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满面春光,瞧得人眉眼弯弯。

    丰臣点头称是。

    临走前看甘棠在廊下晒东西,香花摆满地,还有不少新奇小玩意,余光扫过,只见对方捡起一个飞燕玉觿,握在掌中清润可爱,用手巾仔细擦拭。

    “哪里来的宝贝,值得如此小心。”

    丰臣好奇,随口一问。

    对方笑意盈盈,“宝贝算不上,但我姐姐以前喜欢,当然不能马虎。”

    “以前——如今换别的了。”

    “倒也不是,不过姐姐确实没什么定性,很难长久喜欢一样东西。”

    说罢忍不住抿嘴乐。

    丰臣却沉下目光,久久未从玉觿上离开。

    春祭当日,举国欢腾。

    姒夭与甘棠在老夫人院中忙活,张灯结彩挂桃木,听外面钟鼓齐鸣,看新请的歌舞伎鱼贯而入,身姿妖娆。

    以丰家的地位,早能私养歌姬,但丰晏阳以身作则,从不贪图享乐,只在佳节之时才破例招来应景。

    院中搭台,歌舞升平,甘棠一边举起酒盏,悄悄附耳:“齐国的优伶人高马大的,也太强壮了,跳起舞来一点都不好看。”

    姒夭抿唇乐,各地民风不同,齐国舞姿强健,楚女娇娆妩媚,各占其美,她甚至更偏爱齐风,有种独特的生命力。

    小丫头还在絮絮念,“别说是姐姐,咱们就算普通宫女也更有颜色,我还记得殿下跳舞,虽然只有一次,实在难忘。”

    六年前楚国秋祭,姒夭献过舞,适逢老郑王千里迢迢来求娶,君父不顾与公子乐的婚约在前,满口答应。

    她本来善舞,从此便不跳了,总觉得是在供人享乐。

    白日热闹,晚上贵族入宫参加春祭,丰臣说到做到,姒夭与甘棠不必出席,俩人乐得逍遥。

    他与家人一同进宫,各路诸侯聚首,免不了寒暄,丰臣素来不喜欢场面上的应酬,却又躲不过,推杯换盏,总要给个面子。

    一群人中瞧见芸霁,依旧一身男装,大大咧咧,举起酒,“表哥,怎么没见你的两位美妾呀?”

    他顿了顿,“不要胡说。”

    芸霁笑嘻嘻,“对,我说错了,该是表哥,你的那位美妾呐!还有一位乃美妾的妹妹,都当做宝物藏起来啊,单那日露个脸,再不舍得让人瞧。”

    一副醉意朦胧的样子,不知喝多少,丰臣无奈 ,“既然宝贝,当然要藏起来,难道天天摆外面,让人惦记。”

    说得半真半假,惹芸霁发呆,太阳打西边出来,冰山做成的表哥也会讲俏皮话。

    丰臣抬眸,远远见新上任的御史大夫端着酒,一脸殷勤朝自己走来,顿时没了继续谈笑的心思,这位御史大夫平时无事,只要见到他便口若悬河,一通大道理,半天说不到点子上。

    还是躲一躲。

    回头又对上个熟悉身影,雪白衣裙映着莹白的脸,烛火落在水灵灵眸中。

    通身的白愈发显出眸子的光,其下一点红唇,乌发如瀑,红白黑三色连在一起,活脱脱一个美人。

    原来是雪姬。

    迎面撞见,他竟有些尴尬,两人并非不相识,总不能沉默,可开口说话,婚约在前,让人瞧见也不妥。

    丰臣下意识往后退,寻思此时从偏殿绕开,应该看不出在回避。

    对方却眼明脚快,向前几步,直接拦住,“上卿,你,今夜玩得尽兴吗?”

    “哦,雪姬——”

    他只好驻足,施礼后回:“年年如此,倒是你不常来,比起羽国如何!”

    没话找话,环视一周又问:“不知灵魄兄在何处,可以借机喝几盅。”

    急着将话题转到兄长身上,简直懒得与自己多待一会儿,雪姬从小备受宠爱,哪里受过冷落的滋味。

    总归小时候相处过,如今越大越生疏,好似隔着十万八千里,自己眼巴巴来齐是为何,难道今日面对面,都不能亲昵几分。

    眸中怒火中烧,想发脾气又不敢,谁叫她心里有他。

    “雪姬,是不是酒喝多了,不如早点回去休息。”

    人家一定是瞧见自己涨红的脸皮,她羞怯难当,压下心口气焰,“哦,我没事,殿里烛火通明,太热了,兄长也来了,正与大司马说话,你——可以去看看。”

    丰臣如得到救命稻草,立马笑道:“好,芸霁也在找你,刚好聚一下。”

    说罢离开,气得雪家女公子直跺脚,她当然清楚芸霁在啊,不只知道,还听到人家两个谈话,什么美丽的珠宝要藏起来。

    心里委屈,寻思自己什么身份,那两个女子不过草芥,怎么能称得上宝物。

    芸霁醉眼醺醺,老远瞧见丰臣与雪姬说话,一路笑着走来,歪头看小姑娘的脸,青白交替,明显不高兴。

    “我知道你的心事。”

    她乐悠悠揶揄,边喝边笑。

    “我有什么心事。”伸手夺过对方的酒盏,“不想活了,喝这么多。”

    芸霁没有酒,顿时扫兴 ,“你也管得太多,叫表哥怎么受得住?”

    哪壶不开提哪壶,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雪姬努嘴,“受得住就受,受不了就算。”

    那位半醉半醒,“算!如何算,婚都定下,就凭两家关系,无论如何也甩不掉。”

    “关系再好也不能误人终身。”小姑娘抬眼,目光落到姿态妖娆的舞伎身上,心情与那翻飞的衣袖一样,七上八落,“既然有喜欢之人,何必要维持婚约。”

    一脸忧虑,芸霁也正经起来,笑着安慰,“看你,什么大事,再好不过是个侧室,能抢正夫人的风头啊,还心上人不心上人呐,这世上有几个是与钟意之人白头到老。”

    酒劲上头,本是劝慰人,却也禁不住伤心,细想一下话又没错,本来两情相悦,终成眷属都是话本里的事,与她们又有何干。

    大厅喧闹,灯烛辉煌,唯有两人躲在廊下,冷冷看繁华似锦。

    有人沉醉,有人恨不得抽身离去。

    丰臣并未去找雪伯赢,而是趁乱走出大殿,空气清新,心情舒畅,夜色中已传来春花香气。

    他吩咐备车回家。

    忽听身后响起动静,扭头却见到雪伯赢,神态自若,缓步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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