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莫非是在指桑骂槐?”

    律玦收了剑,低着个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声音也委屈巴巴的。

    “我承认,这几招剑式,我曾在姐姐练习时偷偷学过,甚至还借此打伤了姐姐的朋友……”

    “我很抱歉,我不敢开口是怕姐姐赶我走……”

    “姐姐教训得是……偷师学艺是为不耻,理应任凭你处置。”

    少煊见他一副坦荡的模样,倒是颇为欣赏,更何况他低着头认错时,真真极为可怜。

    再加之他仅凭偷师学艺,便能将自己复杂的剑式悉数记下,也的确对习武很有天赋,不由觉得他是个可塑之才,应当好好教养。

    “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偷学之事我便不再与你计较……你可要勤加练习,不要丢我的脸。”

    *

    炽觞见两人一前一后回来,以为两人因着什么事情拌了嘴生些隔阂,不由暗自窃喜。

    他迈着雀跃的步伐追着少煊去问缘由,却被她拦在门外,而律玦回来便直奔厨房做晚饭去了。

    两人似乎视炽觞为空气,但他却反而觉得这样的气氛,恰恰说明了二人之间出现了什么问题。

    吃饭时,少煊已换上一件荔枝粉的纱裙,长发如瀑披散开来,简单地戴了几样珍珠首饰。

    “小子,功夫练得不错啊,我走了之后有没有哭鼻子?”

    饭桌之上,炽觞环着臂调侃,想让他无地自容躲到一边去不要碍自己的事。

    “学武功是个慢工夫,你找少煊开小灶算是急于求成了,这样子可学不扎实,日后定要吃大亏的。”

    律玦根本不在意他说什么,想着少煊教了自己那么久的剑法,又是疲倦又是口干舌燥,便转身想去取点荔枝笑给她润润嗓。

    炽觞扭头看向少煊,却只见她将自己碗中的肥肉撇了下来扔进律玦的碗里,丝毫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突然显得他很没趣。

    炽觞气绝,干脆闷头吃饭,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饭菜,好像吃了律玦做的饭,就能把他活吞了一样。

    律玦回到座位上时,见他狼吞虎咽的模样,眉头不由微蹙,露出嫌弃的表情。

    他将荔枝笑递予少煊,颔首便瞅见了碗中多的几块肥肉,却并未多言,只是自然而然地就着白米饭将其一并下肚。

    这顿饭吃得安静,直到炽觞肚子咕咕的叫声和往复奔向茅房的动静惊扰了整片山林。

    “你这小子年纪轻轻,心肠竟如此歹毒!”

    炽觞虚弱地趴在案台上,律玦正在一边收拾碗筷,而少煊正在倚在藤蔓上休息。

    “你怎么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律玦一副无辜的表情,望向炽觞的眼神里似乎满是担忧。

    “许是炽觞兄身体尚未调理好,吃不得我这粗茶淡饭。”

    “你——”

    炽觞还未来得及反驳,就听到肚子又咕咕一叫。

    旁边的少煊不由扑哧一笑,便看着他一脸愤愤的表情再次冲去了茅房。

    想起自己当初也险些一副这般狼狈模样,少煊不由嘴角一阵抽搐。

    ——这孩子对泻药是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安全感吗?

    等他走远了,少煊才收敛了些,故作正经道:“他白日耻笑你学武没有悟性,让他赔礼认个错便是了,倒也不必这么折腾他。”

    “这是我保护自己的方式,姐姐还会担心我吗?”

    律玦的长发遮住了眼神中冰冷而陌生的寒光,少煊无从判断他此刻的心绪。

    ——我只能被自己救赎,我可以隐忍当下所有的嘲笑和欺侮,接受无端恶意的排挤和漫长的无助。

    但我定会奉还加倍的酸楚与痛苦,即便苟延残喘也要做命运越狱的囚徒,在比月光更清冷的孤独里花团锦簇。

    *

    不知道炽觞来来回回跑了多少趟茅厕,终于踏实地在石凳下坐了下来,整个脑袋磕在石桌上,手还不住地捂着肚子,脸色苍白,连骂律玦的力气都没有了。

    少煊觉得他实在可怜,便同律玦商量,让炽觞今日先在律玦的房间里打个地铺住下了。

    本来炽觞还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讲,照现在这个情况看来,是得等到明日了。

    第二天一大早,少煊是被两人的争执声吵醒的。

    ——当然主要是炽觞在破口大骂,大概就是埋怨律玦狠心在自己的饭菜里下泻药,害得他整夜整夜睡不安稳。

    不过律玦连一个眼神都欠奉就是了,他完全忽视了炽觞的存在,照例洗漱完毕便到厨房做早膳去了。

    “没事了吧?”

    少煊象征性地关心了一下自己的酒友,结果他却因为这一句问候找到了发泄口,跟着少煊一个劲儿数落律玦的不是。

    少煊听得脑袋痛,直接一记眼刀把炽觞吓走了。

    终于,在吃早膳的时候,三个人才和和睦睦地在石桌前做了下来。

    只不过炽觞扫视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一脸戒备。

    “泻药的剂量昨日用光了,放心。”

    律玦边这样交代着,边给少煊盛了一碗粥,又给自己盛了一碗,没管旁边眼神不善的炽觞。

    “快吃吧,昨天来来回回跑了那么多趟,肚子早就空荡荡,还有力气在这里斗嘴啊。”

    少煊开口圆了个场,好意地把肉包子往炽觞的方向推了推,又拿起一个递给了律玦。

    “对了,你昨日要说什么要紧事?”

    少煊嘴巴里还塞着包子,边咀嚼边看向炽觞问道。

    只见炽觞已经放宽心地用多吃肉包子来泄愤,嘴里比少煊塞得还满。

    “最近中都城内,莫名其妙失踪了很多小孩……”

    律玦皱了皱眉头,强烈表达着自己对炽觞毫不讲究、嚼着东西说话的恶习,吐的字完全听不清。

    虽然炽觞一脸挑衅望着他,似乎不在乎他的嫌弃。

    “把东西咽下去再说话。”

    少煊喝了口粥,完全没注意到两个男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只是单纯觉得没听懂炽觞在说些什么。

    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二人便自然而然联想到这句话是少煊对律玦的站队。

    炽觞的气势瞬间弱了下来,乖乖地闷头把饭吃好,才继续刚刚的话题。

    “孩童失踪——这种事以往都是背地里偷摸进行的,规模也没有那么大,也不敢太过放肆,可是近来发生的失踪事件越发频繁,奇怪得很。”

    “拐卖?”

    少煊不动声色地望了律玦一眼,正好对上他那双无辜的眼睛,很快又错开看向炽觞。

    “查到了吗?什么人如此猖獗?”

    “我哪有那么神通广大。”

    律玦在一旁一直没吭声,看大家都吃好了,便张罗着收拾碗筷,钻进厨房清洗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见自己在场,他们说话不方便,便特意留下少煊和炽觞二人。

    “你刚刚欲言又止的,是不是怕戳中那小子的伤心事啊?”

    炽觞撇撇嘴,少见少煊如此拐弯抹角的时候,满脸不乐意。

    “知道就别多嘴。”

    少煊一手托着脑袋撑在桌子上睥他。

    “你说,这批牙行跟当日当街掳走玦儿的,是不是同一批?”

    “明白,我去查就是了。”

    炽觞扁扁嘴,抱着个胸,语气里尽是嘲讽。

    “你可要看好你的宝贝,别再让那群眼馋的家伙掳了去。”

    少煊毫不客气地在炽觞头上呼了一巴掌,正好被回来的律玦瞅见,看着他们打打闹闹,不由偷偷勾了勾嘴角。

    *

    不过这一阵子倒是太平,炽觞的担忧并没有发生。

    律玦依然正常出入学堂,每日与少煊同出同归,无人叨扰,日子安逸。

    然而在某个普通的傍晚,律玦照样等在敬尚书院门口,却迟迟不见少煊的身影。

    路过的同窗还很热情地跟他道别,有的还邀请他同行。

    毕竟在同窗的眼里,律玦的家庭和生活都颇为神秘,每日只能见到他那位模样俊俏的哥哥,再无其他。

    当然这些都是善意的好奇,而非八卦之心。

    自从上次与同窗们大打出手后,受到何先生的教导和点拨,他们之间的关系倒是拉近了许多,懂得彼此尊重和相亲相爱。

    律玦这孩子明明不太习惯和人相处,休堂时也能多少跟同窗友好闲聊几句了。

    律玦沉着脸思虑着今日到底有何特殊,猛然间想到不久前炽觞提起的失踪案件。

    虽说被拐卖的多为孩童,但也不能保证那群没有底线的牙行不会对样貌出众的少煊动了歪念。

    只是律玦深知仅凭自己的力量是没办法搜寻到各种线索并解救少煊的,而且此事不宜迟,耽误一分钟,少煊便多了一份危险。

    于是,律玦不再顾及彼此的恩怨和不对付,当机立断跑回鹤梦潭点燃信烟。

    那是少煊曾经交给他以备不时之需的——寻找炽觞最快捷的办法。

    果然,不出半炷香的时间,炽觞便出现在鹤梦潭,而律玦毫不废话地速速将眼下的情况告知与他。

    “在孩童失踪事件上,我和少煊的消息是共享的,所以她不可能因为探查此事深陷危机而我毫不知情——少煊的失踪应该与此事无关。”

    炽觞皱着眉头思索着,孩童失踪事件暂且先排除。

    而收拾浊气也不至于毫无消息,如果遇上难缠的,少煊肯定也会给自己发信烟。

    定然是出了其他什么事,使得她行动受控。

    如此炽觞便完全收敛了往日的嬉皮笑脸,不敢掉以轻心。

    “少煊近来有什么异常吗?或者跟你聊起过什么奇怪的事?多小的事情都可以。”

    律玦本就担心少煊的情况,见炽觞少有的正经也暗觉不妙,满脸严肃,两个人仿佛在照镜子一般。

    良久,律玦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少煊当成笑话给自己讲起的故事。

    那日,女扮男装的少煊照常接了给人画像的活儿,这次的客人是从外地来的某户人家的大小姐,她身边还跟着个贴身侍卫,一脸的刻板,面无表情。

    当时那个大小姐看少煊长得清秀漂亮,一个劲儿用语言和眼神轻薄自己,还扬言想带少煊回汝川作入赘女婿。

    少煊当然不可能去给一个姑娘家做夫君,又不想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真实性别,便随意岔开话题敷衍了过去。

    总之拒绝的意味很明显。

    “公子模样俊俏,实在养眼——不如,我将你娶入府中,日日为我画像可好?”

    律玦照着少煊的语气,学来当日那姑娘对少煊所说的话,瞬时一身鸡皮疙瘩,嘴角不由抽搐。

    “我听上去倒没几分情真意切。”

    饶是平日里油嘴滑舌的炽觞听着他嘴里那话,也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姑娘,该不会有什么奇怪癖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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