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绪杂乱,如烟火爆竹齐鸣。

    亦或者这本就是一场盛大的值得庆贺的典礼。

    江唯一怔愣许久,而后堪堪反应过来,时闻这举动,是愿意和她进行亲密接触了?

    太久没得到回应,时闻眉头微拧,冰凉平淡的话语掩饰内心慌乱:“好了,我要走了。”

    江唯一从被撞傻的小鹿状态中完全回过神,唇角不自知地上扬:“时闻你刚才……”

    时闻不再给她留遐想的余地,动作极快,打开反锁出去再是关门,留江唯一在休息室内。

    江唯一这回没觉得孤单了,倒是细细回味了下,最后噗嗤一声笑出来。

    时闻的口是心非,倒也蛮可爱。

    -

    一连过去好几日,这日,天气好到不可思议。

    碧空如洗,像是最清爽纯粹的海水颜色,叫人心情愉快。

    相比于平日,江唯一起得算是早。

    她赶去临近的菜市场,挤进熙攘人堆,和宰鱼卖肉的大妈大爷们一通嘴上拉扯,最后提大袋小袋,径直去了蒋诗诗家。

    蒋诗诗家里的厨房格外有烟火气,江唯一在网上找了好些烹饪教程,照着它们对买来的新鲜食材一通操作,过去两三个小时,竟然折腾出了几样色香俱全的菜。

    蒋诗诗和蒋母尝过一二,点评虽然没有大厨的水平,但属于能吃还不错的程度。

    江唯一得到这个评价就满意了,本来就没想着厨艺能多高超,一吃就让人完全忘不了的程度。

    她把每样菜分出一半,装进一早就准备好的食盒里。

    这番举动,不是心血来潮,昨天她偶然从蒋方那里了解到,原来时闻还住在原来的小出租屋里。

    他没搬走,难道是等着她再去找他?

    江唯一宁愿自恋些,这么想,自己的心里顿时更舒服了。

    想到就做,于是就是现在的状况。

    蒋诗诗双手交叉环抱,不怀好意笑看她:“不怕像上回那样,吃闭门羹啊?”

    “去你的,”江唯一冷冷说,“从那天过去后,时闻态度变了,我了解到了他坚硬的外壳下,藏着柔软的内心,反正我看到的都是假象,再说了,就算他真冷冰冰的,我还能害怕?我从小就是怕事的人吗?”

    蒋诗诗仔细回想了下,认真说:“那倒也是,你天不怕地不怕的,天塌下来,你都能给捅出一个窟窿,也不怕被压塌。”

    尽管如此,江唯一临离开前,人站在打开的门外,手里提着打包袋和自己的包,挑了下眉,很是不羁地笑着说:“祝我好运吧,蒋女士。”

    “goodbye,好运。”蒋诗诗朝她挥手。

    -

    江唯一事先想过,不管之后发生什么样的状况,她都不带怕的。

    怕超跑的声音吓到时闻,她选择就把车停在蒋诗诗家的停车场,打车去了时闻那。

    一路上心情平静,没怎么徘徊犹豫,到了熟悉的居民社区,上到老旧的楼道里,来到了时闻家门口。

    她直接敲门,几乎是敲了两三次,等了四五分钟,里面才响起时闻冷淡的声音:“谁?”

    江唯一心里闪过一个很坏的念头,她想,时闻的脚伤得其实有时候又恰到好处,因为起码这时,他就不会费力折腾去看猫眼,怕一看见是她,直接将门加了一重反锁。

    江唯一没说话,于是时闻在里面,又问了一遍,这遍,略显不耐烦。

    江唯一怕他走了,不敢回应,又是五大三粗地砰砰砰敲了几下门。

    她原本想着,是不是该给蒋方打个电话,等着蒋方来了,时闻给蒋方开门的瞬间,她再一起挤进去。

    这样想着,江唯一都已经掏出了包里的手机,准备打开通讯录。

    但是没想到,也就是在找到蒋方名字的那一秒,准备拨出去的前一刻,门开了。

    时闻冷脸坐在轮椅上,撩起眼皮扫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随后也没说话,转身朝着卧室的方向而去。

    江唯一受宠若惊,呆在原地几秒,像是怕他反悔似的赶紧挤进来,连鞋都来不及换,啪的一声先将门给关上了

    又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时闻是不是知道站在门外的人是她啊?

    也是,只有她,才会这样莫名其妙,鬼鬼祟祟的了。

    时闻早就了解清楚她的秉性了。

    想到这里,江唯一的嘴角勾上了似有若无的笑容。

    时闻进了卧室,江唯一紧跟其后,还好,时闻没有那么绝情,直接将卧室的门给反锁。

    虽然是关上了门,但顶多算是虚掩着,江唯一轻轻一推就进去了。

    熟悉的陈设,没怎么变过。

    江唯一望见的第一眼,眼底再收入时闻靠窗安静且略微孤单的背影,眼眶瞬间就有些湿润。

    当然,安静是真安静,孤单是她脑补的,平常时闻应该就是这样,不和人打交道,一个人默默整理线索,分析案情。

    环视一圈,卧室里没其他椅子,她现在莫名出来些分寸感,不敢直接大咧咧坐床上。

    于是干脆走过去,在距离时闻一两米的地方停下,静静看他。

    “手里的东西还不打算给我吗?”时闻的话音倒是有些强势,且突如其来。

    江唯一一刹愣住,反应过来,欸,她手里提着的是自己忙活了一早上,精心弄出来的爱心餐呢。

    赶紧献殷勤般将食盒递过去:“你尝尝看,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不用这么拘束,”时闻没和她客气,接过了,然后随意道,“坐床边就行。”

    “那我真不客气了。”江唯一看时闻自己打开食盒,显然不需要她来多帮忙,也就跟着坐下,还是静静看着他,嘴角笑意愈发明显。

    时闻吃得不快不慢,简单的进食江唯一都能看得津津有味,仿佛在欣赏戏剧。

    这样的场景本该至少维持半小时,可惜十来分钟过去,匆忙的门铃生硬挤进来,江唯一去开门,想都不用想,门外站着蒋方。

    蒋方没不好意思,似乎早知道她在门内,顺势进来,往时闻的方向去了,两个人开始谈论起案情。

    江唯一自动回避,坐在了客厅,为了让时闻觉得自己根本没心情偷听他们说话,打开了电视,正好之前的频道在播放一档动画电影,她兴致缺缺地扫了几眼,没想到几分钟后,还真看了进去。

    这个动画电影的总时长不长,加上她是中途开始看,过了约莫四十分钟,中间插播了两段广告,电影的片尾曲响起。

    而江唯一将满腔感情投入电影当中,哭得像个泪人。

    太好哭了,太他妈值得人感动了。

    女主有病,但始终瞒着男主,男主以为两人的相遇是萍水相逢,是阴差阳错。

    实际上,是女主早早设计好的巧合。

    男主也没做过什么特别了不起的事,只是在中学时期替当时被同学霸凌的女主捡起地上散乱的本子文具,女主因此深深记住他。

    女主不知道的是,背后,男主的兄弟嘻嘻哈哈问男主:“你帮她捡东西啊?对她这么好,小心她缠上你了。”

    男主露出个嫌弃的笑容,无所谓说:“她性格虽然阴暗,但我刚才看了,长得其实还不错,发育得也好,玩玩也行啊。”

    时间线的最前端,男主的坏是真的坏,女主的暗恋一厢情愿。

    可后来,家庭突遭变故双亲去世的男主憔悴不堪,不再有当年的意气风发,在街头落魄地打零工被女主撞见,女主之后设计了偶遇,两人重新认识,住在了一起。

    男主这时候也是真的好,觉得自己黯淡无光的生活里只剩下了女主这束光,重新振作,穿上西装打上领带,光鲜亮丽地去公司上班。

    男主以为生活即将好起来,每天充满期待,当年的兄弟打电话向他借钱,男主最爱面子的人,沉默了一阵,说出自己家庭破产后双亲去世的事,又说到自己有女朋友了,并且有怀孕的征兆,他要努力赚钱存钱,争取娶她的时候让她和其他女生一样风光,不会受到奚落。

    兄弟说自己父母有病,借钱实属无奈,男主感同身受,思考了一阵,还是瞒着女主把钱借了出去,约定一年之后归还。

    可后来啊,女主身体愈发不行,男主逼着她去医院检查,这才知道,那不是怀孕的征兆,是她体内长了恶性肿瘤,女主的身体不允许她有孩子,所以每次事后,她都会瞒着他偷偷吃避孕药。

    医生说,做手术还有一定的希望。

    男主借光了周围的所有人,亲戚、同事、朋友、各种贷款……最后手术费差一笔,差他借给兄弟的那十几万,可十几万早就用在了手术,兄弟也借空了所有人,就是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一时之间也吐不出来。

    江唯一哭,是觉得电影里的每个人都有可恨的一面,女主不该瞒着,应该提早告知做治疗,这样病情不至于恶化,兄弟和男主早期的吊儿郎当,没把被欺凌的女生当回事,属于霸凌者的同伙。

    他们同时,也有让人心疼的一面,都是受命运摆布的人。

    故事的最后,在他们的出租屋里,女主躺在男主的怀里,让男主之后再找个很好的女生,凭他的条件,一定可以。

    男主答应了,画面一转,是他在为女主办葬礼。

    女主的父母从小抛弃了她,她在孤儿院住,所以才会被嘲笑,被欺负。

    来的时候没有很多人,有以前的同学,男主的亲戚,同事领导等,唯独认识女主的人寥寥无几。

    唯一一个认出她的,是中学时期霸凌过她的一个女生,吃惊的神情,藏着些惋惜藏着些不可思议:“她不是xxx吗?你居然和她在一起啊。”

    她的惋惜和不可思议,大概是觉得男主竟然会和这种女生混迹在一起。

    男主知道真相,被压垮得说不出任何辩解维护的话,这也是人性,葬礼结束,他在女主的黑白照片前割腕了。

    江唯一本来就是很感性的人,尽管这电影处处是巧合,讽刺的地方太多,转折也很生硬,但她还是哭得不能自已。

    也不知道,到底在哭些什么。

    或许是把自己给代入进去了。

    她不知道,卧室的门悄无声息地漏开了一小道缝,时闻和蒋方在里面无声对视,蒋方几乎用气声问:“你怎么她了?看个中老年钙片广告,能哭成这样?”

    时闻沉默,而后说:“我吃了她做的饭。”

    蒋方:“然后?”

    时闻:“可能没夸她做得好吃。”

    蒋方:“你也真是,这都不夸夸,我听我姐说,她做了好久,挺辛苦的。”

    “那我……”时闻明显犹豫了片刻,随后还是说,“算了,不会夸人。”

    蒋方气得锤了他胳膊一下,说:“直男。”

    然后江唯一听到了动静,转过头去,泪眼朦胧地和他两在门缝中的眼对视,三者都僵住了。

    之后,是时闻理清思绪从里出来,面无表情说:“你做的菜,味道还行。”

    “噢,”江唯一愣愣说,“那就好。”

    “擦擦眼泪吧,”时闻递了张纸,“你可以出去哭。”

    他的意思,是去阳台上哭,那里通风。

    江唯一却以为他在赶客,不满道:“出去就出去,才来一会儿,就赶人走,什么嘛。”

    蒋方眼看着两人一个嘴笨,一个受气包,憋得脸都要红了。

    只差夺门而出,代表他们两发言。

    江唯一去卧室里拿空了的食盒,出来时,见时闻依然在原地,若有所思的模样。

    “下一次,下一次一定不来了。”

    大概是她眼睛哭得通红,委屈的声线又显得太可怜,时闻挑了下眉:“我没让你不来。”

    “反正我不受欢迎。”

    “谁说的?”这次,时闻和蒋方竟然异口同声。

    江唯一张了张唇,看见时闻又开始找补:“你订了婚,有未婚夫,来找我确实不好,我刚才不是挽留,也不是在欢迎……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江唯一鲜少看见时闻这样语无伦次,支支吾吾的不把话说完整,神情明显是在掩饰。

    她想说什么,而后想到刚才的动画,总觉得两个人阴差阳错纠缠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时闻已经暂时停职了,关于她的绑架案移交给了局里的其他人。

    但他依旧不管不顾继续调查,完全不怕打击报复似的,那些存心伤害过他的人,如果再一次卷土重来,难保他不会落到更凄惨的下场。

    就算时闻不怕,甚至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可她怕。

    她宁愿时闻别去追求那些荣耀,当个懦夫,一辈子抬不起头,躲在暗处不发光。

    这样总比失去生命,她再也见不到他好。

    联想到终会有那么一天,她觉得不如割舍干净,是那部动画电影让她代入,下定了决心。

    偏偏凡事有偏差,江唯一不打算解释,时闻不想挽留,两个人都忘记了还有第三人在场。

    蒋方是个嘴上不把门的,他想也没想,又一次脱口而出:“时闻,那天你走之后,江唯一从休息室里出来,跟个炸药包似的,她手机里竟然捏着李彻兰乱玩的证据,让李家和江家都丢尽了脸面,订婚宴被搅黄了,所以这两天她老老实实呆在家里,这不,今天才找到时机逃出来,到我家给你做了这顿饭菜。”

    江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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