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了。

    程非晚想,她该要开心的,努力了这么久,终于完成了计划的第一步,离与妹妹重逢又近了一程。

    她不该难过,谢无期说的没错,心软,当真是一个致命的弱点。

    “我很开心。”程非晚阖上双眸,回抱着谢无期,下巴抵在他的头顶,轻轻蹭着他的头发。

    她的语气很轻,如水般温柔,含着微不可察的怜惜。

    既然伤害无法避免,那她就在可控的范围内……尽量对他好一些吧。

    “你该开心。”谢无期陷入情意的漩涡,并未及时察觉到她的异样,语气愉悦,甚至隐隐带有一丝倨傲,“我也开心。”

    他的理智终究还是拦不住本能的情.欲,既如此,那便放纵一次。

    只此一次,且看看,到底……谁能赢?

    程非晚刚想要说些情话来哄一哄大反派,免得他再反悔,肚子却在此刻不合时宜的“咕噜咕噜”叫了两声。

    二人皆是一愣,紧跟着,谢无期低低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程非晚既尴尬又不悦,“我这两日都没有正经吃过饭,饿不是很正常吗?”

    没法好好吃饭的原因不能细想,至少此时此刻不能谈及。

    谢无期憋着笑,避重就轻的附和道:“没有,很正常,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说罢,他起身准备离开,刚走两步却又被身后的小姑娘急声叫住:“谢无期!”

    “怎么了?”他侧身望去,略有不解。

    程非晚默了一瞬,微微一笑,“我想吃肉包子。”

    谢无期看不懂她的欲言又止,他似乎从来都看不懂她,却终究只是拧了拧眉,什么都没有追问。

    “可以,但不能贪多。”他商量道,“还要加碗粥,稠一点的。”

    她每次喝粥都只喝稀的,里面加的东西能不吃就不吃,但如今病着,该要补充些营养。

    “好。”程非晚没有拒绝,目送他离开。

    开门声响起复又关上,谢无期的身影消失不见,系统的虚影却出现在了她的床前。

    “占有、索取……”他轻声道,“那是病态的喜欢。”

    “你还挺懂?”程非晚抬眼看他,颇为惊讶,她竟没察觉到,他已经学会了人类的情感。

    系统摇摇头,打破她的幻想,“我不懂,只是曾经看到过一些,正常的喜欢不该是如此。”

    “他是反派啊。”程非晚扭头看向谢无期离开的方向,叹息般的呢喃道,“只有剑走偏锋,方能得一线赢机。”

    系统看了她半晌,欲言又止,“小晚……”

    不待他说下去,程非晚却仿佛已经知道了他要说什么,淡淡一笑,凄凉道:“1982,我没有想不开,也不会困住自己,我还是会勇敢的走下去,只是现在……我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这件事。”

    系统轻轻“嗯”了一声,到底没再说什么,留下一句“保重自身”,便回了系统空间。

    程非晚掀开被子下床来,用面盆里的清水洗了把脸,凉意将她的愁绪冲散了几分,不经意间望见水中倒映出的那张陌生的面孔时,她没由来的一阵恍惚。

    当初来到这个世界成为程非晚之后,虽然诸事匆忙,但她也并非没有照过镜子,只是从来没有细细打量过这张脸。

    说到底,这并不是真正的她,即使皮囊变得更漂亮了,某一瞬间还是会觉得惊悚。

    程非晚叹了口气,不觉有些无奈,心情低落的时候,还真是容易胡思乱想。

    如今男女主尚未出场,主线剧情未曾开启,谢无期也没有正式黑化,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大反派。

    她必须赶在他彻底入恶之前,将其引入正途,不计代价。

    因为……只此一次的机会,她输不起。

    ***

    待到谢无期回来的时候,已是约摸一刻钟后。

    推开厢房的门,某人没有再赖在床上,而是趴在他先前批阅折子的矮桌上发呆。

    兴许是他开门的声音不大,也兴许是她的警惕性太低,这人竟也没有发现他回来了,直到听到他进门的脚步声才乍然回神。

    谢无期端着托盘站在门口,默默看了她一阵,方不紧不慢的问:“在想什么?”

    程非晚任由他打量,半点不见慌乱,听见他问了才视线下移,双眸放光的盯着托盘上的的肉包子,“当然好吃的啊。”

    谢无期:“……”

    他轻嗤一声,“又没逼问你。”

    程非晚一怔,敛了面上虚假的笑意,呆呆的望着他踱步过来坐到自己的对面,然后将托盘上的肉包子和薯蓣粥一一摆放到她的面前,男人动作间慢条斯理,很是雅致。

    “为什么不逼问?”她忽然有些好奇,语气茫然,“谢无期,你当真不想知道我的秘密吗?”

    他似乎对此毫不在意,垂首拿起托盘里的勺子和筷子,一边将勺子放进粥碗里、筷子对齐两端摆在碗上,一边头也不抬的道:“因为孤不像某些人,言出必行,绝不背诺。”

    程非晚再次一愣,随即笑着夸赞:“好品质,继续保持。”

    突然听见赞美,谢无期颇觉讶异,“这话从现在的你嘴里吐出来,还真是让人有点……不太适应。”

    被她骂多了,倒是鲜少能听见夸奖的话,偶有也不是出自真心。

    程非晚噗呲一笑,反将一军:“‘绝不背诺’这四个字从你嘴里吐出来也很难让人适应。”

    谢无期不置可否,“这得视情况而定。”

    “是吗?”程非晚挑了挑眉,揶揄道,“我以为是视心情而定。”

    谢无期沉吟几息,附和的点了点头,“偶尔。”

    其实不是偶尔,多数时候,他做出的选择都是由心情来决定,承诺只对特定的人起效。

    原意虽是如此,他到底也没有解释,只是冲盘子里的包子抬了抬下巴,提醒道:“尝尝吧?不是馋很久了。”

    程非晚这才想起来自己还饿着肚子,一边伸手拿了个包子一边随口关心了一句:“怎么去了这么久?你不会是亲自跑去后厨盯着师傅做的吧?”

    本来只要跟小二说一声就行了,但她嘴挑,很多调料都不乐意吃,谢无期是最了解她口味的人。

    不过这话她只是顺口一问,并不觉得对方真有这么勤快,乐的待在厨房那种油烟气大的地方,毕竟也不是只有他知道她的口味。

    却不想,入耳是那人一句理所当然的反问:“不然呢?”

    程非晚有些惊讶,咬了一口肉包子,味道不错,边咀嚼边奇怪道:“出门带了那么多跟班,怎么不叫一个给你跑腿?”

    “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谢无期并不觉得有何不对,“再者,分外之事,何须劳烦?”

    那些护卫主要负责保护他,严格来说,跑腿这些事情确实不在他们的分内之中。

    只是主仆之间、君臣之间,哪有那么多讲究?

    别说只是使唤一个护卫,哪怕是使唤当朝国侯,对方也得听从调遣,此乃君令。

    谢无期……似乎越来越脱离她认知里的大反派了。

    眼见程非晚咬了一口心心念念的肉包子便不动了,谢无期不觉无奈,“又发哪门子呆?”

    他低头看了一眼她手上的包子,蹙眉道:“很难吃吗?”

    听见他的声音,程非晚立马回过神来,嫣然一笑,将肉包子递到他的嘴边,还故意对准自己咬过的位置。

    “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谢无期没动,甚至往后缩了一下,大写的拒绝。

    程非晚顿时不悦了,拉下脸幽怨的道:“怎么?嫌弃我?”

    谢无期默了一息,怕她当真误会,索性用最直白的语言解释:“若是嫌弃你,便不会亲你了。”

    听见这话,程非晚老脸一红,莫名觉得有点羞耻,刚想将伸出去的手缩回来,却见谢无期突然低下了头,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肉包子,位置对准她咬过的那一口,不曾刻意避开。

    那一瞬间,程非晚觉得自己的心跳慢了半拍。

    包子被她咬出了馅,谢无期这一口,刚好可以吃到肉。

    可他方才挣扎了半天,也只咬了一小口,而且嚼了许久方咽下,程非晚大概能猜到这家伙拒绝的原因了。

    果然,只听那人给出了诚恳的评价:“挺好吃的,师傅手艺不错,只是我不太喜欢吃羊肉,膻气太重,入食难以根除。”

    这肉包子,正是羊肉馅,恰是程非晚喜欢的。

    此刻她成功将手缩了回来,低眉垂眼,明知故问的道:“那你为何还吃?不喜欢不用勉强的。”

    “我不会常勉强自己,你不是最清楚吗?”谢无期轻轻一笑,并不太当回事,坐姿随意,不复平日里的端庄正经,颇为闲适的道,“这次就当给你捧捧场,省得你没面子。”

    程非晚呼吸一窒,心间仿佛淌过了一道暖流,轻轻“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她没有看他,也不知用何表情去看他,兀自低头喝粥,就着包子沉默的用膳。

    谢无期很会照顾人,方方面面周到又细心,也不会有何不耐,如果心中不曾有恶意,不曾害过人,该是多好的儿郎。

    她从来都不了解他,只是自以为很了解而已。

    暴戾是他的一面,温良则是他的另一面,因为共存于一人体内,所以显得极致割裂。

    时而狠毒,时而温柔。

    君王需有仁慈之心,但所谓“仁不当政”,也不是空口白话,亦不可全无暴戾。

    她究竟要如何做,才能将这两者完美融合?

    今日发生的那桩事,系统有一句话说的没错,这是时代的悲哀,绝非她一人之力可改变。

    但,或可引领呢?

    譬如符卿,譬如温然,她们拥有足够独立的思想,所以才会在这方封建社会里显得格格不入,为世俗规矩所不容。

    温然陷入死局,真正的她早就死在了十年前那连番的灾祸里,她没能把她拉出漩涡。

    但符卿,还可一试。

    那样杏林春满之人,岂可被所谓的“相夫教子”斩断羽翼,更何况她早已有心上人。

    如此之结局,配不上她苦心钻研医术的数十年。

    便是为她相护之义,她也定要助她挣脱枷锁!

章节目录

她不臣服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聊破小说网只为原作者唤不应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唤不应并收藏她不臣服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