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欣文脸上意味不明,像是没听到一般。

    佟苓等了半晌,不闻路欣文答复,眼底黯了几分:“我们这是要去哪?”

    “去延河。”

    佟苓不解:“去延河做什么?”

    路欣文平静道:“杀痈王。”

    佟苓眸中困惑:“你是逃出来的?那为什么还要回去?”

    “我没想逃,出来了也只是想再见你一面。”

    路欣文脚步慢下来,停在河流岸边,认真看她:“无论是联名状书,还是百姓冤屈,都由我来解决。我知道这份使命,你一个弱女子背负得很是艰难,以后不会了,我会摆平一切,让你回归原本的生活。”

    佟苓眼泪蒙眬,他的这番话,在她看来,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少女”平静看着漂流的河水,接着说:“但现在,我改主意了,我要带你一起去延河。你可以帮我调遣穆州军营将士,还可以在危难时刻救我性命。而且,到了延河,我能看住你…”

    若是他没有碰巧滚下山,没有回到路府见她,那佟苓和吟心又会发生什么?

    她方才说,“她相信他”,既然相信,又为何拦着他,不让他杀了那个畜生?

    路欣文其实不愿多想,只是他不明白,佟苓在明知吟心是个混账畜生的情况下,还是选择包庇那人,到底是为什么?

    他没有问出心中困惑,只是默默藏在了心底。他不想把佟苓想成水性杨花的女人,更不想说出口伤她的心。

    所以,带她去延河是最好的选择。

    “什么看住我?”佟苓不明所以,听了个大概“若我跟你同往,是对你有帮助的,那我愿意去。”

    路欣文眉头舒展,嘴角勾了勾笑,温柔看她:“好,那我们走吧,别耽误了。”

    佟苓点头。

    他决意除掉痈王的心,她看在眼里,也不再阻拦,她能帮上忙心里其实是开心的。若不是出现了灵魂互换,她兴许会和路欣文做出同样的选择,与痈王以命相搏。

    *

    一个日夜过去,他们才走出穆州城不远。

    天幕暗下,路欣文两人只能先找客栈歇下。

    两人吃过饭后,便自个回房休息了。

    佟苓刚洗漱完,正准备吹灭桌上烛火时,房门猛地被人从外推开,来人不由分说地捂住了她的嘴。

    “是我,别怕,有人来了。”

    路欣文眼神锐利,身子退到窗棂下,紧张地扫视窗外,柔声告诉她。

    佟苓提起来的心,在确认是他后,悄然安静下来。

    她学着路欣文的样子,凑到窗棂前,附耳往外听:“来的什么人?”

    “痈王的人。”

    佟苓皱眉,扭头悄声问他:“他们是来抓你的?痈王是如何得知的我们的行踪?”

    路欣文摇头:“我不知道。”

    佟苓回过头,双眼聚焦,透过窗纸仔细查看外边的人。

    窗外模糊的身影,像是在深山里,与他起过争执的侍女。

    路欣文轻声走到榻下,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剑,缓缓挪到木门前,手心捏了一把汗。

    佟苓也悄悄跟上路欣文脚步,只怕掉队了待会儿拖路欣文后腿。

    几道嘈杂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又传来接连阖门的动静,二人满脸疑惑,却只是待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等了许久,外面再无其他声音,佟苓忍不住率先开口:“他们走了吗?”

    路欣文茫然点头:“他们应该没发现我们。”

    佟苓颔首:“那我们怎么办?要趁现在跑吗?”

    路欣文直起身子,正思量是去是留时,隔壁客房中便传来微弱的谈话声。

    他看佟苓一眼,做出噤声的手势,走到木墙边,附耳认真听着。

    “希姑娘,我们当真不管王妃了吗?”

    “少啰唆,她自己有腿,跑了我们能怎么找?回到王府管好自己的嘴,最好别在王爷面前乱说,听到了吗?”

    “可是…可是王爷从没对哪个女人这样过…我们…我们自己回去真的没事吗?”

    “如果你害怕,你可以自己去找,我可不会等你。”

    之后的谈话声断断续续,路欣文也没再继续听。

    他悄声道:“没事了,他们不是来抓我的。”

    佟苓也听到了隔壁客房的对话,她点点头:“那你怎么出去?万一被他们发现了,岂不是暴露了。”

    路欣文扫了一眼床榻,拾起衣桁上的白狐裘说:“你睡床,我睡地上。”

    佟苓:“夜里凉,外边还在下雪,你怎么受得住。”

    路欣文皱眉:“我只怕他们见过我的模样,要不然你可以去我的房间住下…”

    “万事小心为上,我等夜深了再找机会出去。”

    佟苓点头。

    两人尴尬地坐上床榻,一人床头,一人床尾。

    佟苓身着玄衣大氅,却还是觉得有些冷。她不敢出门,路欣文顾虑的不错,若是痈王的人见过路欣文的样貌,她此时出去正是暴露了自己。

    屋内没有炭盆,空气中只余下刺骨的寒。

    路欣文:“我…你休息吧,我去前面坐着。”

    说罢,路欣文起身来到木凳就座。

    佟苓眨巴着黑白分明的眼,扫了一眼床榻上的褥子:“要不,你到床上来,我们一人一半。”

    路欣文眸光微闪,没说话。

    佟苓起身,脱下玄衣大氅,搁在床榻中央,分出左右:“我现在是男儿身,你放心,我…我不会动你。”

    她总觉得这番话有些奇怪,却也是事实。她现在是个男人…

    路欣文轻声道:“嗯。”

    他回到榻前,手足无措地看着佟苓:“你可以吗?”

    佟苓愣了愣,道:“你睡左边,我睡右边。”

    她躺在榻上,说完这番话,便背过身去。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路欣文也躺到床榻上。

    佟苓阖上双眼,不知不觉睡着了。

    她不懂路欣文脸色僵硬,心情复杂地躺在她身旁的滋味。

    *

    第二天一早,路欣文早早下了床,独自立在窗棂下,直等痈王侍女一行人离开后,才敢走出房门,提前招呼店小二准备吃食。

    他眼下乌青,提着食盒回屋时,恰巧佟苓刚醒过来。

    佟苓打了个哈欠,就看到了他憔悴的脸:“你怎么了?是昨夜没睡好吗?”

    路欣文避开话题,自言其说道:“那群人走了,快来吃点东西,吃完我们赶路。”

    佟苓“哦”了声,乖巧点头,来到桌前吃早膳。

    吃完早膳,东西准备齐全后,他们再次上路。

    枣红马奔驰在雪地里,路欣文黑着眼圈,面色凝重地驭马;佟苓像是没睡醒,趴在他背上,脸蛋微红地睡着了。

    天空下着细碎雪花,“少女”怕冻伤了她,把自己身上的白狐裘解开,转手过去披在她身上,并用衣帽护住她的脸颊。

    佟苓英气的眉宇间,在这一丝温暖的庇佑下,有了一股可爱软糯的甜味。

    路欣文看着她的脸,温柔笑了笑,回过头继续赶路。

    *

    再醒来时,已到了午时。

    白茫茫的一片,也在天边暖阳升起的一瞬,映射得金光灿烂,很是漂亮。

    枣红马滞住马蹄,两人下马踩着积雪,望着四周环绕的山。

    “雪停了。”路欣文说。

    “是啊,你看那山真漂亮。”

    路欣文痴痴看她,眼底闪过一丝极其微弱伤怀之色。

    “我们快到了。”他声音清冽,眸光意味不明,“佟苓,你还记得吧。”

    “青年”微微一愣,她刚醒过来,脑子还有些迷糊。

    路欣文对上她朦胧的双眼,无奈叹了口气。

    他走上前,揭去佟苓身上的白狐裘,用手挽着,深情地看她:“雪停了,你消气了吗?”

    “我们是不是也该有新的开始了。”

    他嗓音清脆,贯穿四周山峰,余音盘旋回荡于顶,震得佟苓心脏狂跳。

    她眼底波光忽闪,盯着他黢黑坚定的瞳说:“你想要逃吗?”

    “我不会逃。”路欣文顿了顿道,“不逃也能有新的开始,你愿意吗?”

    佟苓扬起俏皮的笑,琥珀色的眼睛亮闪闪地弯成半月状:“你怎么定义雪停,又如何分辨我消气与否?”

    路欣文脸色极为严肃:“无论雪停不停,我都要你。”

    佟苓别过头去,偷偷掩唇笑。

    路欣文抿唇,眼眸柔情似水:“我已经把你绑来了,你逃不了。无论你消不消气,我都吃定你了。”

    “你觉得我卑鄙也好,无赖也罢。我也不是什么高傲自大的人,我不想掩饰自己的心,我想霸占你,想你留在我身边,想你的心只属于我。”

    他用着女儿身发出如风一般温柔的声音,说着最霸道的话:“你别想逃,只要你逃一次,我就抓一次。”

    “天涯海角,只要抓到你,我一定把你关起来,直到你不敢逃为止。”

    “少女”柳眉之下,是一双固执、锐利的眼,他目光紧擢住她,眸底有着强烈的男人看女人的欲望。

    佟苓左右扫视他倔强阴翳的黑瞳,平静道:“高傲者低头,骄横者下跪,你想看吗?”

    她瞳孔里倒映着的,是路欣文作为高傲者的自以为是。

    佟苓心悦他,但一直未曾忘记,路欣文杀他、把她跟齐竹庄关在一起,以及装死骗她的种种。

    高傲者低头,她也很期待,期待看路欣文低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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