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生和林归远换好夜行衣,站在码头上面面相觑,按原本的计划,他今晚是要潜入一艘货船,等货船在伧洲卸货时再下船找人

    可偏偏林归远也要跟着一起去,听着海面上传来的两声更鼓,无生心一横,低头抱拳道:“林公子,得罪了”

    “什么?”,林归远刚转头询问,就感觉脖子上一股疼痛,随机眼前一黑晕了过去,无生将他拖到一处礁石后藏好

    转身却看到了和黑夜同色的顾息野,他脸色大惊,心虚地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林归远,请罪:“王爷恕罪,属下实在没办法带林公子上船”。

    顾息野长身玉立,背手而站,他略过林归远对着无生吩咐:“小心行事,不可透露寻人之事”

    无生松口气:“王爷放心,伧洲都是我们自己人,属下会嘱咐他们小心”

    顾息野合下眼皮,看着手中的一根毒针,面容忽的冰冷下来:“三天后,你我离开霞岛,沈时卿务必在此前内带回,不管代价是什么”

    无生心中一颤,有些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迟疑了片刻试问:“王爷的意思是?”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顾息野瞳孔一缩,手中的毒针‘叮’一声折腰而断,他撒开手由它们落在地上,滚入海水中。

    无生愣了一瞬,随着最后一声更鼓响起,他脚尖一提,身形一动朝货船飞去,潜伏在各个木箱之间

    顾息野看着被货船出行惊起的海鸥,深戾的眼眸藏着一抹浅浅的担忧,他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想要找到沈时卿,这是盘绕在他心里的念头,就像海鸥不会总是振翅飞在空中,但偶尔一瞬你会看到它的身影,并为之惊讶。

    海上的风浪小了一些,暂时回归平静,顾息野松开攥紧的手,长吐一口气往回走,将林归远扔在风里

    第二日一早,天色微亮,他房间的门就被无情踢开,林归远眼下乌青,唇周冒着青色的胡茬,又气又焦灼地看着他:“沈时卿回来了吗?”

    顾息野似乎在等他,见他进来丢下手中的兵书,懒懒道:“还未”

    “都过去两天了,她会不会出事了?”,林归远一个箭步冲上前,站在顾息野面前有些害怕的猜测

    顾息野眼皮轻跳,脸色像挂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僵硬说道:“就算真死了也得见到尸体再说”

    “可是,万一....这海上怎么找得到”,林归远脑子里冒出这些晦气的念头,越往后越不敢说出来

    顾息野‘唰’一下站起来,抄起桌上的书扔到林归远怀中,脸色更加冷峻、阴森,他长腿一迈,低沉的嗓音中压抑着怒气:“跟我走,今日你代替无生,负责清点核查事宜”

    两人出门,遇见早已等在马旁的姚侃,他堆着笑说道:“参见王爷,马帅今日公务繁忙,所以派我给王爷领路,前往清点”

    林归远斜眼十分厌恶他这模样,忍不住低声呸了一句,顾息野连正眼都没给他一个,从嗓子里掉出来一个‘嗯’字,抬脚走了。

    等到了首庄岛时,眼前的景象让顾息野怒不可遏,从他们下船到守军营帐外,竟未见一个将士,他眼眸中逐渐酝酿起一场风暴

    林归远对着营帐内大喊一声:“来人,这岛中将士都去哪儿了?青天白日的竟不见一个影子,成何体统!”

    很快就有十几个身影从帐中钻出来,紧接着这里的领军也着急忙慌的出来了,脸上的酒意还未散完,见来人是顾息野,吓得扑通倒地,颤声道:“卑职乌审,首庄百户参见王爷,不知王爷突然来此,疏忽怠慢,还请王爷恕罪”

    随即一大片将士也都跪倒在地,个个哆嗦着不敢抬头,姚侃站在顾息野身后,看着情况不对,心里急的直发麻

    顾息野眼皮低垂,不去理会这帮人,只是转着拇指上的青玉扳指,手上透露即将爆发的怒火

    乌审前额贴地,好半天都没听见人出声,吓得大腿发抖,浑身冒冷汗,悄悄抬头偷瞄了一眼,却刚好和顾息野视线对上

    他立即低下头,身子几乎是贴在地上了,双手也开始抖动:“王爷饶命啊,卑职,卑职鬼迷心窍,这才多喝了酒,我们平时都不会喝的”

    林归远冷哼一声:“平时不喝,你骗谁呢?”

    顾息野仰头,缓缓问道:“将士非犒宴,毋得私饮,是马帅不曾告诉过各位这条军规,还是各位将士知法犯法,认为我朝律令如秋风过耳,漠然置之?”

    他的语气里充满强大的压迫,竟让在场许多人都不敢回答,包括马士龙派来的几位将士也跟着跪了下去,不敢为兄弟们求情,乌审心里拔凉,慌的只知道磕头求饶,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顾息野睥睨四周,转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姚侃,道:“马帅不在,本王就替他罚了这些人,违反军纪者绝不饶恕。传令下去,凡饮酒作乐者仗责八十,驱出军籍,擅离职守者仗责六十,罚俸三月”

    姚侃面对着这样锐利的眼光,毫无争辩之力,他的头就像是被人从空中按着点下去的,嘴角僵硬:“自然是,是按军规来的”

    可姚侃话音一落,人群最后方就传来一阵骚动,吵吵闹闹的像街边集市,顾息野放眼看去,有十几个人从后面穿过来。

    姚侃和乌审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乌审顾不得规矩礼仪,急忙站起来大喝一声:“来人呐,把那几个闹事的人拖下去,按律仗责”

    姚侃见状也赶紧出来说道:“王爷,这里人多事杂,我们还是先进帐中坐一会儿,这名册今日还得快快点完呢”

    林归远抱着胸,火上浇油般说道:“难道我们是怕闹事的人?我看这帮人就是惯坏了,竟敢当着王爷的面吵闹生事,若不及时解决,之后他们心生怨恨,煽动造反怎么办?”

    他说‘造反’两字时,语气特意加重拉长,像是在挑衅。

    姚侃恨恨地看着林归远,用袖口擦了一下脸上的汗珠:“王爷自然不是怕事之人,我只是担心这帮人脏了王爷的眼,这些小事交由我们处理就行,何苦再劳烦王爷费心,他们还不不配”

    顾息野听他讲话十分不耐烦:“行了,将那几个闹事之人带到本王面前来”

    “王爷”,乌审脸上的血色刷的消了一大半,他硬着头皮,略带强硬地说道:“王爷,这还是我军中事务,还是交给我来处理吧”

    他们三番五次的推脱和已经让顾息野的耐心到了极限,他身形一动,抽出身旁最近的士兵佩刀,朝乌审的胸口插去,随着一声闷哼,乌审已经直直倒在地上了

    只是那瞪大的双眼还透露出一股震惊和不甘,顾息野手臂用力,将刀抽取出来,一排鲜血飙向空中,落在众人脚下

    林归远见人死了脸色微变,但心里已经没有多少波澜,他扫了一眼大惊失色的众人,镇定补充道:“抗旨不论在军中,还是朝中,都是杀头的罪名”

    “王爷,王爷我们是冤枉的,不该打我们啊”,那几个闹事之人连滚带爬来到前面,扯着顾息野的衣角喊冤

    顾息野将刀扔在地上,掏出一根干净的锦帕,往后退了两步:“什么冤?”

    林归远发现这些人好像很奇怪,没有一点当兵之相,且不说双眼无神,躲藏畏缩,甚至连盔甲刀枪都是穿戴的歪歪斜斜,就像是流民一般

    顾息野之前一天就发现了这种情况,正在思考如何处理,却没想这些人就自己暴露出来。

    “王爷,我们根本就是这当兵的,怎么能处罚我们呢!”,一个看起来年轻一点,比其他人壮实一点的男子说道

    “胡说,休想逃避责任”,姚侃忽然跳出来指着他鼻子骂道:“马帅待你们不薄啊,怎么能养出你们些鸟胆的兵来,我看现在百户死了,你们就是想当逃兵!”

    顾息野生平最厌恶有人越俎代庖,他一脚踢在姚侃小腿上,只听风中有骨头断裂之声,姚侃疼的眼冒金星,半跪在地上

    “放肆!你竟敢做本王的主,要不要本王将自己的位置也交给你啊”,顾息野眼神如千把冷箭齐射,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姚侃忍着剧痛,不断深呼吸几口气后,嘴角流出一丝深红的血迹来,他虚弱地求饶:“王爷恕罪,卑职再也不敢了”

    顾息野的霸气、狠戾和残忍给在场众人不小的震慑,起初那几个吵闹的人也都噤声了,纷纷往人群中退去

    “你们几个既说自己不是将士,可有证据?”,顾息野厌恶地挥开空气中的血腥味,看着那几个人发问

    “我,我们”,一个男人支支吾吾,有些犹豫不决,似乎是在衡量得失

    顾息野朝林归远伸出手,随即一本名册放在他手上,他低头翻看了几页,看似漫不经心,语气却带着凉薄,道:“既然拿不出证据,那就是欺瞒诓骗,更是罪加一等”

    他突然关上名册,薄唇微启,划出一道阎罗般阴森的笑意:“非犒宴私饮,是谓狂军,一当斩;假名托姓,以避艰难,是谓诈军,二当斩;擅离职守,怠而不振,是谓懈军,三当斩,

    本王念在众将士坚守边陲,辛苦不易,饮酒一事已是法外开恩,却不料各位不知悔改,竟敢弄虚作假,妄图推卸责任,此乃军中大忌,不可饶恕,当立即斩杀于此,不得有误!”

    话毕,在场的所有人都开始哀嚎求饶,顾息野冷眼观着他们惊恐万状的样子,心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章节目录

金鸾薄幸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聊破小说网只为原作者白鹤初夏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白鹤初夏并收藏金鸾薄幸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