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月色明亮,空气里漂浮着柔和清新的海棠花香,令人心旷神怡。沈时卿站在桌前,手里拿着一支毛笔正苦苦思索

    她面前放着一卷画纸,上面画着一小片竹林,她正在纠结要不要在这画上加一个月亮,但又担心画面太繁,于是许久都没落笔

    冬生灰头土脸的进了屋骂道:“夫人,后厨的人不愿给我们消夜,说我们要是想吃得先报备给二夫人,真是太欺负人了,什么时候出的这破规矩,分明就是针对我们”

    沈时卿被她这一打断,干脆收起笔不画了,有些哭笑不得的安慰她:“算了,不吃就不吃吧,我这会儿也不饿”

    “那怎么行,夫人你一定要多补补身子,平日里府中给我们的饭菜本就比给二夫人的差不少,今日晚间更是只给我们留了两叠小菜,这要是再不吃点,你饿了就更没吃了”

    沈时卿知道她是关心自己,也不好去泼冷水,只是宽慰她道:“这样,明日你去府外买一些零嘴,我们在房间里开个小灶,这样就不担心会吃不饱了”

    冬生虽然还是很气不过,但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点点头,她上前几步被桌上的画吸引过去,有些惊讶:“夫人何时学的画竹子?”

    “空闲时候学了一点”,沈时卿一时语塞,怕露馅含糊了过去

    冬生小心提起那画纸看了又看,又转头去看沈时卿,眼里多了一些怀疑:“可夫人上个月还不会画画,连那几副牡丹都是学了好久才画出来的,怎么今日这竹子画的如此逼真”

    沈时卿紧张,拿起旁边的水假装喝:“哎呀牡丹多难画啊,那一朵朵的,既要讲究有松有紧,还要注意颜色深浅,哪有竹子好画,几笔就勾完了”

    “诶,你帮我把这几幅画拿出府外,找个手艺好的店铺帮我装裱成屏条,等香薷院整理好,我们拿到房间里挂着”,她为防止冬生继续怀疑追问,赶紧给她找了一点事做

    果然冬生一听满心欢喜,小心翼翼地收了几幅画往屋外走:“夫人放心,我定会去找全京城最好的画匠来”

    见她要走,沈时卿立即叫住她问:“你去哪儿,现在不用着急,明日再去吧”

    冬生摇摇头,笑嘻嘻地回说:“这会儿将军街那家卖烤肉饼的开了,我顺便去买来给你吃”,说完就跑了

    沈时卿无奈浅笑,心里却暖洋洋的,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休息,若是冬生继续追问下去,她估计真招架不住了,毕竟那眼神如此单纯,让人不好意思诓她。

    只是她没想到,冬生拿着画还没走出多远,就被人掳走了,而沈时卿因为太困倦睡了过去,第二日才发现她竟然一夜未归

    一早她问遍云通院中的人,都说只看见冬生昨晚出去,没见过她回来时,沈时卿心里就感觉到不秒了,她小跑着去香薷院看看,结果在大门缝里找到一张字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二夫人”三个字。

    沈时卿没多想攥着字条冲进梁乐房院中,奇怪的是那些下人竟没一个拦着她,就跟没看见似的,只有一个扎着双螺髻的婢女给她带路

    她站在厅堂,看着气定神闲的梁乐房冷声质问:“你把冬生弄去哪儿了?”

    梁乐房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右手拿起一根金簪在头上比划,过了好半天才回答:“谁?我从未听过这名字”

    沈时卿眼底寒意涟涟,忍住脾气再问:“我身边的小婢女,你把她弄哪儿去了!”

    “呵,你自家的婢女看不好,难道我还有义务帮你看管不成”,她轻蔑地看向沈时卿

    朱妈妈端着一盅燕窝进来放好,她接过梳妆婢子手里的金簪劝说道:“夫人莫气,三夫人只有这一个丫鬟,丢了就没人帮忙照料,这时着急冲撞了你也能理解”

    梁乐房讥嘲地轻笑:“也是,她身边婢子少的可怜,丢了一个就像要了她命一样”

    听着她们主仆的嘲讽,沈时卿站的愈发笔直,手中那张字条被攥的变形。她此刻虽是一身素衣,但披散在肩后的瀑布般的黑发更显她孤傲,不施粉黛的脸蛋因怒意微红,有一种清冽的美感。

    她粉唇轻启,目光冷冽:“二夫人既然不说,那我便也不留情面了”,说完便转身离开

    梁乐房心里一惊,一晃眼间竟觉得她气势有些吓人:“她这是什么意思?”

    朱妈妈不屑地看着她的背影:“夫人放心,不过是一时的气话来吓我们罢了,那婢子我已经藏好了,非得等她来主动认错才放出来”

    梁乐房低头去端那盅燕窝,吃下一口后心里的不安才稍微散去。

    沈时卿从她院中出来后直奔府外,走过穿堂时不小心差点撞上从右边小路上走来的无生。他是顾息野的心腹侍卫,平时也总冷着一张脸,主仆两人站在一起时,就像阎王和黑无常

    无生手里拿着几幅画没有空手行礼,只能朝沈时卿点点头道歉:“属下莽撞,还请三夫人恕罪”

    “无妨”,沈时卿急着去城外将军街,没空计较这些,可刚转个弯下去院子,就见正面走来的顾息野和林归远,她脸色微变站在那里

    “沈时卿,你这是着急去哪儿?”,林归远眼睛放光,见她像见了一只可以逗玩的小兔子

    “唉,你怎么不说话啊,听说你前几天摔坏了脑子,不会连耳朵也聋了吧”,他好奇地盯着沈时卿左边脸颊看

    沈时卿秀眉轻皱,往后退了一步:“见过王爷,林公子”

    顾息野从她身边走过,余光瞟她一眼似有深意流动,沉声命令道:“你跟我进来”

    沈时卿有些为难:“王爷,我现在不....”,她的声音被吹散在角落里,顾息野腿长,这会儿早都离自己一米远了

    林归远碰了碰她的胳膊,朝前方眨眨眼睛:“走吧,一起聊会儿”。他绕到后面半推着沈时卿的后背

    “林公子,注意分寸!”,沈时卿烦躁的将手绕到后面,打掉他放在自己后背上‘狗爪’。

    几人进入房间后,顾息野坐在书案前,命无生去打开手里的几幅画,沈时卿明白过来,这定是想让自己再看看这些画假不假,是在试探自己

    “你买这么多画干什么?”,林归远背靠着墙面好奇问

    “送的”,顾息野轻飘飘回答

    “送?谁有胆子敢送你画?”,林归远像听到什么宫中秘闻,一下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这得值不少钱吧”

    沈时卿心不在焉地听他们对话,双手背在身后食指不停搅动,很是着急

    顾息野看着闷闷不乐的沈时卿,冷不丁问道:“三夫人说说,这些画值多少钱?”

    “你问她干什么?不会是她送的吧”,林归远更惊讶了,凑近了看着沈时卿:“你这么有钱吗?”

    沈时卿暗里鄙夷了林归远狗眼看人低,然后抬头朝那几幅画看去

    墙上共挂着四幅画,画的都是高峻的山峰,虽然各副画是独立的,但内容却能连在一起。是当朝画家尤盛的三山图,他虽算不上大家,但也是小有名气,尤其在西南一带很受推崇,正所谓水涨船高,这画嘛自然也会因画家的出名程度涨价

    而且一次能拿出四幅完整的画,也会比单幅的更值钱,她估算了一下才说道:“若是真迹,总共一百多两吧”

    顾息野挑眉,扔了一支毛笔在桌上:“本王想知道这些画是真还是假,你上前去细看再回我”

    沈时卿心里一动,顾息野这是怕有人拿假画糊弄他吗?不过这对她来说也是个好机会。

    她乖乖上前拾起那支笔在手里,却没有往画那里走,而是趁机说道:“看画可以,不过还请王爷帮我一个忙”

    顾息野脸色黑下来,虽然语气没什么波澜,但听的人心里发寒:“你威胁本王?”

    “不敢威胁,只是心中有牵挂之事,若不及时解决,便会扰乱心智,恐耽误王爷大事”

    顾息野面色冷峻,深邃的眼中已是压抑的怒气:“沈时卿,你可知道敢和本王讨价还价要付出什么?”,他放在桌上的手骨节凸起,嘴唇紧绷像是忍到了极限

    林归远眼皮抽搐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干笑起来:“你就答应她,她一个女子能有什么大事?”

    顾息野一个鹰隼般犀利的眼神甩过去,林归远耸耸肩移开视线,假装自己刚刚没开口过。

    房间内冷寂下来,一场对峙就这样开始了,沈时卿感觉到头上有一股强大的气压,但依旧倔强的低着头站在那里,除了长睫还在扇动,其它就和死了一样

    顾息野周身散发的气场越发阴沉骇人,眼神凌厉的刺向她,过了半柱香才压下心中的怒火催道:“快说”。

    沈时卿先是一颤,紧接着又一喜,赶紧掏出那张皱巴巴的字条说:“我身边的丫鬟昨日晚间出府的时候丢了,今早有人在院子里塞了这个字条,我怀疑是二夫人院中的人干的”

    顾息野再也忍不住,猛地一砸桌厉声道:“仅凭一张字条,你当本王是三岁小孩吗?”

    沈时卿被吓的头皮一紧,努力掐着自己的手心镇定下来:“只是怀疑,但还是请王爷帮忙查查,若是我诬陷了二夫人,我甘愿受任何处罚”

    林归远不知何时已经偷溜到无生旁边,刚顾息野那一砸桌子着实把他也吓到了,头发都立起来少许。他想了想还是咽咽口水,鼓起勇气抢了字条过去:“如果真的是梁乐房做的,我知道人在哪儿”

    沈时卿一听,立刻将顾息野的怒火抛在脑后,激动地看着他:“你当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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