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钧儒独自摸着路向通往盛十鸢庭院的长廊走去,南苑的一切也和他的记忆里没什么大变化,几十年如一日。

    只是盛十鸢开始处理家事之后,在自己后院的小花园中开辟了一方小潭,养了些花陶冶情操。

    当时盛十鸢对自己庭院的改造,还遭到了她母亲的极力反对。

    向来端庄讲礼节的盛十鸢难得那般执拗,二人当时还对峙了好一阵子。

    不过盛十鸢如此坚持,也便作罢。

    只有他们姐弟俩知道,这个小谭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盛钧儒席地而坐,望着池中的花细细打量。

    其实这南苑的景色再美,也比不过姐姐院中的一小簇盛放。

    如此想着,他不由微微弯了弯嘴角,心情舒畅不少。

    “你小子,可算舍得动动屁股了。”

    正愣着神儿赏花的盛钧儒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

    盛十鸢也同他一样席地而坐,拍了拍手上的灰,便把其中一只胳膊搭在了盛钧儒身上。

    “我担心你嘛,听阿娘说你最近忙得不可开交,我就知道你心情不好。”

    盛钧儒说着,便将其中一坛酒递给了盛十鸢。

    “我心情再差能有你挂脸?”

    盛十鸢开了坛往自己嘴里倒。

    “还想着律玦呢?你自己要把人家推开,还要怪人家不够懂你的心?”

    “我没有……”

    盛钧儒垂下头,想说什么却不知道怎么表达。

    “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欢你做事情瞻前顾后,尤其考虑西州的成败荣辱,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别婆婆妈妈的有那么多顾忌……”

    “你只不过是刚好出生在盛家,顶着个小少爷的名号,可别以为处处都有一双眼睛盯着你害你畏首畏尾——有我在,你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个普通人就好。”

    盛十鸢手里端着酒,认真地望向弟弟的侧脸。

    “我知道你这次违背自己的心意,也有保护律玦的意图,但有时候你想保护一个人,用什么方式,做成什么样子,并不是一昧凭借自己的想法决定的。”

    “你觉得自己做出这样艰难的选择,似乎既潇洒又帅气,可你想没想过,他或许根本不需要你这样无谓的牺牲。”

    “律玦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情绪不外露,又生性敏感,与你恰恰相反——”

    “这三年在西州,你对他热情相待,掏心掏肺,他好不容易才对你卸下戒备,敞开心扉,但你什么都不解释,突然对他冷了脸,硬生生将他推开……”

    “他当时还刚刚从鬼门关捡回来条命,又被舅舅当作投毒者关入潮湿阴冷的房间伤势加重,还有……”

    盛十鸢望着盛钧儒,突然停顿了下,才继续道。

    “总之,即便有少煊姑娘相陪,他也不会太好过。”

    “你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位靠谱的朋友,别错过。”

    盛十鸢滔滔不绝说了许多,却见自己的弟弟没什么反应。

    她刚想探过头去看看他的状况,没成想盛钧儒却已经满脸泪汪汪地扑了过来。

    “阿姐!你说得太好了!”

    盛钧儒突然恢复了以前开朗的模样,直接伸出手挂在盛十鸢身上,开怀大笑。

    “我还是喜欢你单独跟我在一起时的模样!太可爱了!”

    盛十鸢一脸嫌弃地把他扒拉下来,对他伸出个手保持距离。

    “别这么腻腻歪歪的,找你的律玦去吧。”

    盛钧儒有些不好意思地蹭了蹭鼻头,又突然凑近盛十鸢,有些犹豫地说。

    “阿姐,其实那天在主府后山……大柯看见你和炽觞在一起……”

    盛十鸢斜过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有点惊讶,但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坦然道。

    “他不喜欢我。”

    盛钧儒愣了两秒,突然激动地跳起来。

    “他居然拒绝你!?”

    还没等盛十鸢开口,盛钧儒又一脸严肃地蹲了下来,自顾自地分析道。

    “难道他真的觊觎我嫂子不成?那我得赶紧去帮我玦哥啊,他嘴巴笨笨的,别再吃了亏!”

    盛十鸢看他一惊一乍的样子,又完全不是在考虑自己,毫不留情地瞥了他一眼。

    “那你快走,别在我眼前晃悠。”

    盛钧儒这才笑嘻嘻地挽着姐姐的胳膊。

    “阿姐你别生气啊,我只是觉得你这么帅气,才不会被这一点小事烦扰。”

    “谢谢你褒奖啊,”盛十鸢皮笑肉不笑道,“巧了,我就是对他拒绝我耿耿于怀。”

    “那我去追玦哥,顺便帮你把姐夫追回来!”

    盛十鸢气得锤他,盛钧儒却笑嘻嘻地也不躲开。

    他知道盛十鸢刚刚是玩笑话,他了解姐姐就像她了解自己一样。

    ——盛十鸢不是一个会为感情所困的人,即便真的不甘心被拒绝,她也不会对生活垂头丧气。

    “那你最近究竟是在烦些什么啊?”

    盛十鸢望着天边,灌了最后一口酒,淡淡道:“相亲。”

    *

    几日后,祝岚衣的客栈开业,众百姓得知她是老板娘都多多少少来捧场,而律玦和少煊也如约而至,炽觞更是带着一众小鬼们给祝岚衣撑场面。

    “少煊姐姐,律玦少侠,你们也来了!”

    祝岚衣笑得热切,与平日里那种虚假刻意笑容,许是发自内心希望今日在此见到他们。

    少煊有些不太自然,但还是带着笑给她捎了些贺喜的礼物,祝岚衣引着他们上座。

    祝岚衣在百姓之中的人缘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今日到场的人极多,让祝岚衣忙活了好一阵子。

    好在有炽觞带来的小鬼们帮衬着,整场宴席还算圆满。

    等人群渐渐散去,律玦和炽觞领着小鬼们收尾。

    而少煊则是声称与祝岚衣有私房话想聊聊,便上了二楼祝岚衣的房间。

    “少煊姐姐还是想跟我聊聊云绘宗的事吗?”

    祝岚衣笑着先开了口,她只觉得今日的少煊不同前几次见到她的模样,倒像是盯紧了猎物且胜券在握的表情。

    “与其说是云绘宗,不如说是祝姑娘你本身吧。”

    少煊的视线扫过墙上的字画,意味不明道。

    “祝姑娘真是写得一手好字啊。”

    祝岚衣愣了愣,又笑道:“谢谢少煊姑娘夸赞……只是你向来不是爱拐弯抹角之人,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很不巧,我看到了你交给程姨的邀请函,上面的字迹,我只觉得熟悉。”

    少煊的眼神始终盯着祝岚衣,一字一句道。

    “西州的绿川纸,只不过并非发给南苑的匿名信,而是另一封。”

    祝岚衣一愣,她的右手受了伤,写邀请函的时候便用了左手。

    没成想这个不小心却成了她设计里的漏洞。

    “只是巧合吧,字迹也不是全然可以比对的,如果主观意识先对号入座了,或许会影响最初的判断呢。”

    祝岚衣轻笑着,说话时令人找不到慌张的破绽。

    “那香气呢?祝姑娘身上的香气很独特。”

    “不过是寻常的香料罢了,没什么特别的。”

    祝岚衣掏出一个香囊递给少煊。

    “少煊姑娘若是喜欢,我也可以赠与你一份。”

    “这是你早就想好的说辞吧——”

    少煊并没有伸手接过,眼神狐疑地盯着她。

    “我猜祝姑娘许是中了什么毒,想试着用这种香料减轻它发作时的疼痛感,运气好了,或许也能根除毒素也不一定。”

    见祝岚衣不吭声,少煊又继续道。

    “其实我并非在意你使用这种香料的用途,只是我在另一个人身上闻到过同样的味道,只能说明你们曾经有过接触……”

    “可这个人,却是三年前的炽觞,我想那时候,你们还未相识吧。”

    祝岚衣轻轻抬起眼眸,语气淡然道。

    “我的确曾经在云绘宗救下过一位被游云归无辜绘噩梦的人,只是当时夜色很黑,我并没有看清他的脸。”

    “你是知道当日云绘宗大火真相的人,你早就见过炽觞也怀疑过他的身份对吗?”

    少煊开门见山,并不给祝岚衣周旋的余地。

    “游云归想投毒西州不假,但你却多做了一件事——寄威胁信给盛家老爷,让他扣下我和炽觞,或许还有律玦,你把我们逼迫在危险的边缘是为何?”

    “我猜,你是想证实自己心中所想吧,既然你认为炽觞是鬼君,那我是战神的可能性就很大,对吗?”

    少煊顿了顿又补充道。

    “只是你并非有完全的把握,所以你也将幻茱草毒的解法匿名告知了南苑,以防我们也束手无措时,不会伤了西州无辜百姓的性命。”

    所有的把戏被少煊一字一句地戳穿时,祝岚衣并没有乱了马脚,仿佛正在期待少煊如此直白地点明一般,松了口气。

    而她心中的答案也已经明了。

    “我对你们所说并非全是虚言——”

    “游云归不信任任何人,包括邱枫晚,我只是基于自己的猜测和观察,会有一些无法证明的推论,而他真正的目的,我也不得而知。”

    祝岚衣收起那副惯常的笑容,摆出一本正经的架势,似乎是想让少煊相信自己所言。

    “我只能确切地告诉你,他从西州回来后,取得了半颗山神心脏,他的用途我并不清楚……在云绘宗停留一段时日后,他又动身前往了灵犀之眼。”

    “或许,他取回了什么,比如——花神神息。”

    祝岚衣特意放缓说出这几个字,在沉默片刻后,又弯了弯嘴角,淡淡道。

    “但这只是我的凭空猜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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