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非晚上下打量索渊,还是想不通他这个结论从哪儿得来。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如果谢无期那混蛋再见到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我,你不会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吧?”

    索渊抿了抿唇,低声辩解:“你与太子殿下不是眷侣吗?”

    程非晚懂了,这意思就是:我确实没把你的话当真。

    她气笑了,觉得他这理由莫名其妙,不假思索的道:“我还跟你是眷侣呢。”

    索渊目光一凝,却见少女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不全靠一张嘴胡诌,出了这个门谁知道真假?”

    他抬了抬眼,抓住重点精准发问:“所以你不喜欢太子殿下?”

    “我真的很想知道——”程非晚对此感到迷之困惑,耐着性子把问题抛回去,不忘冷嘲热讽,“你究竟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喜欢他的?长在头顶上的眼睛吗?”

    得到确切的答案,索渊舒了口气,一点也不生气。

    “那日太子殿下看到‘听心’法器,却未曾提起有关你的半个字,想来也是真的无意于你。”索渊心有困惑,“你既然也不喜欢他,甚至对他颇有怨怒,又为何心甘情愿的为他以身做饵?”

    “我自有我的理由。”程非晚无意解释,凝眸威胁他,“别忘了你现在还是我的暗卫,如果因为你的粗心导致我被太子党羽抓到,那么我敢保证,你的假死之计一定会失效,要死咱们一起死。”

    索渊叹了口气,无奈解释:“你用不着威胁我,我既询问你,就是在给你选择的机会。”

    他话锋一转,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解释道:“明夜官兵会先后派人突袭龙吟寨的窝点,届时我会将一支小队带出山寨,借此诈死。你术士身份不宜暴露,暗器也不成气候,若太子殿下有心,你出现了就一定会被他的人抓走。”

    “不错。”程非晚见他不慌不忙,挑了挑眉,颇为困惑,“你分身乏术,又如何护我性命?”

    索渊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压着疲累不答反问,言语自傲:“你还真当我这些年是白混的?”

    他站起来走到对面书案后,抓住花瓶中插着的半截枯桃木枝往上一拽,木墙似门般应声而开,移动到旁边露出挡在后面的那道一人宽的密道。

    程非晚上前查看,探手摸了摸密道上的泥土,神色复杂:“你这密道……是否做的太简陋了些?”

    墙壁、阶梯参差不齐就算了,但连土都这么潮湿,一抹沾一手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索渊没有半点虚心,双手背后,淡声解释:“上个月才挖好,凑合用吧,本来是给我自己留着的。”

    听见这话,程非晚笑弯了眼,一边走回来一边幸灾乐祸的询问:“你该不会是自己完成的吧?挖了多长时间?”

    索渊轻咳一声关上密道,不欲回答,转移话题道:“现在外面眼线众多,你走不掉也不能走,我以龙吟寨大丧的缘由将谈判时间拖延到明日,今夜会寻机毁掉余存粮草。待朝廷埋伏好,明夜一举进攻,寨中必定大乱,无人会再把心思放在你身上,你便可趁机从密道离开,我计成后自会去寻你。”

    老寨主是龙吟寨的主心骨,军师也是威望极高之人,这两个人死了,龙吟寨就是一盘散沙。

    他资历尚轻,二当家行事莽撞,并不能令众人信服。

    特别是他,多年来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之所以一致愿意把他推上首领的位置,不仅仅是因为军师昨夜的那几句交代,还有……慕强。

    论单打独斗,他武功高强,加上有术法的加持,少遇敌手。

    比起莽夫,他们更相信实力强大的人。

    程非晚没有质疑,轻轻点了点头,道:“好。”

    见她答应的如此轻巧,索渊倒有些奇怪,半开玩笑的道:“这次怎么相信我了?不怕我抛下你不管,独自一人逃命吗?”

    “你找不找我,我都是要离开的。”程非晚并不在意,转眸望向窗外,“我走的这条路很凶险,你苦了半辈子,若想去过安稳的生活,我不会强求你随我冒险。”

    索渊拧眉,不解追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相逢一场是你我的缘分,或长或短,终有尽时。”程非晚对上他的眼睛,目光平静,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若你想,我可以还你自由身,明夜之后,世上再无索渊,你的秘密自然也就不会存在了。”

    索渊一愣,反应过来后紧紧握着自己的拳头克制情绪,尽量平和的追问:“你要……放我离开?”

    “是。”程非晚应声。

    “为什么?”他有些慌乱,哑声追问,甚至怀疑是自己的原因,“因为我没有利用价值了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程非晚无奈的笑了笑,对上他的眼睛,缓声道,“因为——”

    她目光平静,语气温柔而坚定:“我从不认为我能主宰任何人的命运,你的命,应该握在自己手中。”

    索渊没有回答,垂下的拳头微颤。

    程非晚抓住他的手,止住他的颤抖,敛眸戳破他最后一层伪装。

    “如果你没有遇见我,也没有遇见谢无期,是不是就打算跟他们鱼死网破了?”

    密道是新挖的,显然,他已经忍耐不住了。

    只是他单枪匹马,哪怕拼尽全力,也成功不了。

    “你又看出来了。”索渊的声音哑的不像话,垂着眼不敢看她,似只困兽般企图将自己的软弱不堪藏起来。

    “是啊。”程非晚收回手,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要脸的自夸,“我不是一直都这么聪明吗?”

    索渊扯了扯唇,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坦白道:“我去找过县令,也试图联系过郡守,但他们怕被扣上与悍匪勾结的罪名,从不肯见我。”

    “你明明长了张小白脸,哪里就像悍匪了?这群老顽固没眼光。”程非晚对此一点也不惊讶,故意调笑,试图让他开怀。

    可索渊还是深深埋着头,他并不怪谁,多年存于杀戮,他的手上也曾沾染无辜之人的鲜血,这是不可磨灭的事实,无论他有多正当的理由。

    程非晚叹了口气,耐心劝慰:“这世间的好人与坏人都是对等的,无关年岁,无关身份,只在于心。”

    索渊一愣,轻声重复:“心?”

    他晒然一笑,“我的心早就烂透了。”

    “索渊或许是个坏人,又或许是个无名英雄,但叶醒春一定是一个好人。”程非晚没有否定他的错误,轻言细语,字字真切,“鲜少有人能够拥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你应该好好珍惜,去过自己想要的人生。”

    索渊终于抬眸,眼睛已然通红,眼底却燃起了半分希冀:“除去报仇,我没有求而不得的东西,你觉得我还能重新拥有一个怎样的人生?”

    “群山之外有波澜壮阔的海,集市闹庭有真真切切人情暖意。”程非晚顿了顿,言笑吟吟,“我的意思是,外面的世界很大,待这一切结束,你要离开困住你的牢笼,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届时万事全然于心。”

    索渊眼底映着她的倒影,她听见他小心翼翼的询问:“那你呢?你不觉得我很可恶吗?”

    程非晚没有放弃逗他,摸着下巴故作思索,须臾笑言:“我觉得……你确实不是个好人。”

    索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脑袋重新垂了下去,刚要开口,却听对面的少女又出了声。

    “但……”她十分调皮的吊他的胃口,见他重新对上她的目光方正经道,“君投之以桑榆,我报之以桃李。”

    听见这句话,索渊瘪了嘴,自失母丧父后第一次露出了名为“委屈”的情绪,他终于放纵一把,伸手将程非晚拉入怀里,哑声嗓子道了一声歉意。

    “对不起。”

    男人垂下眼皮,在这一刻卸下了所有伪装,一滴泪珠无声的从眼角滑落,滴进程非晚脖颈里。

    与此同时,她的脑海里响起了一道提示音。

    【叮!恭喜10086号时空修复者完成龙吟寨隐藏任务,奖励10000积分,现已到账,请查看~】

    【恭喜你啊,晋升小富婆。】系统十分敬佩,毫不吝奢的夸赞道,【还是你聪明,我都没想到索渊这种冰块居然还能用以退为进的手段。】

    【我没有使手段。】程非晚用心声回应反驳他的话,继而认真的说,【我是真心想要放他离开的。】

    系统一怔,不大理解:【为什么?】

    不待她回答,他又义正辞严的告诫:【你是不是忘了你还要回到家族恢复贵女身份,那里距离此地上千里,若无人护送再遇到危险你要如何应付?一两次幸运可不代表不每一次都能那么幸运。】

    【我当然清楚,可我是人,而非草木。】

    程非晚抬起手轻轻拍着索渊的后背,一边安抚他的情绪,一边在心里回答系统的问题。

    【他这样的人,生来就该是天之骄子,应当堂堂正正的站在阳光下接受万众瞩目,而不是烂在淤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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