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归远接过沈时卿递来的字条,看也没看就扔在地上,胸有成足的保证:“你放心,这人我肯定给你带回来,叫什么来着?”

    “冬生,圆眼方脸,身形瘦弱,大概六尺九寸左右高,头发尾巴还有些发黄”,沈时卿赶紧回答,又怕林归远不靠谱特意多补充了一些细节

    “等着吧”,林归远拽着无生一起出门,潇洒的消失在院中,沈时卿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有些惆怅

    “一刻钟,告诉我答案,否则你的婢女再也别想回来”,顾息野眼里涌出的寒气,打断了她的愁绪

    沈时卿有些愤怒他的无情,怒瞪着他:“你...”,但思想斗争了片刻,拿着毛笔狠狠蘸了一些还未完全化开的墨走到对面墙上

    屋外的阳光通过两指宽的窗户缝隙挤进来,看好戏似的落在沈时卿的眼上,她仰着头认真审视这些矗立在绢布上的高山。

    从左到右第一幅的山峰高大险峻,山下树木苍郁葱茏,而山脚下是一片宽阔水面,微波荡漾,令人生出无限感概这巍峨之势

    接着几幅也分别绘了山峦,只是不如第一幅那么险峻,山脚下坐落着屋舍、桥亭、人物、烟云等等,具有明显的西南山地的特色。

    顾息野凝视着她的身影,她如今的穿戴不似之前那般粉艳,而是淡雅洁净,头上仅仅簪着一根水滴青玉簪,犹如深山里的春竹,孤傲清雅

    沈时卿笔锋上的墨颤悠悠的掉了一滴落在地上,顾息野眼神一暗,竟不知自己的思绪何时这么缥缈了,他扯唇冷嗤,起身走到她身后:“时间到了,本王要的答案呢”

    沈时卿看的早就入迷了,听自己身后的头顶上乍然响起一道冷冰冰的声音,才响起自己要干嘛,她将手中的笔竖握,笔锋朝下说道:“这些都是真迹,尤盛画师每次在描绘山峦时,线条多用中锋,墨色苍润,气韵浑厚

    你看这几座峻峭的高山的笔锋,转折丝毫不生硬突兀,反倒是十分灵活和流畅,这也是他的一个特色之一,很好辨认。而且每一幅画的左上方都有一个小而浅的红黑色双倒钩,这也是尤师的私印”

    沈时卿微微仰着头讲解,这时她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杂念,清澈的像一汪泉水。

    顾息野后退了一步,语气淡漠:“我不想听这些,我只想知道如何证明它是真的”

    沈时卿有些愣住:“王爷,真的不需要去证明自己是真的,只有假的才要证明”

    “那是你的事,你既然说它是真迹,就要让人知道它真在哪里”

    沈时卿眨眨眼,若有所思地咬住粉唇,她懂顾息野想要的是什么了,对于这些不懂画的人,你给他们解释再多的专业都没什么大用,要‘虚实结合’才能令他们相信。

    她明白的笑笑,转过去看着画上的题字说道:“王爷知道为什么大画家的作品都很难被造假吗?”

    顾息野负手,眉心染上一些不悦,似乎觉得她问题太多了:“本王是让你解答,不是反过来考问我”

    沈时卿悻悻说道:“因为造假的成本很贵,解师从有了名气以后,他的画用的都是最好的生宣和墨条,因为这种纸吸水性强,能够快速吸收墨汁,并且具有较强的润染性,在绘画时能够展现出流畅而丰富的墨迹变化,

    尤师也是一样,他自小家境优渥,西南又盛产桑蚕丝,所以他的画用的是更昂贵的绢布。他一直喜爱工笔,这种画法在上绢布之前一般都要先在纸上反复修改稿本直至定稿,然后复上有胶矾的绢布,用狼毫小笔勾勒,随类敷色,层层渲染,才能取得形神兼备的艺术效果,

    且不说工序十分耗费心神,就但是这些笔墨纸砚买下来,也是寻常人成熟不起的。所以想要仿造他们的画很难,而且尤师又不算大家,所以几乎没人愿意去仿他,还不如直接花钱买幅真迹更合算”。

    沈时卿看着那几幅画娓娓道来,屋外的阳光似乎听的有些倦了,悄悄换了地方,懒洋洋地趴在她鼻梁上,衬得她肌肤如白玉般通透干净

    顾息野听她说完,没有露出沈时卿所预想的那种相信表情,反而是步步逼近她,神色冷厉,一言不发

    “王爷,你这是做什么”,沈时卿被吓到节节后退,紧张的问道

    顾息野一把攥住她纤细的手腕扣在墙上,目光森然,讥讽一笑:“我该叫你沈时卿,还是其他什么名字?”,

    沈时卿心一沉,一阵慌乱来袭:“王爷,你糊涂了”,她有些闪躲,避开顾息野的视线

    “本王已命人调查过,你之前根本没进过宫,更没读过什么字画书籍,你究竟是谁!”,顾息野眼里的杀意翻腾,让人不寒而栗

    沈时卿听明白了,这会儿倒突然镇定下来辩解道:“王爷怀疑我不是沈时卿,可有证据证明我不是”

    顾息野没料到她脑子转的如此快,先是一愣,然后另一手突然钳住她的脖子,他微微用劲儿,沈时卿的脸立即就由白玉变成了红玉

    “本王最恨诓骗之人,说,你究竟是受了谁的指使!”,他身上的气息逐渐变得狠戾,低哑的声音带着一丝恨意

    “我,我就是沈时卿”,她拼命的反抗和击打都对眼前男人没有丝毫作用,他依旧稳如一座坚硬的高山

    反而是自己的脸开始变成紫色,脑袋也开始昏沉模糊,沈时卿脑子里走马观花般闪过上一世,她双眼肿胀,眼里飞速蔓延着红色血丝,混合着不甘和绝望,一滴泪从她眼角滚落

    就在她以为自己又要死了的时候,顾息野却突然放开了她,神色变得有些古怪,他嫌弃地擦掉虎口那两滴热泪,冷冷丢下一句话:“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想做什么,要想活命就乖乖跟着我”

    失去钳制的沈时卿摔倒在地上,她大口大口的喘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抢夺空气一般急促。

    望着顾息野走出去的那道门,她眼里多了一些犹豫,不过依然急骤的心跳让她做了一个新的决定.......

    冬生是在酉时五刻左右回来的,她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一见到沈时卿就扑通跪下:“夫人,冬生感谢夫人相救,来世我愿为夫人做牛马以报救命之恩”

    林归远一人跟在后面,靠在拱门上看戏,沈时卿赶忙将冬生扶起来坐到凳子上,瞧她四肢完好,但是右脸颊和眼睛被打的发黑,十根手指都受过拶刑,又肿又烂一直在抖

    她紧握着手,切齿愤盈,猛地站起来丢下冬生,越过林归远,朝二夫人院子冲,冬生吓的脸色苍白赶紧跟上去,被林归远推了回去:“你就在这儿等着,交给我”,说完他迫不及待的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快步流星地走着,林归远满脸兴奋在后面问道:“你要去找梁乐房麻烦?”

    “不找麻烦,要个说法”

    “那你捡根棍子干嘛?”

    “打狗,防身!”

    林归远有些迟疑了,赶紧又嘱咐了两句:“我和无生是偷偷去的,你可别卖我们”

    沈时卿斜他一眼,颔首算作答应,很快就冲到了明煦院。这次倒是来了很多人围着她,不过都是些端茶倒水的婢女,看着人多实际没什么力气

    她握紧手中的长棍,‘嗖嗖嗖’的左右挥动着,配上那锐利的眼神,竟吓的那些人默契地往周围退散

    她畅通无阻的直接进了中堂,梁乐房正在用饭,满满当当一桌子菜,很是奢侈。朱妈妈正低着头,畏缩着肩膀听训,门‘砰’的一声突然被踢开,两人吓得纷纷回过头来

    沈时卿一见朱妈妈,眼神立刻狠起来,全身的力气都凝聚到手腕,二话不说就一棍子朝她腰部打去:“你个恶仆,我今天就要替王爷收拾你”

    朱妈妈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就感受到肥腰抽抽的疼,她“哎哟”一声,五官都变形扭在一起

    梁乐房见此变故,吓的脸色苍白,又怒不可遏,一面指着沈时卿骂,一面往桌后踉跄倒退:“沈师卿你疯了!快给我住手!!”

    “二夫人你身边这老仆是个祸害,毒妇,我今天就替王爷和你好好教管一下”,沈时卿对她的命令置若罔闻,手中的棍子接二连三的落下,打在她腰上,臀上,大腿上

    朱妈妈被打的嗷嗷直叫,又没有还手之力,只能哀求着寻主子的庇护:“夫人,夫人救救老奴啊,唉哟别打了,别打了”

    “来人,快来人将这个疯女人给我拖下去”,梁乐房尖声嘶吼着,但也不敢接近沈时卿半步,听着空气中那凌厉的嗖嗖声,她吓的眼睛都没完全睁开过。院中,门后站着一众人都不敢上前,大家焦急的相互看看,急的抓耳挠腮好半天

    沈时卿终于得到机会能把今天的怒气全都发泄出来,又过了半盏香后才停手,利索地收起棍子往凳子上一座,看着不停颤抖的朱妈妈质问道:“你也知道疼,那为何又要对我的婢女下如此狠手”

    梁乐房气的嘴唇变白,说话都不怎么流畅:“你,你,你放肆,你这是诬陷我房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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