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结束,楚月如往常一般坐公交车回家。

    下车后是一段老城区十分简陋狭窄的石板路。路灯昏黄暗淡,像今天这样晴好的日子,月亮的清晖散落下来,深蓝苍穹辽阔恢宏,映衬着这仿佛被城市遗漏的静谧一隅。

    楚月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腹部依旧有点疼痛,她在小巷中转了个弯,前面突然出现两个人影。

    “楚月。”李俊的声音突然响起。

    楚月没防备,被吓了一跳,心脏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腔。

    她像是被惹急了的兔子,伸手就往李俊身上招呼。李俊抱着脑袋往旁边急退了好几步。楚月不甘心,还追着他胡乱拍打了一阵,“李俊你大爷,白天踢我还不够,晚上还要来吓我,你想我死是不是?”

    李俊抓住她的两只手腕制止了她的暴行,姿态低微地告饶道:“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看看白天有没有伤到你,我担心你啊。”

    旁边的林茉也上前来解释,“李俊跟我说了白天的事情,我们是特地在这里等你的,阿月你没事吧。”

    楚月冷静下来,走到林茉旁边,挽起她的手向前走,“还不是怪这李俊,”她狠狠白了李俊一眼,“他打架,我想着去劝架,结果这家伙还踹了我一脚。”

    “你也知道我们在打架,所以你过来凑什么热闹,这不是捣乱吗?”李俊在嘴里喃喃。

    “你给我闭嘴。”楚月和林茉一同转身,异口同声地吼他,两人为这种默契相视一笑 。

    李俊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错了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玩笑一番,李俊又提起在这里等楚月的初衷,“当时太乱了,我没控制住,也不知道自己使了多大劲儿,你去检查过了吗?确定没问题吗?”

    这话听起来有些担忧,又有些关切,楚月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也没有真生气,也收了刚才那点脾气,好声好气地回答他,“检查过了,没什么事情。你们学校里怎么处理今天的事儿?”

    “写检讨呗,还能怎么样。”

    果然,套路都是相似的。

    三个人又聊了几句有的没的,李俊把两人分别送到家里,才转而回了自己家。

    第二天课间操结束后,教导主任老徐为了给昨天的打架事件做一个总结,给大家做一个警示的作用,特地找了一个倒霉蛋在站在司令台上读检讨,而这个倒霉蛋当然就是令他印象最深刻的江砚同学啦。

    虽然江砚一再告诉老徐,他其实一直在努力劝架,但老徐说这次参与打架的十个人中有八个人都是这样说的。

    江砚虽然很不情愿,但是当他拿着检讨书上台的时候,神色镇定,没有半分畏惧退缩。

    少年身形颀长挺括,气质如玉,站在司令台上,像极了优秀学生代表发言,他刚拿起话筒,一个字都没说,有些不明真相的同学就开始鼓起掌来。听到掌声的九班同学被逗乐了,张旭玩笑道,“什么世道,读个检讨都有人鼓掌,看来长得帅真的能当饭吃。”

    周围爆发出一阵笑声。

    陶静双手抱胸走过来,一脸严肃地盯了一眼正在乐呵的同学,呵斥道,“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大家立刻收起了嘻笑。

    操场上再次安静下来,江砚低沉而平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是高一九班的江砚,昨天我们班代表学校跟三中进行了一场篮球赛,并且赢得了比赛。”

    江砚刚说完这一句,台下掌声如雷,甚至还有人激动得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楚月以为他今天要当众出丑,没想到他张扬得意,赢了满堂彩。

    张旭再次发表评论,“这厮真不要脸,让他去读检讨的,他去出风头了,早知道有这效果,老子也上去了。”

    有人吐槽道,“要是你上去就没有这效果了,可能就是赢得嘘声一片。”

    张旭知道不屑地嗤了一声。

    教导主任老徐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劲儿,这哪是读检讨,这是做榜样来了。他还想着要是江砚再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他就得让人把话筒切了,好在掌声结束之后,江砚的话题就切入了正题。

    “但是,比赛结束之后,我们因为一时的冲动,与对方队员发生了不必要的冲突,影响恶劣……”

    他认真地读完了这一份中规中矩的检讨,有事情的经过,有反思有保证,听得老徐十分满意,刚才那点不快很快就忘了。而江砚呢,读的内容虽然是检讨,但声音仪态不卑不亢,态度诚恳,结束之后又得到了一阵掌声。

    老徐就不明白,读个检讨怎么能读出那么多掌声来。他及时接过江砚手中的话筒,打断了这热烈的掌声,对这件事情做了最终的总结,告诫大家冲动是魔鬼,凡事动脑子。

    这件事情折腾了两天终于结束了,大家又回到了有序的学习生活中。但是这件事情之后,江砚和楚月之间的交流比以往更多了一些,江砚始终觉得楚月被踢是因为他,因此产生了一种愧疚心理。

    他莫名其妙地想对楚月好一点,他把这种心态解释为想要弥补自己的过错。比如有一次陈博文来请教他问题,他发现楚月也侧着身体在听,他就故意把声音放大一点,语速放慢一点。

    陈博文本身成绩就很不错,属于一点就通的类型,江砚刚讲了两句,他就如灵光乍现一般“哦”一声,说我懂了。江砚发现楚月的神情依旧是困惑的,他扣住王博文的作业本说,“不,你还没懂。”

    “我真懂了。”

    “不可能。”紧接着他就不顾陈博文死活继续往下讲。陈博文还以为自己真的理解有误,专心致志地听到了结尾,结果发现和自己理解地并无二致,他直言道:“哦,其实我刚才已经明白了。”

    江砚发现楚月已经在奋笔疾书,通畅无阻,他松开陈博文的本子道歉,“那是我搞错了。”

    陈博文觉得江砚有点不正常,但具体不正常在哪里,他这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是很难参透的。

    对于江砚浪费了他几分钟时间这件事情他是不敢有怨言的,因为下次不会做的题他还得来问江砚。陈博文虽然迟钝,但求人帮忙该有的态度他还是有的。

    期中考试结束,楚月的成绩比上次期末考试又进步了几名,虽然幅度不大,但却是她第一次进入一中的百名大榜。

    在平江中学这样的市一级重点,能排到年级前一百的同学要么有天赋,要么很认真,或者两者皆占。楚月的名次再想往前挪几个其实是有难度的,即便是要维持现状,也已经花费了她很多的精力。

    晚自习第三节课在提高班的教室,楚月还在死磕难题时,胳膊肘不小心将桌上一支笔带到地上,水笔咕噜噜滚到江砚脚下。

    楚月转身,江砚已经捡起了笔递过来。

    楚月接过笔,余光瞥见她的同桌江砚正在翻看一本砖头厚的课外书。她看了一眼书的侧面,发现是一本很热门的科幻小说,她之前久闻大名,一直想看来着,但一直没找到空余的时间。

    江砚似有察觉,抬头捕捉到楚月的目光,以为她对这本书感兴趣,主动问:“想看吗?想看可以借给你。”

    “不要,”楚月有些低落,“我没有时间看,我作业都快来不及做了。”

    江砚往前瞥了一眼她的作业本,发现上面写满了步骤,又用笔潦草地划掉,看来解题过程并不顺利。他合上自己面前的书,试探地问道,“你不会做的话,我可以教你。”

    楚月习惯了独立思考,她很少会向老师或者同学请教问题,遇见不会做的题都会耗费大把大把的时间去死磕到底。

    这样确实可以锻炼思维,但是一旦掌握不好度,就容易浪费时间。可她性格里面就是有一些独立又好强的成分,有时候就改不过来这个钻牛角尖的习惯。

    要不是江砚主动问她,她应该还会一个人慢慢琢磨下去,可能到下课都不一定能解答出来。

    她在学习上遇到了瓶颈,也考虑着要改变一下学习方法,便顺势接受江砚的好意,将作业本拿过来,放到了江砚面前,很客气地说:“好啊,那就麻烦你了。”

    楚月平时不爱笑,不熟悉的人会觉得她有点高冷,她笑起来也是淡淡的,几乎看不到眼里的情绪。

    江砚在楚月的作业本上做了辅助线,他有不同的解法可以解答这道题目,但他选了一种他认为最适合楚月的方法,把每一个步骤都讲解地非常详细。楚月在心里惊叹于他清晰的思路和完美的表达,更了解了她和江砚之间存在的差距。

    因为讲题的需要,两人不知不觉靠得更近了一些,江砚每讲几句就会习惯性地问一句,“听懂了吗?”

    楚月就会点点头,轻轻地“嗯”一声。有一回,她听得太投入,光点了一下头,没有出声回应,江砚以为她没听懂,在思考,抬头看她。楚月见他停了,也疑惑地看向他,两人如此近距离地对视还是第一次,甚至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

    反应过来后,两人同时往后退了一些。江砚突然觉得思绪有些混乱,甚至忘了讲到哪里,他快速地整理了一下思路,接着提笔往下讲,语速比刚才要快了一些,但楚月可以跟上。

    讲到一半,楚月突然茅塞顿开,“我明白了。”她将接下去的步骤简单讲了讲。

    江砚点头认可:“没错,就是这样。”

    楚月难得露出欣喜的表情,双眼弯弯的,像盛着一汪细碎星光,格外有神采。

    楚月开始奋笔疾书,解答这道难题。江砚再一次轻声提出建议,“你可以再找几道相同类型的题刷几遍,巩固一下解题方法,下次再碰到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好的,谢谢。”楚月虚心接受,她发现江砚成绩好也不全然是天赋。他学得轻松有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善用学习方法,他有自己的一套学习体系,有时候你感觉他没有在学习,其实他早就学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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