她的手,待到江唯一的手在半空中怔愣,却是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握住江唯一左脚的手平稳有序地往下移动,让她自身配合着将脚平稳落地。

    江唯一的视线从高处投下来,令他无法忽视,她眨眨眼睛,漂亮而水灵,再一次逼问道:“时闻,你有胆量回答我吗?”

    时闻默然,他刚才的确有片刻分神,因此没注意到江唯一的动作,让她有机可趁,精准拿捏住了他的要害。

    舍不舍得松开江唯一的脚之类的想法先搁置在一边,真正让他关心的,是她脚崴伤的情况。

    他在迟疑不决间,想着要不要喊江唯一,再将原来的那只右脚抬起来给他看上一眼,就被抓包了。

    说实话,挺无奈。

    眼见时闻那张素来古井无波的脸上出现丝丝松动的裂痕,江唯一更像小人得志,加大力度调侃:“我看见了,你的耳朵有点红了。”

    时闻默不作声地推动轮椅,漠然侧过身:“如果你没什么事了,赶紧回去。”

    江唯一才不听他的命令,却也见好就收,换成撒娇的策略,凑过去,用很嗲的音调说:“不行,我脚还疼着呢,如果不好好休息,没那么快好。”

    时闻很想装作没听见,但嘴比想法快一步,他不自觉问:“站着就能休息好?”

    江唯一:“……”

    什么不解风情的大直男!

    这一边的画面深究起来,其实和和谐两字扯不上边,但不远处江家别墅的廊下,李彻兰走出来,手上拿着药膏,停顿在那里如同座石雕。

    他看向停车场方向,眼神意味深长。

    半晌,他整理好情绪,往那边走去,迎面撞上江唯一的目光。

    他浅笑了下:“唯一,我把药拿过来了。”

    “谢谢,”江唯一语气平淡,从他手里接过药,“我在这里休息会,等会我自己上药。”

    李彻兰半带狐疑,望向时闻,时闻先前已经调转了轮椅方向,这下正好直接推动轮椅往前,把场地让给两人。

    江唯一着急,按住他的轮椅扶手,问道:“等我啊,急什么?”

    时闻不能强行往前,怕伤着她,只能停顿下来,却也没说话。

    李彻兰仿佛很有眼色,面带笑意,谦逊有礼地说:“你们继续,没事,我在里面还有重要的客人需要打交道,就先过去了,唯一你多休息会。”

    说得如此好听,江唯一非常感谢他的识趣,却没注意到,时闻的眸光在一瞬间黯淡了下。

    等到李彻兰离开,时闻漠然问:“现在可以放手了吗?我不会跑。”

    他拿江唯一真的是毫无办法。

    江唯一把药膏递给他,微微嘟嘴:“帮我上药。”

    时闻眼神往上,和她对望,话里的情绪不易察觉:“在你家里的,是他的客人?”

    江唯一还没回答,他话里带着几分自嘲:“也是,你们都订婚了。”

    江唯一吃惊,时闻吃错药了?

    而后想到,他毕竟也是个人,看来让他吃醋激发占有欲这招不是没用,而是得让他的情敌来,加大了力度,又做得很自然。

    江唯一笑意盈盈,心情畅快起来。

    “你不愿意帮我上药,那我只能找……”

    话没说完,被时闻冷漠的眼神制止住,他接过了药膏,说:“找个隐蔽些的地方。”

    江唯一怕他真生气,找补道:“你不帮我,那我就找蒋诗诗咯,你怎么害怕羊入虎口似的?”

    时闻:“那你去找她。”

    接着,作势要递回药膏。

    江唯一赔笑:“你都答应了,当然要赖着你不放,说好了的,不准反悔。”

    -

    找的地方是从侧门进去的休息室,休息室里挺杂乱,一看就是被不少人呆过。

    江唯一带着时闻一进去,便上了反锁,免得有人来打扰。

    时闻给她安静上着药,江唯一这时不怕他逃跑,也不再作妖,屏着呼吸,不敢有大动作。

    终究是时闻先忍不住,淡淡说:“疼的话,可以喊出来。”

    “不疼,一点儿都不疼。”江唯一嘴硬。

    如果换成其他任何一人,时闻会手下加重,看看那人还能逞强吗?

    可面对江唯一,他不由手下放轻,心软了再心软。

    “时闻,我想做。”蓦地,静如一潭死水的休息室内凭空响起这句话。

    时闻手一颤,药膏涂了出去,偏离江唯一崴伤的地方。

    “你在说什么话?”他克制着语气问。

    “我说真的,”江唯一盯着他好看的眉眼,再看下去,目光定格在他薄却柔软的嘴唇上,吞咽了下唾沫,轻声说,“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和其他男……”

    “你自己来吧,我走了。”时闻没忍住,丢下药膏,推动轮椅落荒而逃。

    然后,身后很久都没有响声,要打开那道反锁前,时闻没忍住回眸看了眼。

    江唯一坐在原来的地方,自他离开后,一动未动,活像坐雕塑。

    由于晚礼服和妆容精致,与自身的失魂落魄又形成反差,像是艺术大师最精心赋予独特主题的杰作。

    “能不能别提这种伤大雅的话?”

    时闻蹙眉说,还想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她妥协,那么他再呆一会,也不是不可以。

    谁知,江唯一抬起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执拗得不行,抿唇说:“我就是想做,你行不行?不行我找其他人……”

    时闻推动轮椅过去,江唯一张着唇,以为他态度缓和,刚要说,自己就是想试试看他的态度,但是如果他愿意,那么也可以的,就是在这种蹩脚的地方,不合时宜的时间里,会不会委屈了时闻?

    “江唯一。”时闻喊她的名字,江唯一的手不自觉收紧,攥成了拳,和他对视。

    良久,她听到半空中微微的一声叹气。

    接着,面部突如其来的湿润触感,以及抬眼看,看见了时闻放大的眉眼,及其庄严,仿佛在做着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吻别礼。”唇部离开她的脸后,时闻装作若无其事那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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