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徽玉对待旁人总是冷冽,倒是对着自己唯一的妹妹和颜悦色如沐春风:“听说你这里蔷薇花开得好,就过来看看。”

    两姐妹难得冷战,妹妹都把衣服送过来了,她这做姐姐的哪里还能不顺着台阶走下来?

    徽音搁下手里的针线,莞尔一笑,柔声说:“一架蔷薇四面垂,花工不苦费胭脂。回头我也给姐姐做一些花汁胭脂送过去。”

    袁徽玉隔着窗户,看了一眼妹妹手里的刺绣,小院亭亭姝雅,一面蔷薇花架,还有隐隐约约的一个身形没有完工,仔细看了看和小院中某个人倒是有些相似。

    袁徽玉没有戳破,只是看着妹妹遮掩似的用一块儿布巾盖上,关切道:“我瞧你今日气色不错。”

    “嗯,螟蛉毒掌的毒好几日没有发作了,有劳姐姐的那些补药。”徽音轻轻柔柔地开口。

    袁徽玉伸过去手臂,徽音便搭在她手掌上,袁徽玉探了探妹妹的脉细,点点头道:“确实好些了,看来还是有用。”言罢,亲昵地捏捏她的指尖,这才再次看向小院内的两人。

    满月行过礼就屏息凝神地站在原地,不敢造次。

    而少年也是如此,只是他站得笔直,看向袁徽玉,眼底还有几分嫌恶和疏冷。

    袁徽玉拿过满月的长剑看了看剑锋,随口询问道:“这几日都是你在教他功夫?”

    满月老老实实地开口:“奴婢只是教了一些简单的招式,他本身也会些功夫。”

    袁徽玉将那柄长剑重新递给满月,扬了扬下巴对少年道:“来,你拿着剑进攻,用你所有的力气。”

    少年闻言,不置可否,只是捏着手中的剑柄未曾动身。

    袁徽玉继续说:“怎么,不屑于和我过招?还是心有惧怕?”

    “我不怕。”少年言罢,立刻抬手辞去,袁徽玉纹丝不动,只是衣袖滑过,布料卷住剑锋,稍一用力,那剑身就无法轻易拔出,袁徽玉顺势两指捏住剑刃,瞬间折断少年手中长剑。

    少年尴尬局促地立在原地,耳畔是剑刃掉在地面清脆的响声,怔怔望着,大为震撼。

    袁徽玉只是淡然说道:“练武最忌讳上来便是躲招,躲来躲去哪还有心思去学新的招式?”言罢让人将那柄断了的剑拿走:“午后我让人再送一把剑过来给你。”

    脑海中回荡着方才少年的招式,并非满月所教,只是他年纪尚小,姿势别扭并不规范,一时间也看不出从前师承何处。

    袁徽玉又问:“你从前叫什么名字?”

    少年茫然地摇摇头:“好像,姓叶吧……”

    又或者是姓云?他也不确定了。

    听起来都差不多。

    徽音不知何时坐在长廊处,一身姜黄色缠枝绣花衣裙,手中摇着团扇,含笑望着小院内的一幕,闻言便抢先一步说:“我想给他起个名字。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说来听听。”袁徽玉道。

    徽音笑道:“叶祯好不好?祯祥原有兆,好事自然来。愿他吉祥如意,事事平安。”

    袁徽玉笑吟吟地说:“倒是个吉利的字。你愿意吗?”

    少年心中默默念着这两个字,最后点点头。

    袁徽玉肃然说:“那从此之后,叶祯,你便是我妹妹徽音的贴身护卫,保她平安。否则但凡有丝毫差池,唯你是问。”

    少年直愣愣地站在那儿,满月率先回过神,碰了碰怔愣的少年催促说:“快点谢过庄主和姑娘留你一条命。”

    他却只是看向娇花的少女,漆黑的瞳仁锁住那道春光中的柔美身影,旋而单膝跪地,朝着少女的方向说:“叶祯从命。”

    荼蘼开尽,夜雨清寒。

    不知不觉又是一年夏日,花卉的绚烂多彩渐渐褪却,缓缓的世间万物已经被柔美寒凉的绿意覆盖。

    这几日总是连连阴雨天,外面的蔷薇花架掉落一地柔软的花瓣,满月和连星想要收拾,徽音却总是说放晴之后再打扫不迟。

    她坐在廊下,静静凝望着那些散落在地凌乱花瓣,心中泛起酸楚,她不喜欢悲春伤秋,可是看着掉落的花,还是会联想到病弱的自己,哪怕袁徽玉想尽办法保护,但她知道自己并不会活太久,也许某一天的清晨,满月推门而入,就只会看到自己冰冷的尸体。

    团扇遮住眼前的景象,心中的酸楚竭力压下,再望去,就见游廊尽头一名绿衣少年疾步往这边走来。

    距离他刚刚成为自己护卫早已经过了许多年,少年已然玉树临风,仿佛一把锋利却隐藏在鞘中的宝剑,蕴着梨花白一般的清冽,却并不令人望而生畏,反而平添一份烟雨江南的湿润与柔和。

    这几年徽音与他的相处是平淡无波得,少年对她的好感度也是慢慢往上增加,如今已经到了50。

    瞧见叶祯,徽音瞬间收敛起方才的愁绪,绽出柔美的笑容,眼睛里蔓延着星光璀璨。少年也不由自主地微笑。

    他来到她身边,肩头还有淋湿的痕迹。

    徽音起身给他轻轻拂去雨水,略略责备:“今天偏凉,你穿的单薄,小心生病。”

    他摇头,害怕自己身上的水汽惹她生病:“不碍事。”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只软糯糯的小狗崽子递过去:“给你弄来了。”

    徽音顿时如获至宝,将团扇放下,双手呵护着那只小猫儿,很小很小,还眯着眼睛,应该是刚生下来没多久,她笑容璀璨,抬眸,对上他,欣然说:“谢谢你,阿祯。都怨姐姐,总说身体弱不适合养小动物,我就不信两者有关系,这次真是麻烦你偷偷去山庄外头帮我寻来一只。”

    她逗弄着乖巧的小猫儿,少年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她笑,他也笑,心中有什么情感被她暗暗牵引,喜怒哀乐皆附着在她身上,仿佛被一根丝线暗中绑定。

    “你没有去过春盛山庄外吗?”

    “没有。”她很是遗憾,“真想去外面走一走,看一看,你出去这一次,有没有什么新奇的事情给我讲讲?”

    她很期待地看着他,可是少年却极为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只想着要给她寻来一只乖乖的小动物,什么都顾不上。

    徽音却婉声笑道:“希望有一次我们可以一同出去。”她习惯性地牵起他的手腕进入屋内:“阿祯,姐姐送来一些布料,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挑一匹,回头再给你做几身衣服。”

    叶祯跟在她身后,看到案上那些花红柳绿,只是轻轻说:“都好。”

    她怀中还抱着那只小猫儿,闻言轻笑着打趣:“都没有你喜欢的颜色吗?还是你那么挑剔啊。”

    他脸上一红,仔细瞧了半天,最后还是徽音拿了一匹和他身上颜色差不多的新绿色布匹在他身上比了比,赞道:“你穿绿色真好看。”

    他听了便道:“那就选绿色。”

    徽音手指轻轻在他右眼下的那一颗小小的鲜红色的泪痣上点了一下,蜻蜓点水般,转瞬即逝的触碰:“显得你这里的泪痣好显眼。”说完,忽然想起来什么,又温柔说:“我听人说,男人眼下有泪痣,意味着一生坎坷崎岖。还是希望你的名字能镇住,平安喜乐,顺遂无忧才好。”

    叶祯对这些说话不在意,只是他的名字出自她的一番心意,心头湿热,不由认真凝睇着女孩子稍显苍白的面容认真说:“姑娘安好,阿祯就长乐知足。”

    叶祯有一双深沉的眼眸,浓黑如墨,望着旁人没什么表情,从前少时起伏波动的情绪已经在这几年的淬炼中稳重了许多,不教旁人轻易察觉到他的神思。

    可是面对徽音,他总是无法隐藏,那双黑眸便会温润起来,总是紧紧锁住徽音纤弱的身影。不知何时,这身影便朝思暮想,辗转反侧。

    那是午夜梦回一种甜蜜的期盼与思念,纯澈清净,就像是山涧的叮咚泉水,没有别的掺杂。十六岁的女孩子,如同枝头方要绽放的清甜桃花,一举一动都是娆丽多姿,更何况徽音还是那样绝艳的少女,仿佛最美的一副工笔画,经老天细细描摹,美人芳华无双。

    她举高了小猫儿细细端详,末了,忽然扭过头对一旁沉默的叶祯笑着说:“阿祯,小猫儿的眼睛像你。我也唤它‘阿祯’好不好?”

    叶祯听了她的话,细细望去,看不出哪里相像,只是听到她要这般称呼那只小猫儿,心底掠过一丝不悦,嘶哑着嗓音问:“为什么?”

    “你们很像啊,乖乖得,不吵不闹。”她婉声笑吟吟地开口,说着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面颊,恬静地开口,“我的阿祯最乖了。”

    也不知道她说得是怀里的小猫儿还是自己,叶祯的耳尖蔓延着可疑的红,只是徽音没有看到。

    等到袁徽玉知道这里多了一只猫也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袁徽玉眯了眯眼睛,冷笑着看了一眼笔直挺拔却总是缄默的少年:“你胆子还真大,明令禁止的事情也敢去做。”

    “姐姐,是我让他帮我的,你别骂他。”徽音赶紧扶着姐姐落座,亲自端茶倒水,揉肩捏背,讨好地说,“姐姐,就不要惩罚了,成不成?你看这只小猫儿多可爱,我还给它起名字叫‘阿臻’呢。”

    袁徽玉笑了笑,打趣说:“你说的到底是哪个‘阿祯’?”

    徽音莞尔,俏皮地开口:“两个都是我的。”

    叶祯内心一动,抬眸,怔怔望着语笑嫣然的少女,屋外风景秾艳靓丽,却比不上她的一颦一笑。

    袁徽玉无奈,妹妹如此可人,也不好斥责,但是罚还是要罚的,终究还是让叶祯去领了二十棍。

    徽音知晓时,少年正在屋内卧着养伤,灯影朦胧,并不明亮,他总是极力将自己的存在感压到最低,满月连星她们时常忘记揉春馆还住着一个被捡回来的少年。

    徽音轻轻推开虚掩着的门,外面清润的雨气瞬间流入。

    叶祯望向门边,就看到一道柔婉的身影徐徐走近。

    “姑娘怎么来了?”他想要起身,徽音却连忙道:“躺着吧,我来看看你的伤。”

    叶祯安慰说:“已经没事了。”

    她鼓了鼓腮,很是自责:“对不起,都怨我让你受罚。”

    叶祯只是扬起唇角,轻描淡写地说着,语气柔软得就像是今日的细密雨丝:“二十棍而已,小事情。”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肯定很疼是不是,我来看看……”她说着便要掀起叶祯身上的布料,可是叶祯却一下子按住她的手臂,脸上莫名升起一丝热度,别开目光道:“真的没事。姑娘放心吧。”

    徽音没有强求,只是把手里的金疮药放在他床头,绢子抵在唇边,轻轻咳嗽了几声才道:“以前你每次受伤我都是用这瓶药,不知道你这里还有没有,就又给你送来一瓶。”

    前几年叶祯初初跟着满月习武,满月性子急躁,经常在练招期间伤着来不及躲闪的叶祯,害得他手臂上总是这一道那一道,连带着从前被鞭打的伤痕也总是不好。

    每天晚上,都是徽音仔仔细细给他上药,也让他从起初的戒备和提防到彻底接受了这位婉约的小姑娘成为自己的主子。

    后来袁徽玉又给叶祯安排了别的师傅,自己偶尔也会点播几句,叶祯的功夫在一众同龄人中愈发出色,就连痴迷练武的满月现在也堪堪与他打个平手,再不是从前那个可以肆意取笑的手下败将。

    原身上一世对叶祯很好,但也只是如同对待满月和连星一般,将他视作自己没有血缘的亲人,除此之外没有太多的亲昵。

    两人之间因而未曾日久生情,叶祯只是将她当作需要自己保护的人,是自己被赋予的使命,但到底只是被赋予,而不是出自本心。

    而现在徽音就是要一点点侵入叶祯的本心,让他意识到自己不仅仅是他的小主人,也是他放在心上想要呵护怜惜的心上人。

    连绵不断的阴雨天还在持续,徽音抱着小猫儿安静地刺绣,叶祯进入屋内时就望到了美人如画的一幕,他没有打扰她,只是站在门边静默着。

    直到徽音意识到他的存在,才莞尔一笑,欣然说:“怎么不和我说话?装木头人呢?”

    叶祯身上是她为他选择的鲜绿色的衣衫,过于醒目,就如同院落中那些被雨水冲洗过得绿色盎然,沁人心脾。

    她收了针线,将刺绣呈现给他看:“绣了这么久,总算完工了,你看看我绣得好不好?”

    叶祯不懂这些,他也从未问过徽音究竟在绣什么,之前徽音总是用一块儿帕子盖住画面,难得显露,他好奇地去看,却发现绣面上竟然是一道熟悉的身影,也是鲜绿色的衣衫,身旁是疏疏几簇菡萏盛开。

    徽音笑道:“有一回你从外面回来,身上有菡萏荷香,我就觉得你和莲花相像,开花浊水中,抱性一何洁。希望你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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