伧洲城外,站着约莫十来个持刀的侍卫,在烈日下等着,见沈时卿一行人过来,倒也算恭敬

    “卑职见过王爷,三夫人,林公子”,带头的侍卫弯腰低头,礼数做的很周全,只是他手中拿着一副镣铐,让人有些不舒服。

    顾息野淡漠嗯了一声,那侍卫有一瞬的犹豫,随即又说了一句:“王爷,我们乃是奉命行事,还请王爷谅解”

    他说着就要将镣铐伸向顾息野,却不曾想被旁边的林归远一个箭步冲出去,搂着他的肩膀就往旁边走,“这位大人,我看你就这不必了吧”。

    他略微用力,抢过那镣铐放在自己手里,还小声提醒道,“你这镣铐是拷罪人的,那我们犯了什么罪吗?”

    “林公子,我们也是奉圣上口谕,这.....这”,那侍卫也进退两难,又看看顾息野如阎王版的脸色,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就装病不揽这档子活了。

    林归远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你看你就不懂揣摩圣意了吧,圣上下的是口谕,就说明这事是他一气之下说出口的。是冲动,那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你要真把这铐子套王爷手上,这一路回京有多少人看着,这丢的可是皇家脸面,等事后人两父子冰释前嫌,王爷还是那个王爷,你们可就不知道去哪儿咯”。

    听他这么一说,那侍卫的脸色变得更加青灰,林归远又补充道,“本来我们就要回京,不如就送一个顺水人情,你也好交差,又不得罪人,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那侍卫仔细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只要是能将人带回京城就行,于是收起那手铐挂在腰间,走向顾息野,赔礼道歉,“王爷,这一路不如就让我们护送你回京吧!”

    顾息野却看向林归远,浅浅说道,“你既有这般本事,应该给你寻个使臣差事,在周国之间斡旋,也不必年年都有战事了”。

    他眼里有几分赞赏,径直朝远处备好的几匹马走去,翻身上马后,才对着沈时卿说道,“这一路回去没有多少时间休息,你能撑住吗?”

    沈时卿轻轻摸着那马的背部,冲他露出一个放心的笑来,“王爷放心,绝不会耽误、拖累你们”。

    顾息野嘴唇微微开合,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出口,而是一夹马腹,慢慢往前走着

    见他先走,沈时卿伸出手挡住林归远的马,悄声问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林归远顿了一下,大致将神仙、真龙这些事情讲了一下,末了又补充道,“这次回去,凶多吉少,你若是有事,只管来找我”

    沈时卿皱眉,双唇紧抿,一脸不可思议,“这些戏本子上的玩笑话圣上也当真?”

    林归远沉重地摇摇头,无可奈何,“只要是对三哥有利的,他统统不信,但只要是说三哥不好的,他立即就信”。

    沈时卿心情复杂,看着前方顾息野高大的背影,明明日头正盛,却感觉他身上有种孤寂,她自己也道不清说不明这感觉是从何而来。

    几人日夜兼程,终于在五日后到了京城,林家早就派了人在城门口迎接,林归远一露面就被带回去了

    沈时卿心情有些低落,许是加上这几日的奔波劳碌,她一张白皙的小脸都暗淡,消瘦了不少,顾息野余光见她闷闷不乐,十分憔悴,心有不忍,

    “这几日辛苦了”,他有些不自在地说道

    沈时卿闻言,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随后又露出一种震惊的表情来,她扯着笑,“多谢王爷关心,我也没多累”。

    她的这话带着一些客气,顾息野有些不悦,沉默了半晌,眼见着就要到了谦王府,沈时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眉心都要垂到地上了,很是烦躁。

    顾息野心中有片刻迟钝,好像明白过来了,他下马整理好衣衫,也没等沈时卿,自己就先进去了

    沈时卿在门口又纠结了一会儿才跨步进去,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她心里还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回到香薷院中,她还有些惊讶这院子没有被人破坏,相反还打扫的干干净净的

    她推开门往自己卧室走去,准备休息一会儿就叫人去接冬生回来,也顺便好好洗漱一番

    可刚坐下,门外就来了一些女婢,她们急急忙忙冲进来,跪着请罪,“三夫人赎罪,婢子们不知道夫人何时回来,没做好准备,还请夫人责罚”

    沈时卿看着她们,还有些不明所以,以前她院子里可只有冬生一个,这会儿怎么多出这些人来?

    她虚空扶手,“你们都先起来吧,是谁派你们过来的?”

    “回夫人的话,是王爷刚吩咐过,让婢子们今后就在香薷院里当差,伺候夫人了”

    沈时卿心里划过一丝感动和欣慰,这顾息野还算有点良心,“既然这样,你们就先去忙活吧,顺便给我烧些热水,做一碗白粥来就行”

    “是,婢子们听命”,她们接了活各自忙去,不一会儿就烧好了热水,沈时卿脱掉身上脏兮兮的衣服,慢慢滑进木桶里,别提多惬意了

    她泡过澡,吃过饭,换了一身清爽干净的衣服,刚准备往床上躺,想好好睡个觉,院门就被踢开了。

    梁乐房气势汹汹地闯进来,还没等沈时卿看清人脸,“啪”的一巴掌就扇她脸上了

    “夫人,你没事吧!”,旁边一个女婢惊呼,上来挡在梁越房面前,瞪着她

    沈时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打了一巴掌,她脸上火-辣辣的疼,又听见梁乐房开口,

    “沈时卿,我让你去好好照顾王爷,你倒好,差点害死他!还给他招惹这么多是非,你不仅辜负了王爷,还辜负了皇后娘娘给你任务,你罪该万死!”

    梁乐房眼里的怒气如六月之火般,本来雍容华贵的脸上已经气的有些发紫,头上的珠钗也在不停抖动,发出窸窸窣窣的碰撞声

    沈时卿压下心里的怒意,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放到嘴边吹了吹,然后一把泼在梁乐房脸上,声音泠冽、硬气,

    “二夫人,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是先来我这里讨债了,既然如此,那我的新帐旧债就和你一起讨回来!”

    “来人,将院门给我关了,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出去!”,沈时卿镇定吩咐下去,从容地坐在首位上,看着怒不可遏又不甘心的梁乐房冷笑

    “这一路你派了多少人来杀我,想必花了你不少钱吧!”

    梁乐房脸上不停的颤抖,气的嘴唇发白,睫毛上还挂着一片青绿色的碎茶叶,她两三步想冲上前去,却被顾息野派来的几个女婢挡住了,“沈时卿,你敢泼我,我要你死!”

    “泼你一杯茶而已,我要泼你夜香,你是不是就要把我碎尸万段呢?”,她对梁乐房的咆哮和威胁置若罔闻,依旧淡定地坐在那里,斜眼看她如疯妇一般的模样

    “你敢!我表姑是当今皇后,要杀你就像踩死一只蚂蚁这么简单”

    “哦?你的意思是,派人杀我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咯?”,沈时卿眼里划过一丝敏锐,故意装作天真害怕的模样

    梁乐房一把推开那几个女婢,往后退了两步,哈哈大笑几声,“你也用不着套我的话,恐怕你还不知道你马上就要被休了吧,知道你爹现在在哪儿吗?”

    沈时卿看着她,心里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这和我爹有什么关系?”

    梁乐房得意的将一缕头发往耳后拢,又恢复了以前那般高高在上的模样,幸灾乐祸说道:

    “你爹和别人下赌,妄议朝政、太子一事,已经入狱好久了,很快他就会被当成杀鸡儆猴那个人,你就等着去刑场捡他的头吧!”

    沈时卿一听这话,心脏倏的突突直跳,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云淡风轻,“二夫人是觉得这事能让我受到牵连?”

    梁月房讥讽又恶毒地笑笑,“你爹不过是末等编修,他死不死用处都不大,不过你很快就会被休了,

    你当初不过是用了肮脏手段才攀上谦王府的高枝,宫中本就嫌弃厌恶你许久,如今你爹下赌,便是一个最好的理由,皇家决不允许有你这样的人做儿媳!”

    梁乐房说到最后实在是畅快至极,连眼神里都露出了激切的光芒,看着沈时卿有些僵硬的脸色越发开心

    沈时卿沉下脸,“来人,我累了,送二夫人出去吧!”,她刚说完,这几个女婢就带着几分蛮力,几下就将人半拥半推的赶了出去

    沈时卿坐在堂内椅子上,回想着梁乐房的那番话,她不是舍不得自己被休,而是烦闷自己如果现在被休,那阮鸿祯还怎么揭发?

    官家既然厌恶自己,那也定不会给自己露面的机会,别说去告官,只怕是自己连夜就被赶出京城了

    还有梁乐房,痛恨自己许久,被休后定会继续派人杀了自己,那自己可真就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更别提有精力去对付阮鸿祯了。

    她越想越烦躁、着急,刚刚还满身的疲倦和困意,此刻都没了,眼看着日头落下,她却还没想到什么法子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夫人,夫人不好了!”

    沈时卿闻声,抬眸向外看,只见冬生冲了进来,直奔厅内,她见了沈时卿,嗓子里的话还没出口,眼泪就唰地流下来

    “夫人,冬生来迟了”。

    她扑通一声跪下,把沈时卿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去扶她起来,边安慰边打趣,“什么来迟不来迟,又没有遇到危险”

    冬生用袖口擦掉眼泪,哽咽着说,“夫人,我听林公子说了,你们这一路遇到了很多歹徒,想杀你们”。

    沈时卿暗怪林归远多嘴多舌,跟一小丫头说这些干什么,“你看我们不是都好好回来了吗?别担心了”

    冬生立即严肃起来,赶紧起来,拉着沈时卿往房间里走,低声说道,“不好,林府戒严了,林公子被家人关起来,不准出府半步”

    沈时卿瞪大眼睛,“林府戒严了?”

    她下意识的摸-胸口,却想起自己换了衣服,于是赶紧去那堆旧衣服里翻出那本名册,直觉告诉她,应该和这事脱不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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