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架简朴的马车在凌晨天蒙蒙亮的时候,从无人在意的角落悄悄出了门。

    柳色新虽这么说,宁弄舟却知道,即便把选择放到云晓面前,她也定以真相为先。她自然不愿将云晓她们也牵扯进危险里,可她若一直闭门不出,就能安全吗?

    原主不也是被毒死在参伐斋吗?

    早日结束危险的根源才是将身边人都从危险中脱离的最好方法。既然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还不如大大方方地主动出击。所以与其忧天忧地,不如好好想想究竟怎样才能最大限度地规避风险。

    因此在前一日晚,宁弄舟便与云晓将柳色新的话都仔细说了。言罢,她想了想,又对云晓道:“与你说这些,并不是要逼你去做什么。我对这些不甚了解,还想请你仔细分析,这山究竟该不该上,若是能上,又该如何掩人耳目。”

    云晓眼中闪过一抹讶色,但是很快平静下来,思考了一会儿道:“此事交给官府固然可行,只是官府手续繁琐,赵实又凡事不爱费心力,此案交由他们,未必不能出结果,可便不知猴年马月了。”

    宁弄舟点点头,她也是担心这个。失踪的女子生死未卜,甚至有好几桩都是近十日失踪的,晚一日就晚一分救活失踪女子的希望。

    “我仔细探查过,参伐斋附近偶有盯梢的暗探,都已被我暗杀。”云晓轻描淡写地将手上匕首转了个弯,接着说道,“近日参伐斋附近很干净,我们想办法做个伪装,低调出门,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于是云祥扮成了小姐,云晓与宁弄舟扮做了云祥的丫鬟,云晓还在她们几人脸上涂抹一番,几人的面容都变了样,这才在次日悄悄地出了参伐斋。

    为了避免引人注目,她们并没有直接出城,而是在小巷子里等了一段时间,待到城中人都出门、街上热闹起来了,这才装作刚出门的样子,赶车朝着山上去。

    宁弄舟路上紧张得不行,一遍又一遍地询问云晓,有没有发现异样,云晓都只是摇摇头,到最后无可奈何地安慰她道:“今日上山的基本都是普通百姓,也没有人追杀的踪迹,小姐,你放心便是了。”

    “不行,你不能叫我小姐,我叫春兰,你别露馅。”宁弄舟连忙摇了摇手,纠正了她的称呼。

    “是,春兰。”云晓无奈道。

    北山的大报国寺说远不远,宁弄舟等人清早出发,晌午便也到了。宁弄舟与云晓先下车,低眉顺眼地扶着云祥也下车,除了动作尚有些僵硬外,看起来倒真像是一个毫无破绽的小丫鬟。

    “小……春兰,我们现在应当如何?”云祥一时口快,险些叫错,看着宁弄舟恶狠狠的眼神连忙改了口。

    “便循着旁人的路,旁人如何参拜,我们便如何参拜便是。”宁弄舟低下头,温声答道。

    “这次发作怎么这么厉害,还要到寺庙的禅房里来静养?”萧骁将马拴在一边,皱着眉看向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柳色新,“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吃药?”

    “那些苦汁有哪一碗我没有喝完的?无用就是无用罢了。”宁弄舟表情淡淡,随风又咳了几声。

    “哎呦喂,您瞧您这病弱西子那样儿,我真怕一阵风就给你吹倒了。”萧骁连忙扶住他,他习武身子旺,照常也用不着汤婆子,干脆全都塞给了柳色新。

    “也是快到时候了。”柳色新答非所问地来了一句。

    萧骁将脸一沉,一甩手:“我就不爱看你这自暴自弃的样,这副药不成,换一副便罢,成天数着自己的死期算怎么回事?”

    柳色新摇摇头:“走吧。”

    他本也想随着赵实一起上寺庙的,可每月发病就是这几日,这次来势格外凶猛。他娘说什么都要他好好静养几日,他心里记挂着,干脆提出来寺庙静养,结果他娘还将萧骁也押过来了,要萧骁看着他。

    “你且放心,齐娘子的案子,我叫我爹帮忙看着了,何况圣上已经知晓了此事,格外重视,派了不少人手在查,你这边歇一歇也无妨的。”

    柳色新点点头,没什么力气说话,慢慢踱步往前走。

    上大报国寺的路还有一段,马车上不去,只能徒步上。他抬头看了一眼山路,却看见一个女子从背后看有点像宁弄舟。

    他还欲再看,却见那女子回过头往山下看了一眼,虽然身段窈窕形似,确实个柳色新从没见过的模样。

    柳色新摇摇头,只当自己疯了,走上路瞧谁都像宁弄舟。

    “奇怪,前面那个穿藕粉色外衣的小丫鬟,长得好像宁弄舟啊。”萧骁在他身边嘟囔道。说罢,他还伸出手肘戳了戳他:“你看,像不像?”

    他一时没收力,柳色新今日又格外虚弱,被他戳得晃了晃,险些让他一把戳下台阶,如蒹葭般在半山腰来回摇了几下,这才把住萧骁的胳膊。

    柳色新咬着牙道:“要谋杀我不用这么费劲的。”

    萧骁挠挠头,赔笑道:“意外,意外。”

    他们这边闹得声响太大,前面的人都扭过头来,萧骁也看清了那藕粉色衣的女子长相,手不敢松开柳色新的胳膊,嘴却依旧闲不住道:“看长相不像宁弄舟……但是我不应该认错人啊。”

    柳色新心里不爽,淡淡瞥他一眼:“她又不是从前的宁弄舟了,你便是认错也很正常。”

    萧骁点点头,笑道:“也对。”

    此时穿着藕粉色外衣,扎着丫鬟双髻的宁弄舟已是汗流浃背。

    她悄悄凑近云晓,小声问:“应该没有认出我来吧?”

    云晓拍了拍她的手,要她不要担心。

    宁弄舟先前只是想看看山下景色,谁知转头竟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柳色新这家伙,说好大家一起等赵实的结果,他倒偷偷上山!

    宁弄舟全然忘记了自己也正是她口中“偷偷上山”的人,怀疑自己看走了眼,又听见背后有些喧哗,有人直嚷嚷“掉下去了掉下去了”,她生怕是柳色新这身娇体弱易推倒的滚了下去,便又扭头看了一眼。

    确认了,确实是柳色新。

    就是昨日看柳色新脸色还挺红润的,怎么今日又和纸糊的白墙一样。

    柳色新与萧骁看她的眼神有些迷茫,像是看她有点眼熟,却又一时看不透她的伪装。宁弄舟生怕夜长梦多,低头闷声走路,只想在查案时闭着他点。

    好在是男女厢房分开,柳色新好像又是寺庙常客,不与她们住在一处。宁弄舟松了口气,好歹是放心自己不至于再来一个当场掉马。

    大报国寺来往的香客很多,求子求财求姻缘,求出入平安求家宅和宁的无所不包。

    宁弄舟第一次来,并不熟悉寺庙的地形,便叫云祥跟着一个年轻女子,她往哪走如何做,云祥便也往哪走如何做。

    宁弄舟身为二十一世纪社会主义阳光下长大的优秀青年,并不信鬼神之说,到佛门地界虽有几分敬畏,却被繁琐的拜佛手续惹得无聊。

    本来早上就起得早。宁弄舟用手掩口,悄悄打了个哈欠,意兴阑珊地看向还在埋头拜佛的云祥,一抬头却见刚才那年轻女子已快从一个小门转走了。

    她连忙戳了戳云祥,示意她动作快些,三人匆匆走向那扇小门,却被拦住了。

    “法师,这为何不让过?”宁弄舟走上前,礼貌地问那个拦路的和尚,“我见刚才也有个小姐已经从这进去了。”

    “阿弥陀佛,”那和尚满脸慈悲,冲她微微行礼,和善道,“那是郑檀越,与安忍方丈约好做法事。至于这位檀越,沿着小路一直走,便可到休憩的厢房了。”

    宁弄舟点点头,装作像是普通人来了兴致:“做法事?做什么法事?法师原谅我孤陋寡闻,并未听闻相应的法事,法师可否指点一二?”

    “诸位檀越是第一次来大报国寺?”那和尚问道。

    “正是,我家小姐父母经商,被山匪给劫了,小姐一人难以管理偌大的家产,便来京城投奔亲戚,顺便寻一寻可以管理家财的夫婿呢!今日来,便是来求一个好姻缘的!”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为了尽快让她们几个被盯上,宁弄舟特意给她们塑造了一个身携巨款还天真不知事、毫无背景的形象,生怕背后之人不上钩。

    “春兰,你又要掌嘴了不是?什么话都往外说。”云祥佯怒,涨红了脸,轻轻打了一下宁弄舟。

    “既是如此,檀越大可放心,此处的菩萨殿求姻缘最是灵验。”大和尚双手合十,微微一笑。

    “可只是拜一拜菩萨,我总担心菩萨听不见我家小姐心中所愿,法师,能不能让方丈给我家小姐也做一场那样的法事,保佑小姐早日觅得良婿?”

    “春兰,真真要打,怎么可以这样同法师说话!”云祥嗔怒,装作要责罚。

    “檀越勿恼,”那和尚连忙拦住云祥,行了一礼道,“檀越勿怪,此事方丈爱莫能助。”

    “做法事还有什么资格要求吗?我们可以布施很多很多钱,当真不行?”宁弄舟不死心地问。

    “当真不行。”和尚和善地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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