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觉得楚月之所以不承认,更可能是因为她不好意思承认。

    虽然楚月不出现,这一脚他也完全可以躲过去,但这件事情产生了一种很微妙的,让他难以言说的感觉,具体是什么,他暂时无从探究。

    他不再与楚月争辩这个问题,他顺着楚月的话说,“好,不是因为我,但不是因为我也得去医院,我们都走到门口了。”

    江砚将校医开的假条递给门卫师傅,门卫就为他们开了大门。

    “一定要去吗?”

    “当然。”江砚再一次肯定地打消了楚月退缩的念头。他就走在楚月的侧后方一两步的距离,楚月觉得之所以是这样的站位肯定是怕她逃跑。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校门,说来也巧,马路上刚好开过一辆出租车,江砚一招手,那车就打了个弯停到了她们面前。

    江砚上前打开后座的门,让楚月先进去,他很自然地用手虚挡在她的头顶上方,楚月感受到他近在咫尺地气息,回头看了他一眼,他问:“怎么了?”

    楚月知道他是个家教很好的男生,但还是会惊讶于他的细心,她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江砚随后上车,两人各据座位的一边,中间空当还能坐下一个人。

    车子驶离学校,片刻的安静后,江砚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肚子还痛吗?”

    当然还是痛的,但楚月向来不愿意将自己弱势的一面展示给别人,便嘴硬道:“你刚才问过了。”

    “但我怀疑你刚才为了不去医院,在说谎。”

    楚月没想到江砚这么直接,便实话实说,“没有刚才痛,我感觉应该没什么大事。”

    江砚点头,“像刚才那种情况,你就不应该跑上去,大家都乱了套,很容易误伤,再说男生可比你抗揍得多。”他说这话的时候很客观,并没有带任何教训人的语气,更像是对她的一种叮嘱。

    楚月觉得江砚说得很有道理,但哪里有点怪怪的,仔细琢磨了一下,反应过来,“你一个打架的,怎么好意思说我?”

    “我没有打架,”江砚澄清,“我一直在劝架,你没看见吗?”

    “是吗?”楚月持怀疑态度,“太乱了,我没注意。但是比赛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会打起来。”

    江砚将事情的经过用三两句话概括了一下,说给楚月听。那个将三中同学绊倒的同学就是张旭,楚月跟张旭不熟,也不了解他,此刻只有她和江砚两人在,她便很直白地问,“那张旭是故意的吗?”

    “当然不是。”江砚似乎很不喜欢楚月这个问题,无意中加重了些语气,“打球的时候,难免有些碰撞,他当场是道过歉的,他不是这样的人。”

    楚月是愿意相信江砚的,因为他这个人身上有一种很磊落的气质,一看就是不屑于骗人的,除非他识人不清。

    医院离学校确实很近,这个话题刚刚聊完,车子已经停在了门诊楼前。

    江砚找了个椅子让楚月坐着,他去排队挂号。因为是临近下班的时间,看病的人已经不多了,很快便叫到了号。

    楚月被安排做了超声检查,确实如她所料,没有伤到内脏,只是表面淤青,她也因此松了一口气。

    江砚替她取了药,楚月接过药,道了谢,又问,“刚才你付了多少钱,我还给你。”

    “得了吧。”江砚递水一瓶水给她,还特地找了个看似合理的借口拒绝她还钱:“要是没有你,被踹的就是我,我也得来医院做这些检查,一样的花钱。况且你是受害者,再叫你花钱,没有这样的道理。”

    “可是……”

    楚月还想再分辩,门诊楼前有辆车开过,江砚握着楚月的手腕将她往里带了带,又马上放开她,转而走到楚月的外侧。

    楚月的话就这样被打断,江砚顺势换了个话题,“你现在想回家还是回学校?”

    “学校吧。”

    “好。”江砚抬手看了眼手表,分析道:“但现在学校食堂应该已经没饭了,我们找个地方吃了饭再回去吧。”

    楚月其实不是很饿,她觉得自己不吃也没关系,但是她得考虑江砚。他打完篮球又打了场架,还在医院里面跑上跑下地挂号拿药,运动量大得不得了,肯定是饿极了。

    她顺从地点头。

    “想吃什么?”江砚看她,询问她的意见。

    “我都可以,你决定吧。”

    医院的对面就是一个商场,江砚在商场的底楼找了一家中餐厅。考虑到楚月身上有伤,他询问了她意见后点了几个口味清淡的菜,味道很不错。楚月本来没什么胃口,但最终也没比江砚吃得少。

    楚月本来想江砚替她付了医药费,那她得把这顿饭钱付了,她借着中途上厕所的空当去柜台,谁知收银员告诉她江砚在点菜的时候已经把钱付好了。

    她回到座位时刚要开口,就被江砚打断了,“不要跟我提钱的事,下次有机会你再请我吃。”

    “行。”楚月也不再磨唧,她知道江砚只不过是随口一说。但她真的把请吃饭这件事放在了心上,虽然她很穷,但她也不想亏欠别人。

    江砚吃饭的时候不怎么讲话,两人这顿饭吃得很安静也很认真。离开的时候,楚月因为担心李俊,闲聊般问出了心中疑问,“你们打架这件事情,学校会怎么处理?”

    江砚根本还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件事情,他不明白楚月为什么会比他这个当事人还在意,这很难不让人误会是她在担心自己。他又一次失了神,陷入沉思。

    楚月以为江砚在思考他的问题,因此她没有打扰他。

    夜幕已完全降临,商场外面霓虹闪烁,街道渐渐热闹起来,习习的暖风吹得人身心舒畅。

    江砚突然想起那封被他扔掉的信,楚月说不是她写的,那时候他深信不疑,可是此刻他又困惑起来,真的不是她写的吗?可她今天的举动分明好似超出了普通同学的情谊,他突然后悔为什么没有仔细看看那封信的内容。

    江砚神游天外,楚月久久没有得到回复,更加担心起来,“会很严重吗?”

    “啊?”江砚因楚月的话迅速收回思绪,“哦,老师来的及时,没出什么大事 ,我猜应该只是批评写检讨,严重一点的话再给个小警告。”

    听他这样分析,楚月心里松了一口气,玩笑道,“你看起来很有经验的样子。”

    江砚也乐了,自嘲道:“这是什么值得夸耀的好经验。”

    回到学校后,第一节晚自习已经上了大半,俩人一同从教室的后门进去。本来想默默地不打扰大家自习,但还是引起了大家的瞩目。楚月无意去探究同学的目光,她一路低着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张晓楠转身,低声问她,“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楚月摇摇头,“好着呢。”

    王佩仪拍拍胸脯,“那我就放心了。”

    如江砚预料的那样,下午教导主任将他们这群打架的同学叫出去狠狠地批评了一顿,让他们每人写三千字检讨。

    大家对批评这件事情看得很开,都没什么意见,低头虚心认错,但是三千字检讨就不一样了,那相当于三四篇小作文,还要真情实感,情真意切,真是要了人老命。

    要说也真倒霉,江砚因为成绩好,好多老师都认识他,其中包括教导主任,当时狠批其他同学的时候,他留意到江砚不在,但没有就此放过他。第一节课上到一半,把江砚叫了出去,单独对他进行了大半节课的教育。

    楚月从窗户里望出去,就看到教导主任老徐和江砚两人面对面站在两幢教学楼之间的天桥上。江砚还比老徐高了半个头,他微微低着头,一副谦卑姿态,楚月想江砚这一天可真够精彩的。

    第二节课楚月如常去了提高班,数学老师发了一张试卷。楚月从前面同学那里接过试卷,抽出一张,将其余的试卷往后传,发现江砚正在一张白纸上奋笔疾书,白纸最上方龙飞凤舞,力透纸背的三个大字,“检讨书”。

    江砚抬眸,刚好看到楚月盯着他的检讨书看。楚月接触江砚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将手中的试卷放到桌上,马上又转了回去。

    江砚看了会儿楚月的背影,转了一下笔,又重新开始酝酿这该死的检讨书。

    第二节课下课,王佩仪和楚月携手去了趟洗手间,回到教室时,正好看到陈博文想问江砚问题,见江砚正忙着写检讨,他试探性地问道:“江砚,你现在有空吗?”

    江砚正搜肠刮肚地酝酿认错的情绪,他敷衍地回了一个“没空”。

    王佩仪责怪王博文,“你就别打扰他了,老徐说了今天放学前必须把检讨交给他看,不然肯定又要被说一通。”

    这话正戳江砚的心窝子,他停笔叹了口气,甩了甩手,示意他们俩赶紧滚。

    楚月觉得好笑,那么难的数学物理题都没有难倒过江砚,这会儿为了这份检讨着急上火的。也许是情绪外泄,被江砚感受到了,他迅速地抬头,正好与她对视,质问道,“你在幸灾乐祸?”

    楚月被抓包,没心没肺地否认,“我才没有,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个时候的楚月,眼里透着一些狡黠,是江砚之前从未见过的,他心里突然放松了下来,他觉得这一天很累很漫长但是又仿佛一点都不让他觉得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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