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弄舟?宁弄舟!”柳色新连忙扶住她,却仿佛宁弄舟是什么精致的瓷器,轻轻一碰就要碎了。

    宁弄舟倒下后,还在一口一口吐着血,她似乎张嘴想说什么,却只有模糊不清的音节,以及大口大口的鲜血。

    她的脸色迅速衰败下去,仿佛是被抽走了精气,肉眼可见地失了颜色。

    柳色新吓得慌了神,下意识想去堵,却怎么也堵不住,只好疯狂地敲着车框:“停车!停车!不对,去医馆!快!”

    “柳大人,这距离医馆有一段距离……”云晓不明所以,已经停了马车,迟疑地开口。

    “是找大夫吗?”路边忽然有人应了一声,云晓扭头,看见一个装扮素净的年轻大夫站在路边,云晓看着他眼熟,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这是上次送宁弄舟回来的那个大夫。

    柳色新听见声音,立刻一把拉开车帘,抱着宁弄舟下了车。她这会儿吐出的血少了些,可前襟却已经被鲜血染得通红,像是胸口绽开了一朵血花。

    云晓见这情形,吃了一惊,顿时也着急起来:“刚还好好的,怎么忽然这样了……”

    苏青见云晓时还有些不确定,看见宁弄舟满身是血的被柳色新抱了下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慌忙上前,一边伸手摸宁弄舟的脉,一边对柳色新怒目而视:“便是有什么滔天的恩怨,缘何要针对她一个普通女子?上次将她捆住丢在医馆便不管不问,这次又将她逼到吐血……”

    云晓是不知道上次医馆的事的,只知道宁弄舟回来后不但一身都是伤,精神也差了好几日。这回从苏青嘴里听到真相,眼睛发红,手已经捏上软剑剑柄,似乎下一秒就要抽出来砍了柳色新。

    谁知苏青话没说完,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脸色也愈发难看:“奇怪,脉象没有问题啊……”

    苏青将柳色新劈头盖脸一顿骂,柳色新只沉默听着,连反驳都不愿反驳,却在听苏青说摸不出脉象问题时冷了脸:“摸不出来就趁早让开,庸医在这耽误什么时间!”

    “咳咳……我没事……”宁弄舟此刻已经不吐血了,只是脸色依旧白得吓人。她还躺在柳色新怀里,伸出手想撑着起来,却没有力气,只好还是继续软软躺在柳色新身上,拍了拍云晓的手,“我没事了,别担心。”

    “小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了?柳大人他……”

    “和柳色新没有关系,是我自己身子忽然有些不适,这会儿已经好多了。”宁弄舟缓了一会儿,便觉得身子渐渐恢复了知觉,也有力气了,眼前几个人一脸的焦急也能看清楚了。

    宁弄舟笑了笑,撑着挥了挥自己的手:“这么紧张做什么,这不是没事吗?”

    “你这还叫没事?你知不知道像你刚才那样大口吐血有多严重?一不小心就会没命的!”苏青自和宁弄舟相识以来一直是柔软的好脾气,这回却疾言厉色地对着她吼道。

    宁弄舟被吼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了。

    柳色新见宁弄舟眼中光亮渐渐恢复了,心里便也清楚她已经没什么事了,拍了拍她的肩,冷冷道了一句:“起来。”

    宁弄舟这才发现自己还被柳色新抱着,连忙翻身爬起来,动作太着急还险些失了平衡,一头朝着街上的石头撞去。

    眼看旧伤未愈又要添新伤,宁弄舟却感觉自己被什么人扶住了。她扭头一看,原是柳色新稳稳扶住了她的手臂,垂着眼说了一句:“当心。”

    “哦。”宁弄舟有些愣愣地站直了身子,柳色新见她站稳了,云晓也搀上了她,这才松了手。

    “弄舟,是不是这群人又欺负你了?”苏青有些防备地站在宁弄舟面前,充满敌意地看着柳色新,“这群王公贵胄,一天就喜欢拿升斗小民取乐,你何必还要与他们混在一处!”

    “不是不是,你误会了,这次真不是柳大人……”宁弄舟挠挠头,心里却焦急着到宰相府的时间,赶忙道,“一时半会儿我与你讲不清楚,总之与柳大人真没关系。”

    她这会儿已经全然恢复了元气,拍了拍苏青的肩,笑嘻嘻地对他道:“我还有事,今日多谢你,改日登门拜谢,先走了!”

    “哎……”苏青没能叫住宁弄舟,就见她身子一转,又飞快地爬上了马车,还着急地招呼柳色新与云晓:“你俩快点上来,一会儿来不及了。”

    柳色新看了一眼愣在原地的苏青,一言不发地上了马车。

    “你上次就说要来找我,”苏青看着马车驶走飞起的扬尘,喃喃道,“可你上次也没有来。”

    云晓虽然在外头赶着车,却还是担忧宁弄舟的身体,不住地询问她是否要再找个医馆。宁弄舟却只说不用,要她快走。

    柳色新双手抱胸看着宁弄舟,思索半晌还是道:“我认识一个还不错的大夫,等这边事情结束,你随我过去,好好看看身子。”

    “哎呀不用,我没事了。”宁弄舟心不在焉地回答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申时一刻,齐娘子应该还没有出门。”

    “还是要快些,万一这一次与上一次又不一样了呢?”

    “你那溯回,不准再用了。”柳色新猝不及防道。

    “为什么?”宁弄舟扭头,“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苏青都说摸脉摸不出什么东西,就是看着吓人罢了。”

    “你若真着急给自己寻这个归宿,你不如自己一刀抹了脖子痛快,”柳色新毫不留情,“你怎知那事对你没有一点损害?”

    “本来就没什么……”宁弄舟不服气地小声反驳,可听见柳色新冷哼一声,一副就要发作的样子,她连忙道,“到了到了,我们先下去吧。”

    宁弄舟还是派云晓去府里看了看,确认齐娘子还在府里没有出门,这才松了口气,安心到上次躲藏的地点躲了起来。

    没过多久,齐娘子又从那个狗洞里钻了出来,戴上面纱,朝着外头走去。

    宁弄舟连忙上前:“齐娘子……”

    她还没从掩体后完全探出身子,手就被柳色新抓住,一把拽了回来。云晓眼神一冷,立刻抽出软剑,挡在二人身前。

    只听“叮叮叮”几声响,云晓面前拦下许多枚泛着绿光的飞镖,对方似乎只是想争取时间,飞镖角度并不刁钻,却又多又密,还淬了一看就很厉害的毒,逼得云晓与柳色新完全抽不开身子去救齐娘子。

    宁弄舟便这么眼睁睁看着齐娘子被一枚毒镖正中眉心,软软倒下,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之后不动了。

    宁弄舟下意识想挣脱开柳色新的手,去探一探齐娘子是不是真的死了,手腕却被柳色新抓得死死的:“不要命了!”

    她这才冷静点下来,知道自己现在出去和送死没有区别。

    那还能有什么办法?

    宁弄舟将身一转,面对面地看着柳色新。

    柳色新担心她一时疯魔,非要冲出去拼个你死我活,本来就用身子死死锢着她,她整个人都倚在柳色新怀里。这会儿将身子一转,和柳色新面对面离得更近,几乎是在她转身的那一瞬,两人嘴唇就要触上了。

    柳色新在她转身时就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狼狈地将头一扭,宁弄舟的唇落在柳色新的下颌,重重地磕了一下,似乎嘴里都磕破了,尝到点铁锈味。

    好在这会儿那群杀手似乎已经退去,云晓打落最后一枚暗器,斟酌了几番,还是担心宁弄舟的安危,没有追上去。

    宁弄舟像是着了魔,不管不顾地还要往柳色新跟前凑。他只好一只手拽住宁弄舟,另一只手钳住宁弄舟的下巴,宁弄舟这才安分下来。

    “你的命就这么贱吗?”柳色新这回是真的冒了火,死死地攥着宁弄舟的手,眼睛里几乎要喷火,“非要用你死了去把她给换回来?”

    “要是一次换不回来,就换一百次,换到你黄泉路上都找不到自己的全尸,东拼一块西凑一块,换到阎王都认不到你的脸,你就满意了是不是!”

    刚才还在他面前大口大口地吐血的人,整个人苍枯得像是被北风卷走的花枝,都不用人踩,轻轻落在地上就碎了,究竟总拿自己的命冒什么险?

    她的命在她眼里就有这么不值钱?

    宁弄舟看着他,眼睛眨了眨,眼泪终于蓄不住落了下来,一滴滴落在柳色新手上,灼得他手心发烫。

    “柳色新,”她说,“我从不觉得自己命贱。”

    柳色新沉默了一瞬,迟疑地松开手,僵硬地用手指替她拭了拭脸上的泪,听见她继续道:“我只是太想救活她了。”

    “从前只觉得你是傻子,”柳色新用力地擦了一下她的脸,面无表情松手道,“现在觉得你还是个疯子。”

    “齐娘子之死固然可悲可惜可叹,可人死不能复生,救不回来就是救不回来了,强行逆天之事必要付出代价。”

    “可是宁弄舟,”柳色新看着宁弄舟的眼睛,“唯有你活着,这世上千千万万像齐娘子、流云一般的人,才有解救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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