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夜难眠

    宋杏林将自己关在房里好几天,等到再也没有眼泪流出来时,她才起身开了门,望着铜镜中的陌生的自己呢喃:从今以后,世上再无宋杏林,只有沈时卿了。

    她拉着贴身婢女冬生给自己讲了很多往事,这才对这幅身体明白了些,

    原来自己本是家中独女,但生母在七年前因病去世,后不久父亲考中功名,进入朝中宏赡院担任编修一职,还新娶了夫人,生下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大夫人善妒又贪财,联合父亲设计将她拖到了顾息野床上,才刚从边关回朝的顾息野只能强忍着嫌弃和怒意将自己带进门,做个妾

    进王府后的日子更艰难,二夫人仗着是皇后侄女,身份高贵,不甘和她这样的贱身份平起平坐,于是拿着王妃的范儿处处刁难、诬陷,为求自保,她只能忍气吞声甚至讨好,这更引来府中人的嚣张和轻视。

    那日她根本不是自己摔下,而是二夫人提前命人将栏杆锯断,又在地面和栏杆上抹了油,故意引她去赏花,这才掉下去摔死的,想到这里沈时卿不由得叹息一声。

    为了赶走心中的烦闷,她取下墙上的一幅牡丹画端详,可惜这花的花心花瓣两处着墨都太浓,显不出层次,下笔又太实不够流畅,构图太满还给人繁闷窒息之感,越看越糟心,索性将它收了起来。

    屋门‘吱——’一声被推开,冬生腋下夹着几卷画纸,手里还端着一碗东西进来:“夫人,这几日天凉,你站在那里干什么,我给你熬了鸡汤,快来吃下补一补”

    沈时卿接过画纸放在桌上,看着碗里白的像清水一样的汤,有些不敢相信:“这是.....鸡汤,顾息野还真舍不得啊”

    听见她直呼王爷的名字,冬生吓得连忙捂住她嘴,又往身后望了望,担忧道:“夫人可别再直呼王爷名讳,被别人听到我们又要倒霉了”

    沈时卿拿起汤勺吃了一口,看着她笑道:“冬生,谢谢你帮我这么多”

    冬生惶恐地地摆摆手,有些不安道:“夫人千万别说这种话,伺候你是奴婢的职责”,

    沈时卿不再说话,只是一口一口地喝着,心里吐槽这鸡汤真的没什么味,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她放下汤勺好奇张望:“怎么了?是谁在敲门?”

    冬生脸色一变:“多半是朱妈妈他们又来了,我这就去给他们开门”,她小跑着出去,刚拿下门锁外面的人就冲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个肥头大耳的婆子,左右两边跟着年轻的婢女,后面还有两个手拿木棍的杂役

    几人气势汹汹地走进厅堂站定,敷衍的朝沈时卿蹲身行礼,然后说道:“三夫人打扰,我家夫人昨日丢了一幅画,翻遍了府中也没找到,这里只剩下夫人院子还未找过,若不介意便让我们进去找找?”

    沈时卿看着这几个人的凶样,一看就不是来找画的,而是来砸屋子的,若真是这样,那....可就太好了,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这几日她得知阮鸿祯已经投靠了七皇子,并且与丹青院副使的小女多有往来,大有入赘的迹象。若他并未入仕,找到他陷害自己的证据还可以交入官门处理;可若入仕他便是官,告官绝非易事,加之他有皇子撑腰,要想找他偿命是难上加难,所以她想到了顾息野....

    沈时卿收起思绪,郑重说道:“你们去找可以,但千万别弄坏了我房中的字画,很珍贵的”

    朱妈妈漏出一个不屑的表情,但很快又被她耷下的上眼皮盖住了:“三夫人放心,老奴有分寸”,说完她大手一挥,带着几个人冲进去

    冬生一脸心疼:“夫人不该让他们进去,分明又是来砸屋子的”

    “又?她们以前也干过?”,见人进去,沈时卿双手抱着胸口,不以为然的浅笑着问

    “以前也来过两三次,每次都是扯掉墙上的画,砸了花瓶茶杯就走,这修缮的钱还得我们自己出,本来就没多少银两了,再这样下去就快入不敷出了”

    “我们很穷吗?”,沈时卿不解,照理说这个身份应该不缺钱才对

    “以前是不穷,但夫人你的陪嫁很少,进来府中每次遇到二夫人故意找茬,你都要从嫁妆里拿东西,当了换钱去息事宁人,还要打点疏通下人,所以就没钱了”,冬生说的一脸心疼,好像花的是自己的嫁妆一样

    屋子里不断传来东西被扔,被砸坏的响声,沈时卿越听笑的越开兴

    “夫人你笑什么?我都要气死了”,冬生气鼓鼓地叉腰说道

    “要搬新院子不该开兴吗?”,沈时卿拉着她转身去看墙边的两颗槐树,长的笔直茂密,遮住了大半的阳光:“这院子风水不好,院中不能种槐树”

    “为什么不能?”,冬生好奇,虽然她也觉得这两棵树不好,但只是嫌它们挡住了光,院子里总是暗很

    “槐字中有木和鬼两个字,是阴木,滋阴吸阳,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沈时卿压低声音,紧张兮兮地解释起来

    冬生听了有些害怕,此刻虽然是白日,但也觉得这两棵树阴森森的:“夫人别吓我,万一我们搬不成新院子,奴婢可不敢晚上出门了”

    沈时卿被她拉着进屋,地面上已经是一片狼藉,墙上挂着的画也全被扯下,像被一帮匪徒扫荡过

    “他们实在太过分了”,冬生心疼地跑过去捡起那几副画:“这都是夫人你亲自画的,虽比不上名师大家,但还是很有意义的”

    沈时卿汗颜,也跟着过去捡起来:“这些画你帮我收着吧”,她想原来的沈时卿对冬生来说一定十分重要,不如就把这些画给她留作念想吧。

    两人正专心收画,却听见有个小厮兴奋的大叫起来:“找到了,找到了”

    两人先是迷茫的对视一眼,“夫人,她们找到什么了?”

    突然沈时卿一惊,暗想不好,这些人准是在栽赃自己,拉着冬生赶紧起来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

    冬生听完脸色煞白,着急地跑出院子外面,几秒后朱妈妈就带着那群人从后面出来,他们似乎砸的很爽快,个个撸起袖子喘气,一脸得意

    “三夫人,我家夫人的画是在你的床下找到的,此事恐怕得有个说法吧”,朱妈妈两脚叉开,一手拿着画卷,一手放在腰上很是威猛

    沈时卿清秀的脸上始终带着笑意,可眼神却并不和善,她轻轻撩起耳边的落发问道:“朱妈妈想要什么说法,逼我承认是我偷窃了它?”

    朱妈妈脸上一抖,十分高傲:“三夫人还是去我家夫人面前解释吧!”

    “好啊,那就一起去二夫人面前说说清楚,不过这幅画我得先看看”

    朱妈妈没想到她不仅不怯弱,还敢向自己要证据,一时也没反应过来,沈时卿见状将画抢了过来,打开一看竟是《雨夜寒林图》。

    她曾听父亲提起过,这幅画现在少说也得值个五六百两,还是有价无市,一直被收藏在宫里,但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不过她很快明白过来,二夫人毕竟是皇后侄女,从宫里借点东西也不难,只是她竟如此舍得,不惜花费此等大作来陷害自己。

    要知道在烨朝,针对盗窃者的处罚可是相当严厉,轻则受牢狱之苦,鞭刑,重则流放、军役和劳役等。她还想再仔细看看,朱妈妈就将那画又抢了回去,粗蛮的卷起来往自己腋下塞,把沈时卿看得有些心痛

    “带路吧,事关我的清白,必须当面说清才行”,她拍拍自己的掌心,将灰尘抖去

    一群人就这样乌泱泱进了二夫人的院子,这还是沈时卿第一次见到梁乐房

    只见她穿着一身玫红百蝶穿花云缎锦裙,头上簪着两根芙蓉金叉,十分富贵,再看那张脸肤如凝脂,娇唇红润,一双桃花媚眼挑着,高傲贵气。

    她端坐在首位喝茶,见人进来也没说话,沈时卿也没向她行礼,论身份两人平级,实在犯不上给她问安,更何况还是一直看不上自己的人。

    终于梁乐房忍不住了,她重重扣上杯盖质问她:“你偷了我的画?”

    朱妈妈抢在沈时卿前面告状:“夫人,这画是老奴在她床下的一个木箱里找到的,千真万确”

    沈时卿乜斜她,不慌不忙回怼:“你说话可有证据,别丢了二夫人的脸,传出去说是她教唆手下栽赃”

    朱妈妈恶狠狠地瞪她一眼,然后扑通一声跪下:“请夫人明鉴,这画确实是在她床下找到的,老奴若有半分假话,就,就断子绝孙!!”

    梁乐房有些厌烦她的嗓门:“知道你不会诓我,起来吧”,随后她又看着沈时卿,眼神倏地阴沉起来:“没摔死胆子倒是变大了”

    沈时卿坦然对上她目光,勾唇浅笑:“上天有眼,我命不该绝”

    “呵呵,不是上天有眼,是那楼还不够高,你可要再小心一些,免得哪天又摔下去了”

    梁乐房气恼至极,自己生来就高傲矜贵,父亲虽然战死疆场,但表姑是当今皇后,自己也算是公主了。却没想到做了一个侧妃,当她看着身边的好友都嫁作正妻后,她更是恼怒沈时卿,恨不得把她当成一个下人来对待。

    沈时卿看她眼里的恨意越来越浓也是无奈,自己明明和她没有恩怨,却总是被她针对,只能先开口试图讲理:“二夫人,这画可是一直在你身边放着?”

    “这画是一直放在我房中,昨日我一时兴起想取出来看看,却发现它已经不在了,不知道是被你什么时候拿走的”

    沈时卿想讲道理的心情瞬间被破灭,这是要硬给自己安上这个罪名啊,她深吸一口气不再客气:“二夫人我还想问问,今日这群人突然闯入我院中打砸东西,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放我房中,又拿出来陷害我的呢?”

    她犀利的目光看向朱妈妈,见她有些心虚又继续追问:“朱妈妈你是第一个进我房中的人,不如你说说看会不会人动了手脚”

    梁乐房精致的媚眼上染了一些怒气,她盯着沈时卿:“你是说我在陷害你?这画是从你房中找到,你还想狡辩?朱妈妈是我院中人不错,但还有其他人在场,难道大家都在冤枉你?”。

    沈时卿瞧她恼怒于是不去接话,怕此时惹恼她,自己不能从这院中全身而退,就在她心里祈祷冬生能一切顺利时,顾息野终于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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