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流水般匆匆而过，经过半个学期的疯狂追赶，楚月在期中考试时，重新进入了班级前五。
江砚的生日在五月份，天气转暖，房间不再因时常降雨而潮湿，那是楚月最喜欢的季节。
张旭早几天就在问他生日怎么过，要不要他请客组个局，朋友们一起聚一聚。江砚说我生日哪有你请客的道理，于是就邀请朋友们一起到家里来吃饭。当然也邀请了陈博文、王佩仪和楚月。
其实楚月知道江砚的生日，她见过他填写的身份证号码，所以即便他不来邀请她，她也准备了一件生日礼物要送给他。
江砚送过她好多东西，但是她却因为手头拮据，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送给他，所以她买了各种颜色的粘土捏出了他最爱的一部动漫中的主角团。
她从来没有捏泥人的经验，跟着网上的教程用零碎时间断断续续粘了一个多月才完成了这几个看上去不太精致甚至有些稚拙的手办。
她将这些小泥人全都粘在一块底座上，但是家里没有合适的盒子来装。江砚生日那天上午，她去了一趟图书馆，临近中午，她从图书馆里回来，路过文具店，进去买了一个礼品盒。
“学习小组”群里，王佩仪在催促他们，问他们出发了没有，楚月提着礼品盒匆匆往家里赶，刚踏进门口，就听到屋里传来很大的动静，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姚秀玲的声音从她的房间里传出来，“啊呀，你不要翻她的东西，回头她又要生气了。”
紧接着是楚建平轻嗤的声音，“我是他老子，我还怕她生气。”
姚秀玲说：“她还上着学，哪里能攒下什么钱来？”
楚建平反驳：“她不是经常在外面摆摊卖东西吗？怎么可能一分钱都没有，这丫头，真能藏。”
说着那阵翻捣的动静更大了，楚月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三步并两步地往里跑，刚走到房门口，就听到“砰”一声闷响。
她放在书桌上要送给江砚的礼物被楚建平撩到了地上，那些脆弱的泥人四分五裂，不是缺胳膊就是断腿，甚至有一个脖子都断了，一地的粉末。
楚月紧拽着手里的空盒子，在房间门口怔愣了半晌，她心里想的是，没有了礼物，她是不是就不能去江砚家里给他过生日了。
她原本整齐干净的房间此刻乱糟糟的，像是遭了窃贼一般。所有抽屉都拉开了，半条被子拖在地上，橱柜里的衣服一半摊在床上，一半扔在地上，她都没勇气踏进房门。
楚建平见她回来，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谄媚笑着走向她，“阿月，你借爸爸一点钱，爸爸有急用，等过几天我筹到钱了，马上还给你。”
楚月知道他这么着急肯定是欠了赌债没钱还，他也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情。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早就把自己存的钱都交给了蒋茉代为保管，所以即便楚建平在这个家里翻个底朝天也翻不出一分钱来。
看着房间里的一片狼藉，楚月只觉得愤怒到了极点，她朝着楚建平走了两步，仰着脖子质问他，“我凭什么要给你钱，找你还没有成年，没有工作能力的女儿要钱，这像话吗？”
楚建平脸上那抹虚伪的笑意收起来，但他似乎并没有死心，他的背脊弯曲，像极了求人的姿态，继续他那些哄骗的话术，“不是要，是借，爸爸保证会还给你的，我保证。”他虔诚地就差举起手来做个发誓的手势。
楚月看着他那虚伪至极的模样，只觉得可笑又可悲，“别说我没有钱，就算我有钱，我也不会给你，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你……”楚建平朝着她扬起了手。
楚月能想象那巴掌落在脸上的痛楚，但是她现在不害怕，她心里难过，难过到身体产生了麻木的幻觉，她仰着脸，冲着他，“你打啊，你敢打，我就敢报警。”
楚建平的手来不及落下，一旁姚秀玲过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她一边制止着楚建平，一边劝楚月，“阿月，别这样跟你爸爸说话，他再怎么样也是你爸爸。”
永远都是这样，楚月听着姚秀玲的话，她心里早就有准备，也还是感到彻骨寒意，她想此刻她的眼里一定充满了恨意，她冲着他们吼道，“滚，滚出去。”她用尽力气将二人推出去，然后甩上了房间的门，从里面上了锁。
楚建平还在外面骂骂咧咧地拧着门锁，楚月不再理会他们，刚才的愤怒已经抽光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现在只觉得四肢酸软，连背脊都快要挺不起来。
她跨过地上散乱的衣物，课本，来到书桌旁，蹲下身去捡那些碎裂的手办，小心翼翼地将他们放到摊开的课本上。
她重新坐回课桌前，用胶水一件一件地将那些断裂的部分粘回去。门外已经没有动静了，日光落在盆栽上的影子从左边移到了右边，手机震动了好几次，她知道肯定是学习小组群里催促的消息，可她都没有勇气打开来看一次。不知过了多久，楚月终于将所有的部件重新拼了上去。
可是拼上去又如何，那些小泥人伤痕累累，看上去可怜极了，已经无法被当成礼物送给江砚。
她的手指轻轻地拂过每一个泥人，不经意地叹了一口气，原来一切都是徒劳，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将她牢牢地束缚。
她划开手机，有两条来自江砚的私信。
第一条是三个小时前。
江砚：【到哪了，路上慢点，别着急，迟到了也没事。】
第二条是两个小时前。
江砚：【楚月，你怎么还没来，要切蛋糕了。】
看到这里，她只觉得眼睛酸涩无比，她用力眨了好几下眼睛，眼前的画面才又变得清晰起来。
她划开了学习小组群，那里王佩仪分享了一个大家为江砚唱生日歌的视频，宽敞明亮的大客厅，一群少年少女围着餐桌，上面放着一个方形的大蛋糕，蛋糕上插了数字型的蜡烛，江砚的侧脸出现在画面里。剑眉星目，像是从海报里走出来似的，他是天生的主角。
大家都在起哄让他许愿，他闭了闭眼睛，不过两秒钟的时间，就睁眼吹灭了蜡烛。接着就是一阵鼓掌的声音，江砚开始切蛋糕，视频在这里被掐断了。
楚月多希望今天的事情都没有发生，那样她就可以和他的朋友们一起出现在这段视频中。可是现在她不能去，她不能带着这样糟糕的情绪去为他庆祝生日，她不想破坏那融洽又美好的氛围。
楚月打开与江砚的聊天框，在里面输入一行字。
楚月：【江砚，我临时有事，就不过来了，对不起，祝你生日快乐！】
下一秒，江砚的消息就回了过来。
江砚：【好，没关系，有需要帮忙的事情吗？】
楚月没有再回复。
她在书桌上趴了一会儿，思绪杂乱，迷迷糊糊，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睡着。醒来时，日暮西斜，这一天又即将过去，她内心平静地将自己的房间整理妥当，那些粘好的手办被装进了礼盒里，放到了她放书本的柜子里。
傍晚时分，江砚的朋友们陆续离开，张旭是最后一个走的。江砚将他送到门口，他粗暴地揽起江砚的肩膀，蹙眉问道，“你干嘛？给你过生日，一幅不太高兴的样子。”
江砚将他的手掰开，“没有不高兴，很开心，非常开心。”似乎为了验证自己的话，江砚还咧了咧嘴。
张旭啧了一声，“还是我送你的礼物你不喜欢。”
“喜欢，非常喜欢。”
张旭出其不意地问道：“那我送了你什么礼物？”
江砚认真思考了一下，竟然回忆不起来。
一阵尴尬的沉默，张旭一手指着江砚，痛心疾首：“看吧看吧，心不在焉，你有猫腻，江砚，你对我有秘密了。”
江砚懒得跟张旭拉扯，他从记忆深处搜寻出一些画面，“球鞋嘛，最新款的，我当然记得，我很满意，跟你开个玩笑，别当真。”
张旭满意了，在江砚的目送中，离开了江家。
张旭说的没错，虽然一直在和朋友们打游戏聊天看电影，但事实上，因为楚月没来，江砚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因为楚月的失约，他从失望到担心，她的解释如此的简单，甚至没有多余的回复。他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情，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还是他的生日，他们的约定其实根本就没有那么重要。
江砚的衣服被蛋糕弄脏了，他回房间换了一件衣服，他想他得出去一趟，得去找楚月。
他从楼梯上下来，夜幕开始降临。赵姐从外面遛狗回来，她看到江砚，想到什么一般拍了一下手，“我说我刚才在小区门口看到的人影怎么这么眼熟呢，好像就是送我发卡的那个同学，叫什么来着……”蒋阿姨冥思苦想。
江砚什么都没说，几步跨下楼梯，就跑出了家门，赵姐还没反应过来，人影儿都不见了。
江砚一路跑到小区门口，小区里的路灯渐次亮起，远远的，他看到楚月在那条林荫道上来回徘徊，没有要走，也没有要进来。
“楚月。”他停下脚步，唤了一声。
江砚看到楚月回头的刹那，因为她的缺席而产生的遗憾和失望全都消散地无影无踪，他发现他只是盼望着能见到她而已。
“你来多久了，怎么不进去呢？”
江砚一路跑过来，呼吸声稍重，汗水从额上流到了眼睫，他抬手抹了一把。
楚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是鬼使神差地走到了这里，也许她只是想当面和江砚说一句生日快乐。但是到了门口，她又有些犹豫起来，如果这时候江砚没有出现的话，也许再站一会儿她就回去了。
她没有回答江砚的话，将刚刚从店里买来的礼物递给江砚，“生日快乐，江砚。”
那是一个黑色的小盒子，江砚接过盒子，很小心地打开，里面是一直黑色的钢笔。他嘴角扬起，眉目舒展，“谢谢，我很喜欢。”
他不知道，本来他可以有一个更可爱的礼物。
江砚向楚月伸出了手，“你跟我进去吧，你还没有吃到我的生日蛋糕。”
楚月轻轻碰了碰江砚的手，又摇了摇头，“不了，天都黑了，我得回家了。”
江砚想了想，不再勉强她，“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拿点东西。”
楚月本来想说别拿了，但是江砚又叮嘱了她一遍，“你要等我。”他的眼神那样温柔又诚挚，任谁都无法拒绝。
楚月点了点头，“好，我不走，我等你。”
江砚又跑着进去了，楚月静静地等在路边，看着一辆一辆她在路上鲜少看到的汽车驶入这个高档别墅区，那是楚月从未踏足过的地方，她知道她跟江砚是不一样的，可是视觉冲击远比想象来的更真实和直接。
所以刚才她的脚步停顿在这里，因为她害怕了，她不敢踏足另一个世界。她想起了张晓楠说的，她和江砚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她想起了李文欣的那句“门当户对”。以前她对这些话那么不屑一顾，可是现在，它们又全都来势汹汹地涌进她的脑袋。
许是怕她久等，江砚匆匆地去，又匆匆地回来，不过十分钟的时间，手里提着一个纸袋子，他再次向楚月伸出了手，他说，“跟我来这边。”
这一次，楚月把手放到了他的掌心里。江砚牵着她走到了小区旁边的一条小道上，绿树环绕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凉亭，里面还有木制的桌椅，应该经常有人打扫，十分整洁干净。
江砚从纸袋里拿出一个保鲜盒，那里面是一块扇形的蛋糕，他又从纸袋里掏出一根蜡烛递给楚月，楚月不知道他想干嘛，但还是接住，拿在手里。
江砚又取出一个打火机，咔哒一声脆响，亮起一簇蓝色火苗，在风中轻轻晃动，他一直手掌弯曲，笼着那簇火苗，点燃楚月手里的蜡烛，又看了看那瓣小蛋糕。
楚月将蜡烛插在小蛋糕正中间，火苗仿佛要被风吹灭了，但又坚强地站立起来。
“我先许个愿望。”江砚说着闭上了眼睛。
“你不是早就许过愿望了。”楚月好奇。
“没有，白天的时候什么也没想到。”江砚似乎已经许好了愿望，睁开眼睛，“你吹蜡烛。”
“嗯？”楚月有点摸不着头脑，“又不是我生日，我吹什么蜡烛？”
“因为我的愿望跟你有关，”江砚说得直白，“所以你来吹蜡烛。”
不远处传来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树影轻轻摇晃，月亮洒下雪白的清晖，楚月清晰地体会着江砚身上熟悉的味道还有自己的心跳声。
江砚将蛋糕朝着楚月的方向推了推，楚月看向江砚，他的目光中倒映着跳动的火苗，还有她。她垂下眼眸，轻轻吹了一口气，那火苗就熄灭了。
楚月没有问江砚许了什么愿望，他们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所以她不敢问，她只是问，“你的愿望会实现吗？”
江砚看着他，他说，“当然会实现。”他的目光坚定又从容，楚月七上八下的心在这一刻平静下来。
两人坐在一起吃蛋糕，江砚突然笑了笑，“楚月，谢谢你能来，直到刚才，我才觉得这一天完整了。”
楚月心想，也谢谢你，直到刚才，我才觉得今天没有那么黑暗，没有那么糟糕。可是她什么都没说，她只是回了他一个笑，说，“蛋糕好甜，真好吃。”
江砚的生日在五月份，天气转暖，房间不再因时常降雨而潮湿，那是楚月最喜欢的季节。
张旭早几天就在问他生日怎么过，要不要他请客组个局，朋友们一起聚一聚。江砚说我生日哪有你请客的道理，于是就邀请朋友们一起到家里来吃饭。当然也邀请了陈博文、王佩仪和楚月。
其实楚月知道江砚的生日，她见过他填写的身份证号码，所以即便他不来邀请她，她也准备了一件生日礼物要送给他。
江砚送过她好多东西，但是她却因为手头拮据，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送给他，所以她买了各种颜色的粘土捏出了他最爱的一部动漫中的主角团。
她从来没有捏泥人的经验，跟着网上的教程用零碎时间断断续续粘了一个多月才完成了这几个看上去不太精致甚至有些稚拙的手办。
她将这些小泥人全都粘在一块底座上，但是家里没有合适的盒子来装。江砚生日那天上午，她去了一趟图书馆，临近中午，她从图书馆里回来，路过文具店，进去买了一个礼品盒。
“学习小组”群里，王佩仪在催促他们，问他们出发了没有，楚月提着礼品盒匆匆往家里赶，刚踏进门口，就听到屋里传来很大的动静，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姚秀玲的声音从她的房间里传出来，“啊呀，你不要翻她的东西，回头她又要生气了。”
紧接着是楚建平轻嗤的声音，“我是他老子，我还怕她生气。”
姚秀玲说：“她还上着学，哪里能攒下什么钱来？”
楚建平反驳：“她不是经常在外面摆摊卖东西吗？怎么可能一分钱都没有，这丫头，真能藏。”
说着那阵翻捣的动静更大了，楚月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三步并两步地往里跑，刚走到房门口，就听到“砰”一声闷响。
她放在书桌上要送给江砚的礼物被楚建平撩到了地上，那些脆弱的泥人四分五裂，不是缺胳膊就是断腿，甚至有一个脖子都断了，一地的粉末。
楚月紧拽着手里的空盒子，在房间门口怔愣了半晌，她心里想的是，没有了礼物，她是不是就不能去江砚家里给他过生日了。
她原本整齐干净的房间此刻乱糟糟的，像是遭了窃贼一般。所有抽屉都拉开了，半条被子拖在地上，橱柜里的衣服一半摊在床上，一半扔在地上，她都没勇气踏进房门。
楚建平见她回来，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谄媚笑着走向她，“阿月，你借爸爸一点钱，爸爸有急用，等过几天我筹到钱了，马上还给你。”
楚月知道他这么着急肯定是欠了赌债没钱还，他也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情。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早就把自己存的钱都交给了蒋茉代为保管，所以即便楚建平在这个家里翻个底朝天也翻不出一分钱来。
看着房间里的一片狼藉，楚月只觉得愤怒到了极点，她朝着楚建平走了两步，仰着脖子质问他，“我凭什么要给你钱，找你还没有成年，没有工作能力的女儿要钱，这像话吗？”
楚建平脸上那抹虚伪的笑意收起来，但他似乎并没有死心，他的背脊弯曲，像极了求人的姿态，继续他那些哄骗的话术，“不是要，是借，爸爸保证会还给你的，我保证。”他虔诚地就差举起手来做个发誓的手势。
楚月看着他那虚伪至极的模样，只觉得可笑又可悲，“别说我没有钱，就算我有钱，我也不会给你，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你……”楚建平朝着她扬起了手。
楚月能想象那巴掌落在脸上的痛楚，但是她现在不害怕，她心里难过，难过到身体产生了麻木的幻觉，她仰着脸，冲着他，“你打啊，你敢打，我就敢报警。”
楚建平的手来不及落下，一旁姚秀玲过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她一边制止着楚建平，一边劝楚月，“阿月，别这样跟你爸爸说话，他再怎么样也是你爸爸。”
永远都是这样，楚月听着姚秀玲的话，她心里早就有准备，也还是感到彻骨寒意，她想此刻她的眼里一定充满了恨意，她冲着他们吼道，“滚，滚出去。”她用尽力气将二人推出去，然后甩上了房间的门，从里面上了锁。
楚建平还在外面骂骂咧咧地拧着门锁，楚月不再理会他们，刚才的愤怒已经抽光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现在只觉得四肢酸软，连背脊都快要挺不起来。
她跨过地上散乱的衣物，课本，来到书桌旁，蹲下身去捡那些碎裂的手办，小心翼翼地将他们放到摊开的课本上。
她重新坐回课桌前，用胶水一件一件地将那些断裂的部分粘回去。门外已经没有动静了，日光落在盆栽上的影子从左边移到了右边，手机震动了好几次，她知道肯定是学习小组群里催促的消息，可她都没有勇气打开来看一次。不知过了多久，楚月终于将所有的部件重新拼了上去。
可是拼上去又如何，那些小泥人伤痕累累，看上去可怜极了，已经无法被当成礼物送给江砚。
她的手指轻轻地拂过每一个泥人，不经意地叹了一口气，原来一切都是徒劳，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将她牢牢地束缚。
她划开手机，有两条来自江砚的私信。
第一条是三个小时前。
江砚：【到哪了，路上慢点，别着急，迟到了也没事。】
第二条是两个小时前。
江砚：【楚月，你怎么还没来，要切蛋糕了。】
看到这里，她只觉得眼睛酸涩无比，她用力眨了好几下眼睛，眼前的画面才又变得清晰起来。
她划开了学习小组群，那里王佩仪分享了一个大家为江砚唱生日歌的视频，宽敞明亮的大客厅，一群少年少女围着餐桌，上面放着一个方形的大蛋糕，蛋糕上插了数字型的蜡烛，江砚的侧脸出现在画面里。剑眉星目，像是从海报里走出来似的，他是天生的主角。
大家都在起哄让他许愿，他闭了闭眼睛，不过两秒钟的时间，就睁眼吹灭了蜡烛。接着就是一阵鼓掌的声音，江砚开始切蛋糕，视频在这里被掐断了。
楚月多希望今天的事情都没有发生，那样她就可以和他的朋友们一起出现在这段视频中。可是现在她不能去，她不能带着这样糟糕的情绪去为他庆祝生日，她不想破坏那融洽又美好的氛围。
楚月打开与江砚的聊天框，在里面输入一行字。
楚月：【江砚，我临时有事，就不过来了，对不起，祝你生日快乐！】
下一秒，江砚的消息就回了过来。
江砚：【好，没关系，有需要帮忙的事情吗？】
楚月没有再回复。
她在书桌上趴了一会儿，思绪杂乱，迷迷糊糊，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睡着。醒来时，日暮西斜，这一天又即将过去，她内心平静地将自己的房间整理妥当，那些粘好的手办被装进了礼盒里，放到了她放书本的柜子里。
傍晚时分，江砚的朋友们陆续离开，张旭是最后一个走的。江砚将他送到门口，他粗暴地揽起江砚的肩膀，蹙眉问道，“你干嘛？给你过生日，一幅不太高兴的样子。”
江砚将他的手掰开，“没有不高兴，很开心，非常开心。”似乎为了验证自己的话，江砚还咧了咧嘴。
张旭啧了一声，“还是我送你的礼物你不喜欢。”
“喜欢，非常喜欢。”
张旭出其不意地问道：“那我送了你什么礼物？”
江砚认真思考了一下，竟然回忆不起来。
一阵尴尬的沉默，张旭一手指着江砚，痛心疾首：“看吧看吧，心不在焉，你有猫腻，江砚，你对我有秘密了。”
江砚懒得跟张旭拉扯，他从记忆深处搜寻出一些画面，“球鞋嘛，最新款的，我当然记得，我很满意，跟你开个玩笑，别当真。”
张旭满意了，在江砚的目送中，离开了江家。
张旭说的没错，虽然一直在和朋友们打游戏聊天看电影，但事实上，因为楚月没来，江砚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因为楚月的失约，他从失望到担心，她的解释如此的简单，甚至没有多余的回复。他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情，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还是他的生日，他们的约定其实根本就没有那么重要。
江砚的衣服被蛋糕弄脏了，他回房间换了一件衣服，他想他得出去一趟，得去找楚月。
他从楼梯上下来，夜幕开始降临。赵姐从外面遛狗回来，她看到江砚，想到什么一般拍了一下手，“我说我刚才在小区门口看到的人影怎么这么眼熟呢，好像就是送我发卡的那个同学，叫什么来着……”蒋阿姨冥思苦想。
江砚什么都没说，几步跨下楼梯，就跑出了家门，赵姐还没反应过来，人影儿都不见了。
江砚一路跑到小区门口，小区里的路灯渐次亮起，远远的，他看到楚月在那条林荫道上来回徘徊，没有要走，也没有要进来。
“楚月。”他停下脚步，唤了一声。
江砚看到楚月回头的刹那，因为她的缺席而产生的遗憾和失望全都消散地无影无踪，他发现他只是盼望着能见到她而已。
“你来多久了，怎么不进去呢？”
江砚一路跑过来，呼吸声稍重，汗水从额上流到了眼睫，他抬手抹了一把。
楚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是鬼使神差地走到了这里，也许她只是想当面和江砚说一句生日快乐。但是到了门口，她又有些犹豫起来，如果这时候江砚没有出现的话，也许再站一会儿她就回去了。
她没有回答江砚的话，将刚刚从店里买来的礼物递给江砚，“生日快乐，江砚。”
那是一个黑色的小盒子，江砚接过盒子，很小心地打开，里面是一直黑色的钢笔。他嘴角扬起，眉目舒展，“谢谢，我很喜欢。”
他不知道，本来他可以有一个更可爱的礼物。
江砚向楚月伸出了手，“你跟我进去吧，你还没有吃到我的生日蛋糕。”
楚月轻轻碰了碰江砚的手，又摇了摇头，“不了，天都黑了，我得回家了。”
江砚想了想，不再勉强她，“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拿点东西。”
楚月本来想说别拿了，但是江砚又叮嘱了她一遍，“你要等我。”他的眼神那样温柔又诚挚，任谁都无法拒绝。
楚月点了点头，“好，我不走，我等你。”
江砚又跑着进去了，楚月静静地等在路边，看着一辆一辆她在路上鲜少看到的汽车驶入这个高档别墅区，那是楚月从未踏足过的地方，她知道她跟江砚是不一样的，可是视觉冲击远比想象来的更真实和直接。
所以刚才她的脚步停顿在这里，因为她害怕了，她不敢踏足另一个世界。她想起了张晓楠说的，她和江砚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她想起了李文欣的那句“门当户对”。以前她对这些话那么不屑一顾，可是现在，它们又全都来势汹汹地涌进她的脑袋。
许是怕她久等，江砚匆匆地去，又匆匆地回来，不过十分钟的时间，手里提着一个纸袋子，他再次向楚月伸出了手，他说，“跟我来这边。”
这一次，楚月把手放到了他的掌心里。江砚牵着她走到了小区旁边的一条小道上，绿树环绕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凉亭，里面还有木制的桌椅，应该经常有人打扫，十分整洁干净。
江砚从纸袋里拿出一个保鲜盒，那里面是一块扇形的蛋糕，他又从纸袋里掏出一根蜡烛递给楚月，楚月不知道他想干嘛，但还是接住，拿在手里。
江砚又取出一个打火机，咔哒一声脆响，亮起一簇蓝色火苗，在风中轻轻晃动，他一直手掌弯曲，笼着那簇火苗，点燃楚月手里的蜡烛，又看了看那瓣小蛋糕。
楚月将蜡烛插在小蛋糕正中间，火苗仿佛要被风吹灭了，但又坚强地站立起来。
“我先许个愿望。”江砚说着闭上了眼睛。
“你不是早就许过愿望了。”楚月好奇。
“没有，白天的时候什么也没想到。”江砚似乎已经许好了愿望，睁开眼睛，“你吹蜡烛。”
“嗯？”楚月有点摸不着头脑，“又不是我生日，我吹什么蜡烛？”
“因为我的愿望跟你有关，”江砚说得直白，“所以你来吹蜡烛。”
不远处传来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树影轻轻摇晃，月亮洒下雪白的清晖，楚月清晰地体会着江砚身上熟悉的味道还有自己的心跳声。
江砚将蛋糕朝着楚月的方向推了推，楚月看向江砚，他的目光中倒映着跳动的火苗，还有她。她垂下眼眸，轻轻吹了一口气，那火苗就熄灭了。
楚月没有问江砚许了什么愿望，他们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所以她不敢问，她只是问，“你的愿望会实现吗？”
江砚看着他，他说，“当然会实现。”他的目光坚定又从容，楚月七上八下的心在这一刻平静下来。
两人坐在一起吃蛋糕，江砚突然笑了笑，“楚月，谢谢你能来，直到刚才，我才觉得这一天完整了。”
楚月心想，也谢谢你，直到刚才，我才觉得今天没有那么黑暗，没有那么糟糕。可是她什么都没说，她只是回了他一个笑，说，“蛋糕好甜，真好吃。”