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晚时分,乌云压顶,天色暗的比黑夜还要浓稠,似乎随时都会落下一场倾盆大雨。

    郊区外的半山公路上,一辆红色超跑极速驶过,车尾荡起一路飞扬的尘土,久久不曾落下。

    跑车驾驶座上是一位年轻的女人,看起来应该有二十四五岁,长相精致,妆容得体,却掩不住周身的疲倦气。且细看就会发现,这人只是表面上平静,眼神中闪烁着焦急之色。

    她抽空看了一眼时间,中控台上方的黑色电子钟表亮着一行发红的数字——6:59。

    宋溪咬了咬牙,伴着车外声声雷鸣,再次加速。

    没过一会儿,雨水应声落了下来。

    夏季的雨总是又急又大,挡风玻璃顷刻间就模糊起来,扰乱了视线,宋溪只好认命的放慢速度,打开雨刮器,以人身安全为重。

    可她惜命,老天爷却不惜她。

    一声沉闷的巨响隔着玻璃传进车内,即使隔过音后也依旧震人耳膜,与此同时,跑车的正前方落下了一块凹凸不平的石头。

    宋溪瞬间明白,她这是遇到了山体滑坡,没功夫害怕,她近乎本能的踩下了刹车。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上方又毫不间断落下了许多大大小小石块,其中一块较大些的落在地上滚过来正好撞在了跑车的车头,调转了车身的方向。

    加上暴雨,地面打滑,车子几近失控。

    宋溪死死踩住刹车,用力向右转动方向盘试图改变路线、调回车身,可惜事与愿违,紧有瞬息之隔,下一块石头便再次砸了下来。

    她本能的往后一缩,虽然避开了攻击,但石块却砸开挡风玻璃落在了中控台上使其塌陷,她的双脚被卡在其中,动弹不得。

    方向盘也已经被砸坏,石块本身的重量不足以阻止整辆车的航线,跑车失去控制径直向前方冲去。这一段路的栏杆早已被滚落的巨石砸开,底下是万丈悬崖,深不见底。

    宋溪既无力阻止,又逃脱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和跑车一起坠进背光的深渊。

    安全带将她绑的死紧,正面朝下,耳边是呼呼的风声,皮肤扎进了数不清的玻璃渣,令她觉得哪里都疼,心底更是恐惧不已。

    跑车极速下坠,时间却仿佛被无限拉长。

    宋溪分不清这期间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只有几秒中,跑车终于停止下坠,卡在了崖壁上长出来的一截宽大树枝上。

    她觉得浑身连骨头缝里都在疼,视线模糊一片猩红,应该是眼睛里流进了血液。

    她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暴雨打湿,紧贴在皮肤上,从里到外又疼又冷,有生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体会到肉.体上痛不欲生的滋味。

    跑车的重量和雨水的冲击使得树枝摇摇晃晃,极其不稳,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断裂。

    宋溪根本不敢挪动身体,勉力抬了抬还能活动的右手,然后翻出藏在手提包里的手机,再把手提包合上,小心翼翼塞到腿缝中间,用双腿夹着,十分宝贝里面的东西。

    她将手机拿到眼前,好不容易解开锁准备打求救电话,上方一块滚落的小石头突然砸在她的手上,导致手机脱离她的控制掉落深渊。

    宋溪下意识的伸手去抓,不仅没抓住手机,还因为猛然使力导致树枝又晃了几晃,她茫然无助又备感恐惧,眼中蓄满了泪水。

    从小到大,霉运连连,纵使得到一块糖,也会很快失去,仿佛老天爷故意为难她。

    这次……果然也没有例外。

    宋溪苦笑一声,眼角落下一滴浑浊的眼泪,与雨水、血液融合在一起,痛意传遍她的四肢百骸,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血液的流失。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一阵遥远的对话,起初的声音宛若机械电子音,飘渺不真切。

    她凝神细听,勉强可以听清楚字句。

    【叮!检测到灵魂契合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五的人类,随机分配穿书小组1982号全能系统,请问1982是否愿意择其为主?】

    话落,另一道低沉悦耳,略带稍许稚嫩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出口却是淡淡的两个字。

    【择定。】

    他停顿一两秒,继而平静的请求:【宿主生命垂危,申请启动紧急救援模式。】

    电子音又冒了出来,效率高效,立即作出回应:【叮!您的申请已通过,正在启动紧急救援模式,约十秒,请耐心等待。】

    宋溪脑袋昏昏沉沉,隐约明白他们讨论的对象好像是她,心中一喜,莫非是有救了?

    她依旧不曾放弃生还的希冀,只可惜命运从不对她宽容。

    树枝没有断,跑车也没有掉下去,但……

    “呲呲”火花声突然冒起来,而且一声比一声大,未过十秒,那辆挂在树枝上摇摇欲坠的跑车便爆炸于雨夜,车毁人亡。

    ***

    与此同时,错位时空,平行世界。

    夜幕暗沉,月朗星稀。

    一处茂林中,男人接过属下递过来的长剑,垂眸望向被缚住手脚跪在地上的老头,目光中没有半分怜悯,唯有即将见血的兴奋。

    “孤提醒过你,切莫出京,尚书大人怎么就是不听劝呢?”

    那老头已是花甲之年,身着一袭紫色官服,布料湿淋淋的贴着身体,夜色模糊,也瞧不清楚衣服上究竟是沾了血还是出了汗。

    听见这话,他轻声笑了笑,依旧没有丝毫挣扎,仿佛此行就是为了赴死而来。

    “老臣贱命一条,殿下想要,拿去便是。”

    谢无期眸中闪过一丝不耐,长剑对准他的眉心,“高儒,你真以为你的死能改变什么吗?”

    老头听出他看似平和的语气下隐含的恼火,微微抬起头借着月光对上他的眼睛,神色间只有年长者的慈悲,全无对他剑指自己的责怪之意,字字句句又缓又坚定。

    “一日为师,你终生都是我的学生;一朝为臣,亦终生不会叛主。”高儒眼眶湿润,语气难得有些无奈,“或许我真的无法改变你,但我做不到的,来日总会有人能做到。”

    说到这,他换了称呼,却依然执着的劝解:“太子殿下,没有人天生恶骨,您只是丢了些东西,老臣无能,没能帮您找回来。”

    谢无期紧紧握着剑柄,礼貌的听他把话说完,勾唇嗤笑一声,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孤从前不杀你,不过是因母后执意保你,如今这穷山僻壤可没人能再护着你!”

    高儒点了点头,目光仿佛在看一个倔强的孩子,慈祥又有耐心。

    “殿下既已下定决心,此刻又因何犹豫?”

    “谁说孤在犹豫?”

    谢无期的声音骤然沉了下来,他似癫似狂,剑尖抵在高儒的胸口,一寸一寸缓慢的往血肉里推,更像是在极力做出证明。

    高儒闷哼一声,强忍着剧痛,字字缓慢,却清晰至极:“殿下可敢与我做赌?我赌您终有一日,寻自我、除暴戾、成仁君。”

    谢无期宛若疯子,一剑贯穿他的胸口后又转动剑柄,唇边挂着残忍的笑,嗓音阴冷入骨。

    “孤有何不敢?你一定会输!”

    这时的他尚不知何为天命,亦不信“仁君”这两个字能名副其实的落在他身上,而非人前作戏。

    他只知,有人天生恶骨,劣根难除。

    欲除者,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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